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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道带走的贾玖不知道,就在他的身后,贾家的老祖宗贾母就被人硬生生地打了脸。如果是庐陵王妃和庐陵王的儿女们也就算了,庐陵王妃的妹夫也不过是六部的主簿而已,比贾政身上的工部员外郎还低一级,可是人家家里照样不把贾家当盘菜。
由此可见贾家在世人眼里的评价。
贾母不比贾家的其他人,他是在贾家最繁华的时期嫁进贾家的,也亲身经历了贾家的衰败,他跟贾政王夫人一样,都忍受不了贾家的现状,但是他比贾政王夫人夫妇多长了那么一点脑子,他没有幻想着现在的贾家还是那个被京师中人追捧着的贾家,他也不认为自己还能跟当初一样,能够傲睨京师官宦人家的贵妇人们。他能够做的,就是借着自己的年纪,借着自己能够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舍下自己的老脸尽力拉近和对方的关系。
贾母也是这样做的。当看见庐陵王妃第一眼的时候,即便没有来得及分辨对方的身份,贾母还是在第一时间决定上前与对方攀谈。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根本就理也不理直接走人。
贾母当时就愣住了。
史湘云跟着尤氏坐了一路的车,他不喜欢尤氏,也有些瞧不起尤氏。就是史湘云极少踏入宁国府,他也听说过尤氏在宁国府没有丝毫威信还比不得他的儿媳妇秦可卿,也亲眼看见过尤氏跪在贾母面前对着贾母赔笑脸的模样。小孩子是最现实的,尤其是史湘云这样的孩子。他看不起尤氏,自然也看不起被尤氏抱在怀里的惜春,就是这一路上有贾宝玉相伴,他也觉得闷闷的。好容易到了地方,下了车,他看见贾母,兴奋地想扑进贾母的怀里,可是贾母只抱了抱贾宝玉。然后又是交代贾玖好好表现,之后就急着往前走,甚至不顾他就站在他的身边。
看见贾母站住了,史湘云嘟着嘴。道:“老太太,您撞到我了呢。”
贾母刚开始还没有听到,还是鹦哥提醒了他。贾母恍然,道:“是老太太的不是。也不知道今日是哪位大师讲经,老婆子都迫不及待了。”
边上那负责引路的小道士不知道这只是贾母的托辞,还以为对方是第一次来故而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即便有疑惑,还是唱了歌道喏,道:“府上既然拿的是杏黄的拈花帖,自然是参加国师的讲经会。男子坐在国师身前的蒲团上。女眷有阁楼。诸位请跟我来。”
贾母眯了眯眼睛,很快就恢复如常,道:“也不知道二丫头那边顺利不?”
贾元春抢上前来,扶着贾母往里面走去,口中道:“老太太。您放心啦。二妹妹素来是个有福气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仙师们看中。您就莫要担心了。”
贾母摇摇头,道:“大丫头,他不是你,你是家里精心教养大的,这待人接物什么的,我和你母亲都是细细地教过你。自然不差。可是他长这么大,却是一天正儿八经的学都不曾上过,就是要偷师,这身边也尽是坏榜样。我怕他得罪了人也不自知。八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遇见心地宽洪的人,倒还好些,若是对方挑剔一点,他就只剩下一堆的毛病了。”
张清在后面听了,不觉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穿越女到底不比土著。往往漏了马脚也不自知。但是他没有想到,就是贾玖这样也会被人嫌弃。张清一直以为,贾玖就是没有读过原著,他最晚也是从民国时期穿越过去的,就是不是大家闺秀也是符合规范的小家碧玉。他万万没有想到,贾母还会对这样的贾玖不满意。要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贾玖又是这么小的一点点的孩子,在家里有这么的丫头婆子的份儿上还能够每日坚持亲手照料卧病在床的邢夫人,还做得这么自然、无怨无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也是他对贾玖的原来身份的判断标准之一。他觉得,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年代的女孩子,生活在受西方文化冲击崇尚自由敢挑战父母的权威的现代女孩绝对做不到这一点,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古代的孝女,也只有古代的孝女们,在家里有丫头婆子可以使唤的情况下,还会自己亲手做这些事情。
做得那么好的姑姑尚且被自己的祖母如此挑剔,那么自己呢?
