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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明知道贾玖跟贾宝玉是嫡嫡亲的堂姐弟,就是明知道贾玖跟贾宝玉直接什么事情都没有、也不可能有,史湘云的心中还是非常不高兴。史湘云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涩涩的,却是说不出的万般滋味在心头。他不喜欢贾宝玉夸奖贾玖。没有什么理由,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他笑着道:“二哥哥,你既然喜欢那院子,就去二姐姐的院子里坐坐又何妨?难不成二姐姐会把你撵出来了不成?”
贾宝玉叹了口气,道:“云妹妹,二姐姐变化好大。若是换了以前,我就是在他院子里呆上一天也是不妨的,可若是现在我去二姐姐哪里,就是二姐姐自己不说,二姐姐身边的姐姐们也会不高兴。还有琮儿,每次见到我必会扯我的头发。”
史湘云道:“难道二姐姐回了大老爷身边就连你这个弟弟都不认了么?”
袭人插嘴道:“云姑娘,您还别说,二姑娘自打回了大老爷那边,就连给老太太请安都很少来了。”
正好茜雪端着果盘从身边经过,道:“袭人,你还是积点口德吧。什么叫二姑娘回了大老爷那边就很少给老太太请安来了。明明是那日老太太亲口说的,让二姑娘多多照应家里,为长辈分忧的。二姑娘跟两位姐儿只要在初一十五的时候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就可以了。这话也是老太太说的,不要说老太太屋里的姐姐们,就是我们哪个不清楚的?”
史湘云这才想起来,道:“说的也是,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我也在呢。”
袭人方才想起自己粗心大意之下,居然犯了大错。自打挤走了媚人,袭人就是贾宝玉屋里的一把手,可以说事事顺心。他得贾宝玉倚重。又是因为史湘云举荐这才得以伺候贾宝玉的,居然一时大意,在三位小主子目面前说起了贾玖的坏话。
贾玖可不是媚人这样的丫头,能够让袭人编排。今儿个一个不小心。让人传到了贾赦的耳朵里面,只怕他落不到好去。只是袭人也知道,若是他此刻辩白,也只会越描越黑,让人觉得他居心叵测。
袭人就是有这样的痴病,就连曹雪芹也在书里这样形容他:……原来这袭人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因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不中任使,素知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宝玉因知她本姓花,又曾见前人诗句有:“花气袭人知昼暖”之句,遂回明贾母,即更名袭人。这袭人有些痴处。服侍贾袭人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今跟了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只因宝玉性格乖僻,每每规劝.宝玉不听,心中着实忧郁……
曹雪芹在书中的总纲就是甄士隐、贾雨村,正话反说。他夸赞袭人心地纯良、恪尽职守,这八个字到底是全然的褒义词还是明褒实贬。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袭人跟薛宝钗一样,私心慎重一心要将贾宝玉拿捏在手里,这也是事实。说的心地纯良,可纯良到教贾宝玉装样子糊弄长辈的人也是他;说他恪尽职守,可没有过明路就跟贾宝玉滚了床单的人也是他。更不要说。他多次在史湘云和薛宝钗面前说林黛玉的坏话这种明显是丫头不能做的事情。
现在,袭人还没有跟日后那样得到上面的全盘信任,也没有跟贾宝玉滚过床单,更没能将贾宝玉全然拿捏在手里。甚至于现在贾宝玉屋里还有好几个人都不服他。
袭人也是聪明人,他道:“按理说。这话原来不是我们这样的丫头该说的。可是二姑娘也太实诚了些。就是老太太开了口,可是作为孙女儿,二姑娘也该恪守礼仪。就是不能进来给老太太请安又如何,在门外给老太太磕个头也是个礼。好歹老太太也是二姑娘的亲祖母,年纪也大了,喜欢儿孙环绕,二姑娘这一个月就来那么几回,也难怪老太太会时常望着门外发愣。”
史湘云一听,心中着实熨帖,道:“正是这话。”
这两人一搭一唱之间,就往贾玖的头上扣了一顶不孝的帽子。茜雪看了看袭人,扭头捧着果盘进屋去了。
