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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孙二就当着曹老六的面把侯老六叫了来,冷着脸却又有点得意:“侯四,明日你便将你兄弟叫来罢,别忘了把欠条带来。”
侯老四默不作声,瞥了一眼曹老六和姜洪,心下有些奇怪,怎么多了一个人?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凌老大可是吩咐过了的,孙管事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就是,当下冲孙管事一抱拳:“某家这就通知去。你且等着。”
不到一柱香工夫,侯老四就回来了,其实他根本就没走多远,陈大他们就住在王况以前的那个小院里呢,为了防备万一,这些人晚上都没回王村,虽然有快马,几十里路,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但李管事见过那人一面,怀疑其身上有点功夫,王凌担心孙二吃亏,就让这几个都留了下来,自己则早在曹老六到建安后就告了假,躲在家里指挥。本来他也想露露面,回味回味下当年指挥手下兄弟冲锋陷阵时的快意,不过李管事说了,他和王冼面貌长得太像,万一这个曹老六在长安是见过王冼的,则有露馅的可能,所以王凌只好强耐住心痒痒的躲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好在家里还有些王况以前搞出来的一些小游戏,有李管事陪着下下跳棋什么的,倒也不是很闷。只是苦了李管事,被王凌拉了来“蹲牢房”,但王凌又是自家姑爷的大兄,这个面子还是一定要给。
约好了第二日一早陈大他们来取钱后,孙二就告辞回屋里睡觉去了,曹老六却是一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是既欢喜又忐忑不安,盼着赶紧的天光大亮自己早早的取了辣椒苗好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可以说,整整一夜,曹老六基本上是睁着眼的时间多,闭着眼的时间少,还时不时的起床开了窗看天有没光,只要门外街上巡逻的一有点动静,他就以为天光了,要起床看看。好在他睡的是三楼,楼下没住人,隔壁也是酒楼的雅间,不然的话,肯定要被其他住客骂死,当初他挑房间可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就是怕隔墙有耳。
好不容易捱到天光客栈开门营业了,曹老六就早早的坐在一楼的堂前门口等着了,大清早的除了一些来用早餐的食客和来买早点回家的人外,街上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走动,高三见他一个人坐那的可怜相,想想再过得几日,这个曹老六就要欲哭无泪的样子,好心的给他端了一瓯茶和一盘糕点来,曹老六那心暖得啊,就差拉着高三的手叫兄弟了。
远远的,看见陈大他们几个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荡了过来,曹老六的心就放下了一小半,赶紧的回房间等着孙二来取银钱了。钱昨晚睡下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一两一锭的银子,他这次足足带了三千两来,以主家在户部任职,要换个几千两的银子还是很容易的,寻常人可一下换不了这么多。要不是这三千两银子实在太沉,马跑不动,否则他可能会更早的完成这趟差。现在没想到只用了一千多两,心里的成就感还是很强的,回去后,自己再没下五百两,只还给主家八百两,又能得个主家夸奖,加上主家许给的一千贯,也就是一千两,合起来这趟以后在东市开个小店,一家人可以过上美美的生活了,可谓是一举三得。因此他这一路上楼是哼着小曲上去的。
