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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安县的夜晚,十分的安静。月色非常的明亮,有如白昼。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原野上,就好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水银。在月色中飘扬的虎贲军军旗,宛若跳动的火焰。
隐约间,可以听到哨骑游弋的轻微的马蹄声。随着鞑子在北直隶的不断蹂躏,整个北直隶,都是荒芜的一片,寂静得可怕。夏天的夜晚,本来应该是很多虫子在鸣叫的。大多数的时候,应该还可以听到蛙鸣。可惜,今晚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空气中,唯一弥久不散的,只有隐约可闻的尸臭味。被鞑子杀死的民众,根本没有掩埋,就这样抛尸荒野,任凭来回的豺狼撕咬吞噬。随着时间的推移,残存的尸体就慢慢的腐烂了。以前,天气寒冷,暂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夏天到来,腐臭味就渐渐的浓郁起来了。
张准带着独孤猎和陆伊典两人,在东安县里面慢慢的巡查。东安县的民众,都已经全部逃亡了,所有的房屋,都是空荡荡的。可能是鞑子还没有时间搞破坏,大部分的建筑,还算完好。这也使得虎贲军的骑兵,来到东安县以后,能够有瓦遮头,不需要露宿。
“大人,这是果廉的坐骑。”
黄弦牵着一匹黑色的战马,来到张准的面前。
这匹黑色的战马,就是鞑子的甲喇章京果廉的坐骑。在主人死了以后,它的原野上到处游荡,茫然不知所措。结果,黄弦现了它,将它牵了回来,愣是将它给驯服了。黄弦还给这匹黑色战马,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黑炭。因为这是一匹比较特殊的战马,就没有纳入平常的战利品,交给张准直接处置。
虎贲军在歼灭了鞑子的五个牛录以后,缴获了大约八百匹的战马,连同伤员,还有缴获的部分物资,还有鞑子的级,都一起送回去了董家堡。那里,有更多的虎贲军预备骑兵,在等待战马的到来。随着战马数量的不断增加,虎贲军骑兵的数量,也会不断的增加。
张准已经有火龙驹和白龙驹了,对于这匹黑炭,就没有什么需要了。他向黄弦说道:“告诉钟无影他们,这匹好马,就赏给战斗功臣吧”
黄弦就牵着黑炭去了。
最终评出的战斗功臣,乃是王老虎。他的确是很彪悍。在马背上的战斗暂且不说,在被打下马以后,清醒过来的他,还杀死了三个鞑子。他用鹰眼铳打死了两个鞑子,然后又抄起一把弯刀,和鞑子拼命。一番血腥的搏杀过后,他居然将那个鞑子给活生生的剁碎了。这样的战绩,的确无人能及,将黑炭奖励给他,完全是应该的。
令人遗憾的是,这个奖励,暂时只能是保管在营指挥使刘吉祥那里了。因为受伤严重,王老虎被送回去后方治疗。估计没有三个月的时间,他应该是无法康复出院了。幸好没有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只要安心休养,重返战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大人,这是果廉的佩刀。”
片刻之后,刘芒也过来了,递给张准一把佩刀。
张准接过来,拔出刀刃,仔细的看了看,现这把佩刀的确锋利。他随手拿起一段马缰,试了试刀刃,结果马缰应声而断。在辽东地区,居然有如此高明的锻造技术,的确令人吃惊。看来,在冷兵器的锻造上,鞑子的技术,不会比内地差很多。当然,这未必是鞑子的功劳,而是那些被鞑子掳去的汉人工匠的功劳。
明国以前在辽东,还是有很多的工匠的。随着抚顺、沈阳、辽阳、宁远等地的陷落,大量的工匠,都被鞑子抓去,被迫给鞑子制造各种武器,然后又回过头来杀明国自己人。特别是鞑子的两次入寇,更是抢掠了大量的工匠。这些工匠,极大的增强了大金军的战斗力,最终导致了明军自己的全面溃败。
要说常凯申是运输大队长,这是没有异议的。但是,如果说历史上最得力的运输大队长,肯定不是常凯申,而是天启和崇祯两个皇帝。他们送给鞑子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送土地,送人口,送资财,送粮食,只要鞑子需要的,他们都源源不断的送过去了。
“派人送给李奉来,让他参考参考。”
张准将刀刃插回去刀鞘里,随口说道。
果廉的这把刀,应该不是大批量生产的,应该是只有少部分的鞑子亲信,才有资格装备的,就好像是常凯申鼓捣出来的中正剑一样,是荣誉的象征。李奉来要是可以参考一下,看看虎贲军自己,能不能大批量的生产,然后仿造一批,作为部分精锐战士的防身武器。
“明白”
刘芒带着佩刀去了。