张清开始担心起来了。
只听贾元春道:“看老太太说的。就是二妹妹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得了银箔帖子的人却还是他,弄来两张杏黄拈花帖的人也是他。就是孙女儿这一点点见识也知道,大伯父是没有这个脸面的。既然对方如此抬举二妹妹,怎么会苛求二妹妹呢?”
贾母长叹一声,道:“之前我也没有多想,只是如今到了这里反而担心起来了。不管怎样,你二妹妹总是要参加大选的。若是真的被仙师们看中、出了家,将来可怎么好呢?”
贾元春心中道:“老太太,您难道忘记我了么?”口中却笑道:“老太太,二妹妹今年才八个虚岁,还小呢。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啊。”
贾母摇摇头,却不答话。他有两层担忧,一者,贾玖若是没有得到道门的认可,那么就说明道门看不上贾玖,而同样不曾被道门看中的人里面就有那个王氏女。贾家素来是阴盛阳衰、男人没用靠女人支撑的,如果有人在背后作弄,将贾家与那王家相比,只怕贾家会被当成第二个王家,贾家女会被当成王家女,最后彻底消失在京师的权贵圈子里。这是贾母不允许的。
二者,若是贾玖得到了道门的认可、被道门收入门墙。他父亲是一等神威将军,将来他是要参加大选的,没有经过选秀就已经定下了未来,那就是对皇家的不敬。若是当今万岁不在意还好些,若是当今万岁心气儿不够些,又或者有人在背后生事儿,只怕万岁会生气。那个时候,一边是当今皇帝,一边是道门。两边贾家都得罪不起,只怕那个时候又是一番风波。
一想到种种可能,贾母整个儿都不好了。他很清楚,自己家既然有贾宝玉这个衔玉而生的孙子又有贾元春这个命格贵重的亲孙女。那么被皇帝忌惮、发作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比起贾母和贾元春的同行异心,张清心里的念头就要简单很多,他撇撇嘴,心中道:“哪里是之前没有想到,根本就是一直没有去想好吧。一开始就打着拿家里的女孩子换取富贵的念头,也不曾好生教养着。如果不是姑姑自己有本事,又笼络住了贾赦这个原著里没有地方也没办法发挥作用大老爷,又想办法拿回了自家该有的一切,只怕家里的女孩子还不知道上学是什么玩意儿呢。”
张清会这样想也是自然的。可是明明白白地印在语文课本上的,只要语文老师备课用心一点。当然会告诉学生们林黛玉进京的时候正好在孝期里面,而且还没有超过百日。在对比贾家众人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个个穿红着绿插金戴银的打扮,就知道三春上学的水分有多大。
对于贾母的偏心,张清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他不觉得有贾元春贾宝玉和史湘云陪伴的贾母会想到他大儿子家的孙子孙女们。
后面的史湘云见贾母没有理会他,又见贾元春赶着伺候。而贾母跟贾元春的话中也没有他,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受。以前贾母可不是这样。
贾宝玉跟薛宝钗第一时间发现了史湘云的不对。贾宝玉当下就对着史湘云一弯腰:“云妹妹,老太太不是有心的,我代老太太与你赔罪。”
贾宝玉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的。贾母是长辈,史湘云是小辈,两人的身份又是姑祖母和侄孙女儿,就是贾母走得急了。撞到了史湘云又如何?史湘云还能指着贾母的鼻子要贾母给他赔不是?史湘云抱怨,其实也不过是跟贾母撒娇而已。可是被贾宝玉这么一弄,这撒娇就成了抹黑了。
贾宝玉是高端黑,明着是对女孩子们好,实际上是把他们往泥潭里面推不解释。
听得清清楚楚的张清在心中下了一个结论。
倒是薛宝钗,见贾宝玉如此。也只是微微一顿,然后就道:“云妹妹,我看你额头也出汗了,我与你擦擦,然后喝点水如何?大姐姐做了许多青檬果茶。吃下去真真是透心凉,着实爽快。”