他也是贾母赐给贾宝玉的丫头,甚至资格还比袭人还老些。袭人未曾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是贾宝玉身边的大丫头了。袭人的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不就是挑起上面的主子们的不合,好给自己牟利么?作为家生子,茜雪看得比袭人清楚。别看贾宝玉得老太太的欢心,就算是贾宝玉要星星贾母不会给月亮,贾宝玉依旧是借着贾母的光住在这里的客人。这座宅子的主人依旧是贾赦一家子。就算是被赐给了贾宝玉、成了贾宝玉的丫头,茜雪也不会看错真正的主子。
但是茜雪不说,并不意味着贾宝玉不会开这个口。只要不是长辈们用权威压着,贾宝玉还是很顾家里的这些姐姐妹妹们的。
贾宝玉道:“老太太的事情要紧,可老祖宗们的事情也一样要紧。别的不说,东面的蓉儿媳妇的事儿我却是知道的。据说每次祭祖之后,他都会在屋里躺上好几天,都是被累的。东府里还有珍大嫂子帮蓉儿媳妇呢,可二姐姐却没有人能帮他。二姐姐又只比我大一岁,也难为他事事能够周全。何况,就是二姐姐未能亲自过来,也常常遣了丫头过来问安,还经常奉上自己亲自下厨做的小菜。光这份心意,也是家里头一份。”
史湘云取笑道:“我看你是馋二姐姐做的小菜了,故而在这里说这些。”
贾宝玉也没有否认:“可不是。二姐姐做的小菜虽然简单,可吃在嘴里着实清爽,莫要说我,就是老太太也爱吃。可惜二姐姐每次送来就那么一小碟,老太太一个人吃是够的,可要是分了我就不成了。”
史湘云笑道:“那你让人跟二姐姐说一声便是。不过是一道小菜,让二姐姐多做一点不就成了?”言下之意,竟是将贾玖当成了厨娘了。莫要说变身除了袭人之外的丫头们,就是探春也皱起了眉头。
探春对贾玖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当初姐妹三个都在贾母这后院里住着的时候,惜春年幼,贾玖的前身又被下面的奴才磋磨,饶是两人一样都是庶女,饶是贾赦的官爵甩出贾政一条街,可是堂姐妹二人身边的人都隐隐以探春为首。
但是贾玖来了,上了金銮殿、回了父亲的身边,然后,得到了权力。
刚开始的时候是别处的丫头婆子们偷偷地奉承着对方,然后是管事媳妇们变着方儿讨好对方,如今,连贾母这里的丫头们都蠢蠢欲动、赶着露脸。
探春就是想视而不见都难。
以前探春忙着讨好贾母、讨好哥哥,对这位堂姐的事情并不是很上心,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不正视两人之间的差距了。对于一心想要过好日子、为自己挣些什么的探春来说,贾玖如今的权势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以前被他压过一头的堂姐如今已经远远地将他丢下,高高地站在贾家权力圈的顶层,叫探春如何接受得了这样的现实?
不过,如今的探春也不过才六岁,比贾宝玉还小些。就是嫉妒这位堂姐也不至于到了巴望着堂姐去死或者巴望着堂姐一直倒霉的地步。就是偶尔在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时候,他也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帐幔,然后想着贾玖脸上的伤。
如今的探春也只是非常在意贾玖的脸而已。
探春自顾自地出神,自然引起了贾宝玉的注意,贾宝玉问妹妹在想写什么,探春真的就那样脱口而出了:“这些日子,二姐姐一直将脸抹得绿呼呼的,也不知道二姐姐的脸到底怎么样了。我听说二姐姐是要参加大选的,若是脸坏了,那可是大事。”
贾宝玉道:“你怎么跟大姐姐一样,都想着去那个地方?要我说,二姐姐一辈子在家才好呢。我们大家就这样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那才叫好呢。”
史湘云笑道:“二哥哥,你这话可不能叫二姐姐听见。女孩子的脸最要紧的。若是让二姐姐听见了,只怕会跟你生气。”
贾宝玉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道:“我只是希望二姐姐能够留在家里,可没说希望二姐姐的脸会出事儿。对了,云妹妹,你不是刚刚去过二姐姐那里么?可有看见二姐姐的脸?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史湘云在自己的脸上比划道:“你还别说,二姐姐的脸伤得可厉害呢。这么长的伤口有两条,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二姐姐的左脸上有好几个血窟窿,可吓人了。也亏得二姐姐如今年纪还小,今年也不是大选之年,不然二姐姐在第一关就会被刷下来。”
贾宝玉听得毛骨悚然,道:“这么严重?不行,我要去看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