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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不是遏掌柜么?”
“遏掌柜回来了,怎么,今儿刚到的?瞧您心急的,这行李都还没放就过来要债了?”
“这孙二究竟也不知道欠多少债了,怎么连遏掌柜的债也欠上了?”
旁边那些群众演员自然是不知道孙二根本没安排遏跃跟的戏份,因为遏跃跟去塞外还没回来啊,哪曾想,这遏跃跟竟然赶着点的回来了,以为这又是孙管事安排的,一边顺着遏跃跟的话头接过去说着,一边心里直赞叹:“瞧瞧,怨不得能做到管事,瞧这遏跃跟装得跟真的似的,保不齐人家早就回来了,窝家里呢,这会才出来。这该费多大心计才能想得这么周全啊。”
孙二一瞧,也傻眼了,遏跃跟老爷子,您跟小东家好,怎么尽紧着这时候来添乱子?某家啥时候欠过你两贯啊?别不是来趁火打劫的吧?他心里一急,正要破口骂遏跃跟是白眼狼的时候,就见那遏跃跟跟他打了个眼色,心下顿时安了下来:这老爷子莫非是也要来凑下热闹?正好着咧,这个刚刚赶到的遏跃跟更能加深事情的“真实性”,任傻子都能瞧出来,这遏跃跟风尘仆仆的,身上还背着个包裹,手里牵了匹马,后面还跟着三匹,那三匹马上每匹都挂的满当当的,而且马身上也满是灰尘,马蹄上也满是泥,一看就是刚出远门回来的。
于是孙二便试探着引导遏跃跟:“遏掌柜啊,你不带这么落井下石的啊,某家啥时候欠过您钱了?”
“怎地没有?陈大做证,那日陈大也在的,你自己亲口说的,先赊三个月的羊汤钱,客栈给你的羊汤钱你另有用途,某家看在小东家面上就允了你。早先某家急着赶回塞外,也就没催着找你要,如今某家回来了,却是正好缺钱花,原本想着瞧在小东家的份上,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就什么时候还,却没想你原来是拿去赌了,这还了得,赶紧的,把钱还来,如若不然,某家等小东家从长安回来,定要告上你一状,让你从富来客栈里滚出去。”
孙二一听,喝,赶情遏老爷子门儿清啊,连小东家去长安了都知道了,那么必定是城门的兵丁把情况都跟这老头(遏跃跟其实比孙二大不了几岁,只是胡人基本上很少梳理胡子,遏跃跟在建安时候倒是梳理的,回草原上后就没梳理过,因此半年过去,遏跃跟看起来竟似老了好几岁)说了,这是来帮场的呢。于是孙二又给陈大使了个眼色。
陈大正纳闷,一见孙二目光瞥过来,心下已经明白大半,就接过遏跃跟的话头:“正是,若是遏掌柜不说,某家还忘了的,那日某家正好在遏掌柜店里喝羊汤,确实有这么回事情,当时孙二说要立字据,遏掌柜说,都是熟门熟路的,字据就免了,因此倒也没字据,但某家确是可以佐证的。”
“娘咧!咋就都赶这时候了哇?你们就想逼着某家不活了?行行行,虱子多了不怕痒,某家就承认了遏掌柜这笔债,还有谁的?都报上来!某家就不信了,你们真要把某逼急了,某家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做这个管事的,去乞讨去,告诉你们,莫要逼急人,兔子急眼了也是会咬人的。”孙二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呆呆站了半晌,突然跳起来大嚷。
“也不是某等逼你,实在是若不早点来讨要,谁知道你孙二什么时候卷起铺盖跑人呢?谁个不知道你把房产全都给卖了,如今已经是身无分文?算了,某等也不强逼,这么着,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某等再来要钱,莫想着要跑,某等兄弟轮流看着你,即便是上茅房,也会有人盯着,还有,喏,瞧见没?这位。”陈大转身从人群里拉出个衙役来,“某等已经在县衙门报备过了,这位便是县衙门派了来监督的,连守城门的兵丁都得了令,你孙二一日不还清债务,就一日别想出城。说出来也不怕吓着你,实话告诉你,某等和守城众兵丁那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都是过命的兄弟!只要你孙二有胆敢跑,嘿嘿,就等着过堂挨板子然后去当奴役罢。”陈大抱着膀子,笑嘻嘻的看着孙二。
哐噹一下,孙二手中的烧火钳一下掉到了地上,然后铁钳一歪,就砸到了站他旁边的“太原商人”脚背上,把他给砸得直咧嘴。
“完了,完了。”孙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头,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嘴里发出的声音是像哭又像笑。那“太原商人”顾不得脚上疼,弯腰抬手轻拍孙二的肩膀:“莫急,莫急,不还有三天时间么,说不定这三天就能有法子了呢?”