史湘云接过薛宝钗手里的帕子,胡乱抹了抹脸,道:“那就谢过宝姐姐了。我也真是渴了,大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前面的贾元春听见,转头道:“既然云妹妹喜欢,那就多吃一点吧。抱琴手里的篮子里不够,后面的车子上还有。”
史湘云接过抱琴递过来的葫芦,一手叉腰,双脚叉开与肩同宽,一仰头,咕嘟咕嘟地就把那一葫芦青檬果茶都吃光了。
薛宝钗心中一动,道:“我听说这果茶,云妹妹昨儿个也做了很多呢。”
史湘云一气喝完,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嘴巴,用手里的葫芦比着贾宝玉道:“宝姐姐还说呢。我昨儿个也就做了那么多,原来是想留到今日路上吃,结果二哥哥昨儿晚上居然一个人偷吃了。”
薛宝钗抿嘴一下,道:“我看不是宝玉一个人偷吃的,而是替人背了黑锅。”
贾宝玉只是笑,却不答话。史湘云听了,立即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二哥哥屋里的人你尝一口我吃一口,结果没有的。二哥哥,你也真是的,怎么不跟我说,反而一个劲儿地在这里傻笑。我险些错怪你了。”
薛宝钗道:“也许是那些丫头们没办法做罢。”
史湘云道:“怎么会。后花园里有许多啊,让人去采就是了。”
薛宝钗摇摇头,道:“我还记得昨儿个有人想采葡萄的,结果被人拦住了。怎么那人今儿个也忘记了?你这个公侯千金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
听到这里,张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宝姑姑这话说得。原来是舅公说,家里那么大的园子,却找不到人收拾,好好东西,各房各处不能得倒叫底下的奴才们糟蹋了。舅公看着心疼,故而叫姑姑赶紧收拾起来。至于那葡萄原来还没有到成熟期。要知道。这葡萄要成紫色的时候才是最甜的时候,如今这半绿半紫的模样,看着是漂亮了,其实涩得很。根本就无法入口。下面的婆子可是被舅公敲打过的,如何敢违背上面的话?”
史湘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们是看不起我,故意跟我作对呢。他们不许我采葡萄,我就采了许多青檬果子。也不知道那些婆子在背地里如何跳脚呢。”
张清道:“我老家的后山上也有这青檬果子,说是祖父刚回家的那会儿种的。只是这果子就是全熟了也酸得厉害,也没人会想到拿来吃。想来那些婆子们也是知道这个,故而没有多加阻拦罢。”
史湘云听了,怒道:“我当那些婆子们是不敢惹我,却原来是因为这个!也是,我不过是客人。老太太也不管事儿,他们又有大老爷的话,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史湘云居然会发火,张清可着实没有想到。再一想,他却是大怒。有人说史湘云是面憨刁。有人说他明着爽朗大气背地里却是典型的捧高踩地,只要自己高兴,无论是不会妨碍着他的林黛玉还是对他不薄、让他进出各家结识王妃贵人的婶娘们也是使劲地踩。张清原来是不相信这些的,如今看来,这个史湘云跟薛宝钗一样,都是不能结交的。
有道是客随主便,既然是客人就应该守客人的本分。就好比林黛玉,除了在姐妹们中间发话了要做东才问厨房要过几碟果子,其余的时候并不曾要过别的菜。可是史湘云呢?人家后花园里的那些婆子们原来就是将军府的奴才,听正经的爵爷的话哪里错了?你一个客人家的姑娘,来了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平日里摘个花儿折两个草儿,这些都不是大事儿。可是那葡萄却是贾赦吩咐了,要用来酿酒祭祖的,人家能不拦着么?!你不遂意就摘了人家一树的果子,还有脸在这里生气!
