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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第二天出发时,她才发现孩子的队伍里少了三个人,连带着两名大汉也不见了。【ㄨ】想起早上起来那松了的腰带,她心里有些不安,逮了个机会走到傅衡身边,低声问道:“那三个孩子,你不会把他们扔到荒野里喂狼了吧?”

    傅衡惊讶地看着她,隔了半晌方才笑了起来:“想什么呢!好歹是三条人命。”说完敛了敛脸上的笑容,口气变得淡淡的,“只不过是带着他们走了另一条路,卖到了别的地方。”又看了绿竹一眼,“我不养心怀异心、品行不端的人。”

    绿竹看着继续往前走的傅衡,默了一默,脚下放慢了速度,回到孩子们的队伍里。只要不是因她的缘故而让三个孩子丧命就好!至于他们落到什么样的下场,跟她无关。不过这傅衡,小小年纪就心思慎密,杀伐果决,倒是个能成大器之人。跟着这样的主子,如果安心听令,表现出色,自然前途无量;可要想逃跑,难度甚大。这几天,烈挚、烈祺他们的实力也是看得见的。如果逃跑了再被捉回来,下场一定凄惨。

    反正就算逃出去,也不见得好。无依无靠,飘若浮萍。又是女子身份,长得还不丑。真到了外面,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且把这离开的心思收起来,过些日子再慢慢看着吧。把这事想开,绿竹的心安定下来,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好了,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一直管理他们的华服男子卫晏停住脚步,回转身下令道。另有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开始给就地而坐的孩子们分发食物。这回不再任人哄抢,而是每人两个,长得壮饭量大的就一人三个。

    “哇,这是什么做的?金灿灿的真好看。”接到食物的孩子欢快地叫了起来。

    绿竹接到手里一看,却是玉米馒头,心里更加疑惑——她记得红薯、玉米都明朝后期才从国外传进中国的,普及成为粮食。更在其后。难道她穿越到了清朝?可看傅衡他们的服饰,却又不像。不过现在既然跟着出山,想必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再说,她就一社会底层的小老百姓。穿越到哪个朝代,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玉米馒头就拳头一般大,又香甜可口,大家很快就吃完了。绿竹意犹未尽,抬头向傅衡那边方向看去。却发现他们,包括傅衡在内,都在啃着前两天大家吃的高粱饼,不由得一愣,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没等她想明白,眼前便一阵恍惚,身体不由控制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玉米馒头里下了蒙汗药。

    待绿竹恢复意识,重新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置船舱之中。身边东倒西歪地躺着那些孩子,秦威正斜斜地靠在她身边的木板上。河水清幽,两岸树木茂密,远处是不知名的鸟儿啼声婉转,近旁边是“哗哗”地船浆声。大自然的清幽宁静让绿竹因不可控制的命运而产生一丝慌乱莫名地平静下来。她坐直身体,凑到木格窗棂前张望。

    孩子们也陆续清醒过来。这些孩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头脑都不笨,很快想到刚才是被人下了药了。正惊慌地猜想接下来他们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舱外进来了卫晏。他威严地用眼睛一扫,道:“马上就到地方了。稍安勿躁。”

    果然,在半个时辰之后,船停了下来。绿竹跟在秦威后面,从船舱里出来。踩着踏板上了岸,再向前走了一会儿,一座占地极广、房舍众多的山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便是你们以后要学习的地方,跟着我来,往这儿进去。”卫晏带着他们向左拐,从那里的一个小门进去。

    绿竹走在队伍的最后。下意识地转过头望了一望,只见其他人簇拥着傅衡,进了山庄的大门。

    “卫管事,您回来了?”一个女声从前面传来。

    队伍停下,绿竹正要朝前张望,却听卫晏道:“女孩儿都出来,跟这位崔管事走。”

    “女孩儿都朝这边来。”崔管事的声音倒很温和。

    即将要离队,绿竹找到秦威关切的眼睛,安慰地冲他一笑,便快步朝崔管事走去。离开秦威村,虽然一路上秦威照样沉默寡言,但他的存在,他默不作声的关怀,却如暗夜里的一盏昏黄的油灯,虽不能照亮前路,却能让人心生暖意,给人一种踏实、安全之感。不管以后的生活怎样,这位沉默的少年的这份情谊,她一定会铭记在心。

    崔管事四十多岁年纪,细挑身材,面容秀丽。身上穿着秋香色素面夹棉褙子、配着石青色绣白玉兰花棕裙,头上只簪了一只雕花银簪,耳上是同花银质耳丁,显得极为干净整洁,温敦中透着一股干练。

    这样宁静的山庄,这样温和的管事,再想想最大的老板傅衡那灿烂的笑容,及苏毅、烈挚他们的性情,虽然还没有进到住的地方,绿竹的心却很是笃定平宁。她相信,这里的生活并不会很糟糕!

    进了侧门,穿过一个长长的巷子,再经过天井,进了两道门,便是一个像四合院一般的院子。

    有十多个女孩儿正站在院里听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说着什么。见她们进来,那妇人住了嘴,迎上前来。看了看绿竹她们,对崔管事笑道:“正好,这一批一共十六个女孩儿,一房八个分别安排她们住在兰、菊两个房间,崔管事看是否妥当?”