张准继续策马,在东安县里面仔细的巡视。但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东安县的上面,而是在京师那边。东安县距离京师已经很近很近了,快马半天的时间就能够到达。张准忽然想要去看看,京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它的防御能力到底如何。要是虎贲军进攻京师,到底需要多少的兵力,还有多少的黑色火药。
皇太极的撤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能不能带走抢掠到的人口和物资,皇太极都必须撤退。最晚到六月份,所有的鞑子,都将全部退出塞外。这意味着,在长城之内,又是虎贲军和朝廷军队在争斗了。而京师,就是两者争斗的核心所在。崇祯是不会轻易的放弃京师的,张准估计,虎贲军要控制京师,最终还得依靠武力。
京师是大明帝国的心脏,虎贲军要攻打京师,必然会遭受到全部明军的抵抗。辽东的高起潜军团,宣大的王坤军团,还有洪承畴、杨嗣昌等人率领的部队,都会向京师集结。在这样的情况下,虎贲军面临的压力,还是很大的。崇祯此人做事的确不咋样,决心还是有的,他十有**会和京师共存亡。
“大人,吴三桂来了。”
正在思绪的时候,魏大哥忽然来报。
“吴三桂?”
张准嘴角边露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个吴三桂,到可以算得上是千里眼,顺风耳了。这边的战斗结束还不到半天,他在天津卫就知道了。还大老远不辞辛苦的从天津卫赶来,当真是个勤劳的小蜜蜂。就是不知道,这次到来,又要给虎贲军带来什么生意?
很快,吴三桂就被带进来。他还是便装打扮,据说身边只带了一百人不到的侍卫。这样的人数,显然是没有恶意的。他的确是个自来熟,见到张准以后,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热情的说道:“都督大人,下官有礼了。”
张准笑着说道:“吴总兵,什么风又将你吹来了?”
吴三桂熟络的的说道:“听说大人又打了一场胜仗,下官是专门前来祝贺的。”
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吴总兵只是来祝贺的?”
吴三桂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张准仔细的观察吴三桂的脸色,没有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随后,吴三桂的确没有提到别的话题。看来,吴三桂的确是赶来祝贺的,并没有什么生意要和虎贲军洽谈。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什么。这个吴三桂,的确是有点滑头啊他的这个动作,明显是在脚踏两只船。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吴三桂个人的意思,还是他背后高起潜的意思?
要是高起潜的意思,这里面的文章,就耐人寻味了。高起潜手握辽东军团重兵,是崇祯宠信的股肱之臣,却悄悄的和自己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这家伙到底是想做什么?是不想给崇祯效力了,想要反水过来,还是觉得当前的形势,太过复杂,他看不透,于是就多做几手的准备?他既然可以和自己沟通,说不定和鞑子也会有所沟通。这个墙头草,摆动的幅度实在是太大了,只有崇祯才会相信他。
“要祝贺,那是要送点礼物的。”
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
“都督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安排好,明天就会有五十头猪送过来。”
吴三桂坦然自若的说道。
张准只好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吴三桂这么积极主动的跑来祝贺,还送来了五十头猪作为礼物,就算他对吴三桂有什么偏见,现在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好吧,张准必须承认,他其实也是喜欢别人恭维奉承自己的。
吴三桂还真是不见外,和张准打过招呼以后,就在东安县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急匆匆的离开。在凌晨的时候,吴三桂送来的五十头猪就接收到了。负责送猪的商贩,都累得浑身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吴三桂给他们的是死命令,务必尽快的送到,他们不敢怠慢,一路上紧走快走的,现在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这个吴三桂。”
张准轻轻的摇摇头。
对于吴三桂,他的确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吃过早饭以后,张准和身边的护卫,就牵马准备出。
钟无影好奇的问道:“大人,你要去哪里?”
