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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感自己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张让精心布置的陷阱,郭斌不觉汗透重衣。
于是一边思考对策,一边跟刘宏瞎扯淡。
当下郭斌随口道:“此处果然不凡,只是尚缺少了一样东西。”
刘宏道:“哦?是什么呢?”
郭斌信步走进一家“酒馆”,叫了酒菜,用以拖延一下时间。
不多时,菜品上齐,都是珍馐美味。美酒倒入酒爵,却原来是伏龙山庄自产的英雄血。
见郭斌吃惊,刘宏一脸奸计得逞地贱笑,道:“小子,哥哥这里什么都有,你以为你的英雄血还能少得了?”
郭斌笑道:“佩服佩服,只是哥哥可知道市场经济最重要的是什么?”
刘宏道:“最重要的?莫不是自由交易?”与郭斌交流了这么久,以刘宏高明的商业天分,竟已经能悟到这个了。
郭斌骚包地抿了一口酒,微笑摇头。
刘宏也不生气,问道:“那你说是什么?”
郭斌嘿嘿一笑,道:“规矩。”
张让在旁边忍不住道:“此言何解?”
郭斌瞥了他一眼,对刘宏道:“‘《礼记》有云: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圜。’,买卖人,最看重的就是能平安稳定地做生意。事事依照规矩行事,便事事井然有序,这才是维持市场秩序的根本。”
一番话,只说得刘宏连连点头。
郭斌继续道:“我适才所说缺少的东西,却不是规矩。”
看刘宏与张让直翻白眼,郭斌得意地摇头晃脑,骚包得紧。
刘宏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喝道:“别特么废话,赶紧说。”
郭斌缩缩脑袋,道:“嘿嘿,我说的是对私有财产权的尊重。”
张让道:“这是什么意思?”
郭斌不再卖关子,道:“简单一句话:合法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一句话说得刘宏莫名其妙:“就这?”
刘宏心想:我做解渎亭侯的时候就知道这道理。就算我只欠了一天的酒钱,“客再来”的朱掌柜的都要念叨好几天。
郭斌看了一眼雕梁画栋的酒馆,又看了一眼对门的商品,那是些珠宝珍玩,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道:“此处之物皆陛下所有,这些黄门和宫女如何卖力演出都无法刻画出对商品的珍惜和对市场规则的重视,更不会斤斤计较于利害得失。”
刘宏听得默默点头,这正是他感到不足的地方。
郭斌道:“不如兄弟给你出个主意?保证非但真实如同洛阳最繁华的闹市,还能让你赚一点外快。”
刘宏与张让听得精神一振,经过一下午的谈论,他们对于郭斌长于经商的认知愈加深入。
贵为大汉天子的刘宏道:“计将安出?”
郭斌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在此处办一个商品博览会。”
“哦?具体说说。”刘宏忙道。
“便是将京中各处无论是衣帽鞋履、丝锦布匹,或是菜品小吃,又或者家具首饰,车马饰物,都搞进来,让他们在此地展览售卖。”刘宏越听,两眼越是神光闪闪,搓着手道:“可向这些个商贩收取入场费,到时候,每家万钱,嘿嘿...”只看这幅样子,怎么也让人想不到这便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张让忙恭维道:“陛下圣明,如此一场展览会,收入或可达百万钱。”
郭斌则道:“哼哼,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百万钱怎么够?我郭潜阳岂是做小买卖的人?”
当下,只将张常侍气得脸红脖子粗。
于是郭斌继续刺激张让,道:“哥们儿最喜欢看你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却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可爱样子。”
可爱?可爱你妹!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张常侍如是想道。
刘宏知道郭斌还有好招儿,这一下午深入地交流也算是知道郭斌的贱毛病了,便很是诚恳地道:“小子,那你说说,到底有什么好法子。”
郭斌道:“我进京这两个月,听说驴子价钱陡增,陛下可知道原因?”
这还是众人游玩京城时,有人见董杏儿的驴子长相奇特,皮毛似锦缎般光泽润滑,起意要出大价钱购买,郭斌一番询问探查,这才知道的。
刘宏迷惑地摇摇头。
郭斌道:“听说陛下最近喜乘驴车?”
刘宏点头,道:“不错,这都有关系?”他已经被郭斌的不着调打败了。
郭斌道:“着啊!天子驾驴车的消息传出内宫,京城多少官僚士大夫竞相摹仿,以为时尚,如此一来,民间驴价陡涨,又有何奇怪的呢?这就叫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了。”
刘宏听了,甚是高兴,道:“你的意思是要抬高入场费?”