    崔管事脚下未停,一面走一面点头:“行,就这么办吧。”又回头对绿竹她们道,“这是樊先生,接下来你们要跟她好好学规矩。”

    樊先生穿着一身茶褐色潞绸长裙,细长眼,额骨有些高,下巴很方正,一看就是个严厉的人。

    听得崔管事介绍,她顿时敛了笑容,转过脸打量几个女孩儿,如刀一般锐利的目光让大家神情慌乱起来。

    看到自己造成的效果,她满意地点点头,对崔管事道:“交给我吧。”

    崔管事停下脚步。示意大家继续向前。

    樊先生将她们领到那群女孩儿中间,拍拍手让大家站好,随意地组成了两排,将各个地方来的人都打散了。道:“前面这一排的,住到左边那个房间;后面一排的,住到右边那个房间。现在进去,将铺位选好;一柱香后,回到这里来。每人领两套衣服;然后洗澡洗头,你们身上的衣服都换下来扔到澡堂的木桶里。申正到这里来领晚饭。”说完严厉地扫了大家一眼,“都听清楚了吗?”

    “是。”“听清楚了。”大家七零八落地应道。

    樊先生听得这回答,皱了皱眉头,一挥手:“进房去吧。”转身朝崔管事走去。

    被樊先生这下马威一震,大家都有些拘谨。往房间走时仍井然有序,倒没出现争抢。

    “我叫甘鹭,你叫什么名字?”走在绿竹前面的那个女孩儿忽然回过头来,冲她一笑。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笑起来两个酒涡,长得甚是甜美。看着那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睛,绿竹好感大生,也回了一个笑容:“我叫绿竹。”

    说话间,大家进了房间。这是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靠里沿墙一溜搭了木板,做成了个通铺。八套新的铺盖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

    “我睡这里。”

    “这是我的位置。”女孩儿们一进门就没了规矩,纷纷抢先占起铺位来。

    绿竹皱眉看着这些人。前世的良好教养,二十多岁的成熟灵魂,实在让她做不出跟这些小姑娘抢铺位的事儿。

    倒是甘鹭手脚快,跟绿竹说话的功夫。毫不耽误她抢铺位,进了门还没等大家看清楚地形,她就直接将手里的包袱往最里面的一个铺位上一放,自己又坐到了旁边的铺位上。笑嘻嘻地向绿竹招招手,指着她包袱放的位置道:“绿竹,这铺是你的。”

    “喂,凭什么啊?你占你的就可以了,这铺是我的。”一个身体高挑的女孩儿,娥眉倒竖地瞪着甘鹭。说完没等甘鹭说话。就直接将她的东西放在了那铺位上。

    “我帮我妹妹占铺位,怎么了?”甘鹭也是个泼辣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插着腰就冲那女孩儿嚷嚷。

    看到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绿竹扫了一眼只剩下的靠门的那个铺位,又看了一眼只顾着自己占了一个好铺位的孙月霞,抿了抿嘴。直接走到甘鹭帮她占的铺位上坐了下来,脱了鞋就上了床,将被子抖开来看了看,再拍了拍枕头。

    这屋里就八个铺位,现地剩下的最靠门的一个,大家出出进进都会经过,而且打开门外头就能看到,冬天开门那冷风便直吹,是这房里最差的铺位。她吃些亏睡在这里倒没什么,她不睡,总得有人睡,谁也不比谁金贵。

    可甘鹭帮着她占铺位,这份情要领,今天这场架还得吵赢。不管这些女孩子是不是深山里出来的,心性是否纯朴,欺软怕硬却是人之常情。今天要是软了,以后凡是吃亏的事只怕就会栽她头上。她的性子从来不是那软绵绵没刚性的,与其下回再跟人吵,不如今天一开始就让大家摆正态度。

    “喂,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铺位,你给我下来。”那女孩儿见绿竹竟然直接就上了床,心里一急,伸出胳膊就去拽她。在这群女孩儿里,绿竹最是瘦小,她就欺负她怎么了?而且在门口时她就听到了,这绿竹跟甘鹭也不过是刚见面,没啥交情,就算甘鹭帮她吵架也不会有什么底气。

    绿竹的胳膊被她扯得生疼,本想不把事情闹大的她彻底恼了,盯着那女孩儿的眼睛,“嗤”地笑了一声,声音清脆响亮地道:“首先,这是我姐姐给我占的铺位。

    “你说她占的不算,那现在我自己占了,算不算?你一没东西在这里,二来人也没上床,凭什么说这铺位是你的?今天叫我让铺位,明天是不是还想要哪个姐姐给你端洗脚水?你以为你是谁?你要觉得自己特殊,地位比别人都高,那叫樊先生给你开一个单间好了,干嘛要跟我们挤在一起?”

    说完转过脸来,大眼睛一弯,冲着大家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各位姐姐,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互不认识,也没有帮谁的意思,只坐在那里看热闹。这会儿听绿竹这么一说,心里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这高挑女孩儿,这么野蛮霸道、自以为是,今天欺负了绿竹,明天没准就轮到了自己。

    她真以为自己是哪家的小姐了?比别人都高贵了,当即气恼地应声道:“就是。”

    莺歌在家里被惯坏了,性格又泼辣,凡事都要争一争,刚才争铺位完全出于本能,并没有省时度势。这会儿见大家都帮着绿竹说话,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气焰顿时小了许多。可顾着面子,还是挭着脖子瞪着绿竹:“你才欺负人,你两人欺负我一个。”

    绿竹冷笑一声:“你是把大家都当成了瞎子聋子,还是当成了傻子?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把白的说成黑的,你也真敢!”每一句话都把大家扯到她那阵营里,“你要是不服,那咱们就去叫樊先生来评评理,看看是大家欺负了你,还是你不讲理?”

    “就是。”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莺歌一听大家七嘴八舌地都在指责她,想想从今以后,再没有护短的父母和哥哥们在后面给她撑腰,又骤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眼泪都急出来了,指着绿竹,颤抖着嘴唇道:“你胡说,那铺位明明就是我先说了,你才爬上去的,凭什么就变成了你的?你才蛮不讲理,你跟她合伙欺负我。”

    “这是怎么回事?”门口传来樊先生严厉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