张清气史湘云没道理。更害怕那些婆子以为是自己挑拨,最后会想着法儿折腾自己姐妹,更是着急。
抱着贾琮的张倩听了,道:“原来史大姑姑不知道?这葡萄石舅公吩咐了,要拿来酿葡萄酒的。舅公还说,外面买来的葡萄也可以酿葡萄酒,可这诚意到底比不上自家花园里长的。那些婆子们也是得了话的,故而兢兢业业地守着。听说不止这葡萄,还有适合做果子露的杨桃、平安果、香梨之类的果子也一样。至于这青檬果倒是不在此例。”
张清见姐姐的额头有了汗珠子,便道:“姐姐,你不要紧罢?要不我来抱一会儿。”
张倩道:“我看姑姑每日里抱着表叔进进出出的,还以为很轻松呢。哪里想到沉甸甸的,这才一会儿呢,我这手就麻了。”
尤氏一听,立即就示意惜春的奶嬷嬷接过贾琮,口中道:“说起来,二妹妹将弟弟养得极好呢。看着肉嘟嘟的胳膊,还有这份量,很少有娃娃在这么大的时候精神这么好又这么乖巧呢。”
张清道:“可不是。表叔下,尚不知事,一有事情就放声大哭。以前我不知道,如今才知道,当初我们姐妹刚落地的时候,母亲有多幸苦。”
被奶嬷嬷抱在怀里的贾琮显然很不高兴,啊啊啊地大叫起来,慌得尤氏跟惜春的奶嬷嬷连忙换手,亲自来安抚贾琮,张清又在边上解释不是在说他坏话,还反复重复“琮儿是个好宝宝”,这才让贾琮安静下来。
尤氏笑道:“这一点点大的孩子也知道什么是好话坏话了。”
贾宝玉对贾琮感觉平平,却拉着张倩道:“你说什么?二姐姐要酿葡萄酒?是真的吗?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啊。”
张倩赶紧将自己的衣袖夺回来,又从袖子里取出折扇打开了,挡在自己跟贾宝玉中间,口中却道:“宝叔,您折杀我了。你是长辈怎么能够当众称呼我为姐姐呢?若是让长辈们知道了,那就是我轻狂无礼了。还请表叔体谅晚辈的难处,莫要再犯错才好。至于酿酒,那是贾氏一族的事儿,晚辈年纪小,曾读过书,又是女子,可不知道贾家的祭礼是如何安排的。也许宝叔能告诉晚辈哪本书上写着祭礼的事儿,又在哪一卷哪一章。”
贾宝玉一愣,继而涨红了脸。
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最高兴,也是一辈子的心愿那就是在女孩子们的围绕中嘻嘻哈哈地过一辈子就好,至于书本什么的,那是能不碰就不碰。人家林黛玉在五六岁的时候已经读完了四书,可是比林黛玉还大的贾宝玉却连半本都没有看完,只背了些名家诗词在肚子里。
如今张倩这样说,那可是实实在在地打他的脸了。贾宝玉知道,对方刚来,也不是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也是有的。可是对方言语里的挤兑他却是听得出来了。他答不上张倩的问题是一层,他连论语都没有碰又是一层,一时之间倒是羞臊不已。
贾宝玉的神情落在薛宝钗的心中,却是一阵黯然。薛宝钗用团扇挡在胸前,左手却摸上了自己脖子上挂的金锁。看起来他并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如果今日有机会,搏一搏未尝不可。
人就是这样。明明是同一件东西,如果没有人跟自己挣,那就是再好也不会多看一眼,可若是有人跟自己挣,哪怕那东西对自己并没有用处,也会努力将他留在手边。薛宝钗也是如此。如果张倩跟张清姐妹也围着贾宝玉团团转,他也许就会起了好强之心,非要把贾宝玉拿捏在手里不可。可现在张氏姐妹对贾宝玉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薛宝钗迟疑了。
倒是史湘云见贾宝玉被挤兑,非常不高兴,他拉着贾宝玉的手,却对张倩板起了脸,道:“你说什么?哪里有你这样的小辈。这是你的教养么?”
张清听见姐姐被发作,立即就道:“史大姑姑说什么话?难道您长这么大,连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都不知道么?您年纪小,还不用在乎这些,我们姐妹却不能疏忽,不然不但名声赔了进去,怕是连命也会赔进去。我们姐妹可不姓贾。还请您怜悯我们寄人篱下不容易,莫要处处较真才好。”
张清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丫头们都窃窃私语。他们这一圈,包括了张氏姐妹的丫头,尤氏惜春姑嫂的丫头,贾母的丫头,贾宝玉史湘云和薛宝钗的丫头。张氏姐妹身份的确卑微没有错,可他们也是主子,就是他们辈分低,他们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一个女孩子维护自己的名声的行为当然不能说错,毕竟是贾宝玉先去拉人家的衣袖的。
只是跟他们这样胆敢对贾宝玉发作的女孩子的确不多。
张倩和张清两个也很清楚,如果是贾元春封妃、王夫人当家的原著里,他们这样做绝对会有一大堆的人数落他们姐妹不知道好歹,可是现在贾家已经分开了,京里谁都看不起贾政这一家子。在外人面前适度表现,有利于建立自己良好的形象,也能够看清贾家下面的奴才。
虽说贾家依旧是以贾母为尊,但是,贾母是贾母,年纪已经老迈。张倩张清姐妹就是再卑微,也代表了贾赦,张氏姐妹跟贾宝玉的冲突,看着普通,可实际上却是逼着这些丫头们站队,让他们明白,到底谁才是贾家真正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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