张准随口说道:“我去北京看看。”
钟无影的目光,顿时变得艳羡起来。
北京?
那可是大明帝国的都啊
刘吉祥当然猜测得出来,张准不会是真的“看看”那么简单,他是要观察京师周围的地形地貌,为日后进攻京师做准备了。真是想不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虎贲军就已经有“拜访”京师的能力了。只可惜,他手上的活,实在是太多了,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否则,他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你们好好的整顿部队,好好的休息,等我回来。”
“我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又有仗打了。”
张准神色凝重的说道。
杨伟国有点担心的说道:“大人,你这样去京师,安全吗?要不要再派几百人跟着你?”
张准随口说道:“你觉得朝廷敢派人出城来对付我吗?”
杨伟国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咧嘴一笑。
倒也是,朝廷军队敢出城来才怪。
“走”
张准翻身上马,沉声喝道。
一夹马腹,白龙驹就冲出了东安县,向北方的原野飞跑过去。独孤猎、黄弦、刘芒、魏大哥、陆伊典等狙击手,都跟在张准的后面。马蹄声清脆,灰尘飞扬,张准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北方的原野尽头了。
“哒哒哒”
张准一行人高疾驰,飞快的掠过广袤的原野。
沿途所见,都是一片的荒凉,看不到任何活人的存在,只有已经腐烂或者是半腐烂的尸体。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惨不忍睹。张准的眉头情不自禁的皱起来,心情也变得有点沉重。他在盘算着,自己在控制北直隶以后,要恢复本地的民生,只怕相当的不容易。没有民生的恢复,就没有战斗力的增加。未来,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中午过后,张准等人就到了黄村(今天的大兴)附近。这里,已经是京师的外面了,可以看到很多村镇的废墟。张准等人在此稍作休息,补充食物和清水。张准还专门步行到四周看了一下,然后苦涩的摇摇头。
没有人。
看不到任何的活人。
四周都静悄悄的,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其他的活物。
“走”
休息的差不多,张准等人继续翻身上马,向京师的方向疾驰。
半个时辰以后,他们就来到了京师的南面。
“大人,我看到城墙了”
刘芒等人都兴奋的叫起来。
是的,他们用肉眼,都可以看到北京的城墙了。
“这就是四百年前的北京。”
张准在内心里,缓缓的说道。
四百年前的北京,和后世几乎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后世的北京,是开放的,是敞开的,没有高高的封闭的城墙。而眼前的北京,却是封闭的,紧锁的,能看到的,只有高高的黑乎乎的城墙,还有就是城墙上的守军。
那巍峨的城墙,估计最矮的地方都有三十米高,想要用梯子爬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最高的地方,可能过四十米。城墙的顶部宽度,至少过五米。难怪鞑子屡屡入寇,屡屡从京师的旁边经过,最终还是不敢进攻京师。这三十米高的城墙,要是没有大型的**包,根本是不可能打破的。
张准缓缓的纵马向前,近距离的审视北京。他是完全从军事角度来衡量的。北京城的城墙,很高,很厚,就算是红衣大炮猛轰,恐怕都很难打开,除非有几百门的红衣大炮。挖地道,同样艰难。唯一的办法,还是在城门洞里面堆满**包,然后将城门炸开。
“至少得三千斤的**。”
张准粗略的衡量一下,就得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京师的守军,人数还是很多的,要顺利的进入北京城,要尽快的将守军击溃,虎贲军至少要从三个城门同时进入。换言之,就是至少要准备一万斤的黑色**。要是算上备用的,至少得准备一万三四千斤的黑色**。加上入城以后,各个爆破点所耗费的,没有三万斤以上的黑色火药,休想结束战斗。
忽然间,城头上有人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人?”
原来是守军的哨兵现他们的存在了。
张准含笑不语,只是悄悄的拍马走开。他是朝廷的敌人,当然不可能距离城墙太近,以免被守军的枪炮打伤。虎贲军和鞑子杀得血流成河,天翻地覆,张准一点事情都没有。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亡在京师的城墙下,那就是笑话了。
等张准退出到安全距离,刘芒才大声回答:“虎贲军大都督在此”
张准?