孙二抱着头,那手臂是正好挡住了“太原商人”的视线,但正对着孙二的一帮人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孙二那哪是哭,那是笑,这家伙已经笑得快憋不住了,却又要装哭,所以声音听起来是又像哭又像笑,但恰恰是这声音让“太原商人”信以为真了,以为孙二快被逼疯了,只有绝望之人才会有这种哭声。
饶是陈大等人,也是快要憋不住了,赶紧的撂下两句狠话,一窝蜂散了,那些群众演员里早有憋不住的早早的走了,要是当场笑出来,那还了得,那不是坏事了?所以不一会工夫,就只剩下了一个留下来“看着”孙二的人,这人叫候老四,绰号叫木猴子,早先在军队里,脸上被贼酋不知道什么重兵器给拍了一下,从此面无表情,即便是大喜或是大悲,脸都是板着的,木猴子的绰号也就是因此得来。这个时候留他下来最好不过,不会因为发笑而露了馅,而这板着的脸恰恰还能起到一点的添加真实效果作用。
呼啦啦一下,围着富来客栈的人便散了个一干二净,这时候高三又上前来,轻轻的淬了一口,低声骂到:“莫要以为有东家护着你,往日里东家在,自然还好,现在好了罢,东家出门了,看谁还帮你?看你再耀武扬威?我呸。”这声音确又是正好让“太原商人”听到耳里,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彻底底的相信了孙二真的是欠了一屁股债,以前是有东家在,东家会护着他,现在东家一家出门了,自然就没人再帮着他了,真真正正的是没路了。
“没路好啊,没路好。”这“太原商人”心里暗喜,手上却是用着劲把孙二给搀扶了起来:“地上凉,莫要冻坏了身子骨,年轻时不觉得什么,到老了就有罪受了哦,这钱财乃身外之物,还是身子要紧啊。”
“郎君真是个好人,亏某家先前如此待您,真是惭愧。”这会儿,孙二也总算笑过了,也轻松了下来,脸上堆出一副羞赧的样子,脸红红(这是先前憋红的)的说。
“唉,都是同路人哪,某家原先也是好赌的,后来也是如孙管事这般被人逼上了绝境,好在咬咬牙撑过来了,便戒了赌,如今也算是薄有资产了。你也莫急,不还有三天么?想想,办法终归是会有的。”
“只是哪来的办法啊?若是东家在,东家肯定能出面帮某家拖延些时日,好歹某家也是东家的本家。若是小东家在就更好了,某只要厚着脸皮求求小东家,小东家定能出面帮某家还了这笔债,只是如今,东家出远门访亲去了,小东家又远在长安,这三天,您说,叫某家想得出什么办法么?”孙二愁眉苦脸的,一张脸垮得像霜打的柿子。
“哦?这么说孙管事还是这富来客栈东家的本家?”太原商人其实早就打听好了,这会明知故问。
“是啊,某家在这富来客栈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平素里东家做什么,基本也不避着某,唉,看来,某家还真得去做那奴役了。苦也,苦也!”孙二一边倒苦水,心里一边咒骂:“做你娘啊,怎地你还不上钩啊,赶快开口啊,诸天神佛保佑,啊呸,求神佛干屁,求小东家保佑这人赶快的开口啊。”
“某家倒是有一法子,估计能帮上你的忙,就是有点冒险,搞个不好也会让你在建安无立足之地,但是能保证你可以还掉债务,而且还有节余。就不知道孙管事的敢不敢了。”那太原商人沉吟了一会,咬咬牙,终于说出了孙二盼望已久的话来。
苍天那,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你这句话了,孙二心里狂喜,鱼上勾了。只是他实在是不明白,小东家为什么会要那样的结果?废这么大周章做什么?就如同对付扬州邓家一般的等其上门来偷,然后关门抓贼打狗,那才叫一个痛快。但既然是小东家吩咐的,那自然有他的道理,管他呢,自己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客人莫不是要某去杀人放火罢?某家话可撂里头,这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情某家是断断不会去做的,若是如此,还请客人莫要开口,某就当做没听到你先前的话。”孙二正色道。
“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打家劫舍。”那太原商人连连摆手,“实话和您说了罢,某家姓曹,大家都叫某家曹老六,某家呢,有一远房亲戚,在户部一个造办府上做管家,前些时日,某家路过长安的时候,听那亲戚说,他主家在长安开了间酒楼,正寻求一种佐料,喏,就是这个叫辣椒的事物,听说某家要来建安采买茶叶,便托某家帮着打听打听,若是能得个一株两株的,他们主家能给这个数。”曹老六转头四处看了看,整个厅堂上已经空无一人,就剩他们俩(其余人都远远的避开了,为的就是好让他放心做事)于是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又伸出手,在孙二面前摊开,翻一下,又翻一下,见孙二面不改色的,心里暗骂:行,你够贪!又翻了一下,一直翻到了五下,孙二这才有点动容。
“这,这某家得好好考虑考虑。”孙二明白如果自己急切的答应下来,反而会让对方起疑心,就迟迟疑疑的回答,还一边回答一边故作姿态的四处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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