郭斌拿起桌上的大蒲扇,做羽扇纶巾状,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入场费只是开胃小菜,我要他们支付冠名费,要知道,这才是大头。”
刘宏和张让听得一头雾水,还是张让开口询问道:“这个...这个冠名费是干嘛的?”
郭斌对刘宏道:“所谓冠名,即把他们的商品冠以皇家御用之名。”
见刘宏双眼越来越亮,郭斌继续道:“你看,就比方说这杯中的英雄血,咱们就可以叫它‘皇家御用美酒--英雄血’;又譬如这临淄产的锦缎,可以叫它‘皇家御用临淄锦缎’;再比方说这个文杯,可以叫它‘皇家御用广汉文杯’。”
听着郭斌的解释,刘宏双目愈发明亮,心情愈发激动,道:“不错,这刺绣就叫它‘皇家御用襄邑刺绣’。哈哈!”
见他很好地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郭斌道:“每个冠名费以拍卖决定,五万钱起拍,价高者得。另外,既然是皇家御用,自然每年要进贡一批货物,以供宫内使用。”
这一番话,说得刘宏直揪胡子,后面侍立的张让,心中也满是敬佩,心道:“要说做生意赚钱,天下恐无出郭潜阳之右者。”
见刘宏兴奋得不行,郭斌道:“先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几点,必须要遵守才能真正实施,否则这个博览会就是个笑话。”
刘宏此时简直将郭斌当做神人一般,对他自然也是言听计从,便道:“快快,说来听听。”
郭斌道:“最重要的便是我刚才说的规矩,要实施这个计划,所有人都要守规矩,包括天子。”说着,郭斌指了指刘宏。
刘宏问道:“要朕守什么规矩呢?”
“要言而有信,说是冠名期限一年就是一年,若是半年就反悔了,那可不行。否则,信用尽失,下一场博览大会可就开不起来了。”郭斌道。
刘协信服地点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朕金口玉言,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郭斌道:“只说说是不够的,要立字据,还要有抵押物。”
听郭斌如此说,张让终于找到他的把柄了,断然喝道:“大胆郭斌!竟敢跟当今圣上讨价还价,还立字据?你当这是跟你做买卖呢?”
郭斌闻言,白了他一眼,道:“可不就是做买卖么?”
只听得张让直翻白眼,这特么本来就是在做买卖啊,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刘宏沉默了一会儿,道:“不错,买卖人就要遵守买卖人的路子,做生意就要按照做生意的规矩来办事!郭小子的话有理,就这么办!”
郭斌闻言,对刘宏竖起了大拇指,继续道:“还是天子圣明!所谓‘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这做买卖就跟治国是一样一样的,怪不得陛下生意做得好啊!”
郭斌这一番话,刘宏自然是听得怡然、欣然、飘飘然,张让却是听得心里直哆嗦:“这论到拍马屁的功夫,郭斌也是天下第一啊,服!”
不理张让的一张扭曲得不成人形的丑脸,郭斌继续道:“所谓天子无家事,天子家事便是大汉的国事,于普通人来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或许只是行为规范,于天子而言,这就是日常生活。所以,天子要时时刻刻高标准要求自己,实在是活得苦啊,兄弟我能理解。”
刘宏哪里听过这个?朝堂上一干重臣谁也放不下脸来如此拍马屁,宦官又没有这文采,加上本对郭斌就有好感,经过这一下午的畅聊,又给他出主意赚钱,更是对他好感倍增。听郭斌这么理解自己,简直让他将郭斌引为知己!
看了刘宏的表情,郭斌知道时机终于成熟了,道:“做生意讲究按规矩办事,才能和气生财;在家里讲究长幼嫡庶,才能行动有序;治国讲究尊卑上下,才能政令畅行,不至为祸天下。”
见刘宏陷入沉思,郭斌决定加一把火。
“陛下以行商天下之成法治国,必可中兴汉室;以商道治家,遵长幼嫡庶,尊卑上下之法,必可使后宫安泰,国家平稳;以行商之法修身,必可...”郭斌实在编不下去了,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必可强身健体,寿祚绵长。”
听到这里,张让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尼玛,这做买卖跟强身健体有毛关系?还寿祚绵长?你全家都寿祚绵长!”
哪知郭斌还没说完:“祈陛下万寿无疆,天子少而弱,乱政之由也。”
一句话差点儿将张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祖与汉灵帝相语甚欢,自午至夜,唯中常侍张让侍立。太祖以“天子少而弱,乱政之由也。”说之,勿废长立幼祸乱国家之意也。后灵帝果以司徒袁隗为太傅,教授少帝辨,天下皆以为太祖之功也。后让常与人言:郭潜阳海内人杰,天子亦甚服其能。
--《太祖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