虎贲军大都督?
城头上的明军顿时全身一震,跟着面面相觑。
天啊,张准居然来到了京师?他到京师来做什么?难道是虎贲军准备攻打京师了?不妙啊才说鞑子要撤军,这边虎贲军就来攻打京师了,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守城的三大营士兵,急忙逐层的上报,同时不断的敲钟,通知所有的部队,进入战斗状态。京师的守军,还以为是鞑子要来攻打京师了,急忙上来城头,准备抵抗。
“什么?”
“张准在城外?”
曹化淳接报,也是大吃一惊。
老天,张准居然出现在了京师外面
作为京营提督太监,他可不敢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崇祯。他需要好好的掂量一下的,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将虎贲军到来的消息,报告给崇祯,而又不会引来崇祯的怒火。张准杀到了京师的外面,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天知道容易动怒的崇祯,会有什么样的怒火?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就完蛋了。
几天前,崇祯才兴高采烈的宣布,说鞑子就要退走了,京师很快就要安全了,大家的苦日子就要过去了,大明国的国运,也要开始兴盛了。大家只要继续忍受一段时间,等鞑子全部退出了塞外,就绝对安全了。到那个时候,京师的民众,就可以自由的出入了。那些逗留在北京城里的难民,也可以回去自己的家乡了。听到这个消息,京师的民众,的确是一片欢腾,觉得自己终于有活路了。
朝中的大臣,听到崇祯宣布的消息,也是非常的高兴。在他们看来,只要鞑子退走,一切的苦难,都将过去。在鞑子退走以后,朝廷是肯定要赈灾的,到时候,如何赈灾,如何捞取赈灾的银子,又将是重头戏。在鞑子围困京师的时候,他们都损失了不少的钱粮,在鞑子退走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弥补回来。
在这些准备借赈灾大财的朝臣里面,曹化淳就是其中的一个。曹化淳都完全计算好了,一旦鞑子退走,他马上派人,在城外,圈起几万亩的田地,作为自己的私产。反正,经过鞑子的洗掠以后,很多田地都已经没有了主人,完全是谁抢到就是谁的。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然而,虎贲军的到来,让曹化淳等人,立刻从兴奋变成了沮丧。鞑子是走了,可是虎贲军却来了。京师的普通民众,或许可以自由的离开,他们这些朝廷的人,想要顺利的离开,简直是不可能的。同时,跑马圈地,那是绝对不可能了。连他们原来的田地,都肯定要比虎贲军瓜分掉。虎贲军的《均田令》可是名副其实的杀人刀啊
“开炮”
“撵他走”
曹化淳恼怒的喝道。
“嗵”
“嗵”
“嗵”
很快,北京城的城头,就传来强烈的炮声。
一颗颗的实心弹,呼啸着掠过天空,然后狠狠的砸落在四周的原野上。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守军在开炮的同时,还纷纷开枪射击,枪声响成一片。
张准距离城墙足足有六七百米远,对守军的枪炮,自然是不屑一顾。刘芒的动作也很快,现不对,立刻转身就跑。后来守军的大炮是越来越凶猛,张准他们才缓缓的撤退。一行人高疾驰,退出到距离城墙大约一千多米远的地方,又回过头来盯着京师。
陆伊典悻悻的说道:“大题小做有本事就去杀鞑子去”
刘芒气呼呼的说道:“等咱们攻入京师,非要他们的好看不可”
炮声最终是惊动了崇祯。京师突然响炮,那还得了?他急忙派王承恩来询问是怎么回事。京营、锦衣卫、东厂都不敢隐瞒,只好将张准到来京师的消息,报告了崇祯。他们当然不敢说张准只带了几十人到来,全部都报告说张准带着数万的虎贲军,前来攻打京师,结果被奋勇的守军击退了。
“张准你欺人太甚”
张准崇祯气得当场踹翻了一张桌子。
本来以为鞑子退走,可以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可以让朝廷紧张的局势有个喘息的机会,没想到,张准居然率军攻打京师皇太极试图攻打京师,张准也试图攻打京师。他这个皇帝,难道真的就没有被人放在眼里吗?自己这个皇帝,真是那么失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