不消多时,孙二果然上来找他领了那五百两银子出去,曹老六听着孙二的脚步噔噔噔的下楼,又噔噔噔的上楼,心也是跟着咚咚的跳。得到孙二确切消息后,曹老六这才安下心来,下楼用过早餐,结帐离店出城去了,同行的自然也还有个姜洪,二人在城门外等了小半时辰,果然见孙二领着陈大来了,守城的兵士也果然把孙二拦了下来,曹老六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兵丁的喝斥声,最后是陈大上前说了几句什么,孙二这才出得城来,领着二人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里,开门的人着实把个姜洪吓了一跳,竟然是孙铭前,这个富来客栈的东家,原来孙铭前假托访亲,却是自己呆在这院里守着那三株辣椒苗,不是信不过客栈里的人,实在是事关重大,有些手脚总得自己亲自看着才安心,而且这种动员几乎全城的人来演戏的大事,他怎么肯缺席呢?反正曹老六又没见过他,加上他本来也可以算是孙二的族兄,因此这个角色也就由他来扮演了,
孙铭前将他们带到后院,揭开一个大草席,曹老六就看到了那三株辣椒苗,辣椒树下四周的土明显和周围不同,应该是临时移植过来的。虽然没见过辣椒苗,可在长安他还是听说过辣椒长相的,这三株辣椒苗都已经过膝高了,结了不少拇指大小的青色辣椒,还有一些白色的花开着,曹老六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确信这些辣椒确实是这苗木上所结,又摘了一个辣椒嚼了两下,舌头上传来热辣辣的感觉让他确信,这就是辣椒无疑了。他点了点头,孙铭前和孙二动手,拿了三个花钵,将辣椒苗移到钵里,又从从旁边的土堆上铲土进去,边铲边跟曹老六解释,他要远赴长安,路途遥远,所以特地给他找了肥田里的土来,这样一路上,曹老六只要每天浇水一次就可以了。见孙二考虑得如此周到,曹老六自然是连连称谢,在付余下的一千二百两银子的时候,还特地给了孙铭前十两,说是答谢他的。
等孙二帮着把两个移植了辣椒的陶钵固定在马的两侧后,曹老六上马一抱拳,便头也不回的策马狂奔,一直跑出百来里路这才敢停下来歇息。
姜洪见曹老六就这么走了,不解的问:“就这么让他走了?那两株辣椒就这么带走了?”
“嘿嘿,姜少东怕是没做过农活的,这辣椒啊,早被我们动过手脚了,你瞧瞧这是什么?”孙二在刚刨出辣椒苗的坑里随便的刨了两下,就见整个坑四周全是白花花的石灰:“刚才就是怕他瞧出来,所以才特地给他换了新土,这三株辣椒可都在这石灰上种了几天了,过不得几天,就都会被烧死了,嘿嘿,要是姜少东不信,您大可将余下这株带走就是,某家决不阻拦。”孙二一脸坏笑。
姜洪这才明白,刚才为何要给换上新土了,换了新土后,等辣椒枯萎了,那么哪怕是最精通农事的人来看,也不瞧不出原因所在,最多只能得出个水土不服的结果来,而如果曹老六到时候要来讨公道的时候,孙二也可以用水土来推脱,南橘北枳的道理,放到哪都能说得通,所以到时候,曹老六和他那个主家也只能自认倒霉,即便是怀疑孙二搞鬼,也是莫可耐何。
搞明白了这些,姜洪是彻底的死了心了,要说原本他对辣椒还是存了点幻想的,但现在前前后后一想,再想想以富来客栈的能耐,竟然能说动几乎全城的人来帮着演这一出戏,还是那种没有报酬的,想想他都觉得心寒,他们姜家在金陵,别说全城了,就是一条街上的人十停都叫不来一停来帮忙。
再说曹老六一路紧赶慢赶,每天都要时不时常的下马来看看辣椒,并严格按孙二交代的,一天一次水,头几天,辣椒还好好的,但等他到了大江换乘船的时候,慢慢的就发现不对了,辣椒的叶子是一天黄过一天,没几天就开始往下掉叶子,等船过池州后,叶子已经基本掉光,辣椒也蔫不拉叽的不再那么闪着让人眼动的光泽,等到了长安,从建安出发才不过两旬时间,两株辣椒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和几个挂着的快成干了的辣椒,曹老六这时候正应了高三的猜想:欲哭无泪。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曹老六只能带了枯萎的辣椒回去交代,好在他比较精明,一路上掉落的叶子全都收着。
果然不出所料,曹老六回到府中,向主家禀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户部最不缺的就是精通农事的小吏,一连请了几个来看,都得出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因此这家人也只能自认倒霉,自然曹老六想要的赏也就没了,还被主家赶了出来,也好在他先贪墨了五百两银子,否则真有可能饿死街头了。
一直关注着这家人的黄大把事情前前后后的都告诉了王况,一边听的程处默直摇头:“二郎你这招可真够损的,一千多两,怕是这家就此要一蹶不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