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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间,仪华感觉她才睡不久就有四更天了,无法年节事情繁杂,她只好昏昏糊糊的披了件绵袍子,走到木盆座前就着放置的凉水洗了把脸。登时冷得她一阵哆嗦,迷糊的意识也随之全醒了,这便出了寝房。
张妈妈正犹豫着是该去寝房唤人醒来,就见仪华自己醒了,忙上去禀道:“王妃,厨房的扁食甚地做好了,可五更的时候是要焚香放纸炮地?这是不是……”仪华瞧出张妈妈的踌躇,略思忖道:“王爷一连赶了两日的路,让他再睡半个时候,你再打发人去服侍他起身。”难题一解,张妈妈笑得似脸上开花,福身告退后又转身忙活;仪华也自去梳洗着装。
盥洗毕,眼瞅着时辰快到了,仪华又去了东厢房叫了朱高炽起床,待给他穿衣收拾妥当,这刚一出房门,便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骤响。她捂着耳朵抬眼看去,着一身朝服的朱棣也正隔着炮竹燃起的滚滚白烟,朝他们这边看来。
又一连串“啪啪”作响的爆竹声后,积雪覆盖的石青地面上已是满地碎红,灿若云锦。见状,魏公公忙笑眯眯的作揖道“开门炮仗”、“满堂红”等吉利话,接连一院子的侍人也纷纷附和道吉祥。朱棣想是也被这喜气洋洋地气氛所感染,英挺的面容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随着开门大吉一套年俗做完,又将正殿的门闩交给朱高炽摔了三下,全了“跌金跤”以祈祝吉利的礼,才叫人摆了早饭在内堂子。这早饭也是扁食之类的饺子,仪华两世都是南方人,早饭吃不惯面食,就只随意夹了个小点的饺子往嘴里咬了一口,不料竟吃到一根头发丝一样的东西在口里,她唬得小脸煞白,怔怔地捂嘴挑出一看——原来是一个银丝线。
“看来王妃今年运势好,正旦初一第一口食就吃出预示大吉大利的银线。”见一根丝线就吓得仪华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变着颜色,朱棣忍俊不禁道。
从第一次见面,朱棣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淡淡地,称不上好,甚至可谓是冷酷无情。这会儿见他竟也出口调笑,她不由愣了一愣,心里只道是她一力主张保住王蓉儿腹内胎儿果真是对了,又想起了曾耳闻朱棣一贯是待人谦和、礼贤下士的传言。如此,这便明白了些。
遂,仪华又重新展了笑颜,挑了一个饺子递到朱棣前面的食碟中,笑道:“愿王爷也吃中福饺,只有王爷福运双至,才是臣妾和炽儿的福祉。”闻言,朱棣没有说话,只看了眼嫣然巧笑的仪华,低头吃下那个水饺,倒也吃出一根银线,不禁挑了挑眉,朝着仪华意味不明地笑了:“承王妃吉言!”
随后吃完早饭,朱棣带着朱高炽去遵义门,率领府内署官、地方官员向应天京师的方位跪行“望阙遥贺”之礼。仪华也端坐正殿等着朱棣的众妃妾、命妇贵女前来拜谒。
是女人无不喜欢听些后宅内事,这人一来就有胆大些的问道:“听说蓉夫人有滑胎之危,今日可是安然?”这话问出,原本三三两两谈笑的众人不约而同慢了说笑声,皆状似不在意的竖起耳朵探听。
仪华轻啜了一口香茶,目光扫过济济满座的一殿人,微微一笑道:“蓉妹妹只是昨儿受了些风寒,稍服几剂安胎药就是,自是安然。”众人见仪华说得一派不甚在意,也就信了她这话,只有昨日亲眼见王蓉儿下身出血的王雅茹她们不信,却听仪华这样一说,也知王蓉儿是平安无恙,只心下暗道了一句“命大”的话,便也不再多说自岔开了话什。
到了初二,就是回娘家、祭财神的日子,但这些对于仪华而言无意义;她一来娘家远在京师,二来祭财神与王府无关,这一日反成了她来北平最闲的一日。接下来又一直到初五,后再到初十,因妇女们忌出门,又忌国丧期间,便多留在自己家中并无出门拜访,仪华也就无需应酬,除了一些府中杂事,倒也乐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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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的时候,北平城里开始了赏花灯,街市上的商家、小贩们拿着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花灯售卖,男女老少纷纷出门赏灯、买灯,街道上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朱高炽听着李进忠绘声绘色的讲着元宵赏灯的事,毕竟也就四岁大的孩子,心里向往的紧,便一个劲的拉着仪华央求要出府看灯。
仪华在魏国公宅最远就是到了二门,来到燕王府去得最远的地方不过承运殿,其实心里也向往的紧,可无奈身份所压,只得板了脸道:“十五,府里也会放灯,到时也是看得见,用不着去府外!”朱高炽虽年小,可总觉得她和以前的母妃不一样,这月也是受了仪华的千般疼爱,却生怕再一胡闹,母妃又变回了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忙重重地点头说好。
瞧着朱高炽小心谨慎的样子,仪华心中一叹,不由缓了脸色,摸着他的头诓哄道:“这样吧,我让小进子去给你买几盏花灯。可等过了十五,你就得收了心安生进学。”朱高炽一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奶声奶气的道:“谢谢母妃!”
母子、主仆几人又说了一阵子话,看见午时过了,仪华就让了薛妈妈带朱高炽下去午睡,她就在内堂和冯妈妈、阿秋两人闲聊着。一时,说到魏国宅派人送来的年礼,冯妈妈想起来人的口吻,突然冷冷一笑道:“小主子是王妃的儿子,王妃待小主子自是好。倒是夫人以前对小主子大关心,现在反来嘱咐王妃好生待小主子,岂不是笑话!”
仪华也恼谢氏的做法,却不愿多提这事,又蓦地想起一事,便问道:“我总觉得王蓉儿的事有蹊跷……对了,让人派暗中盯着王蓉儿和王良医的事如何了?”冯妈妈摇头道:“府中无自己的人,不好安排,只能打看出表面。”
听罢,仪华皱皱眉对此没再说些什么,只和阿秋又道:“你多去接触下尚服局的下等婢女,看有谁当用了,就提拔些过来。”阿秋点头应了,想了想带着几分迟疑道:“王妃,奴婢看着王爷也没多过问蓉夫人的事。您现在又是初来驾到,有些事不如睁只眼闭只眼作罢?”
朱棣之所以不深究,与此下为年节,又是国丧,再加之徐达突然离开,军中事物繁多等事相关。可朱棣不探究是一回事,若她也不探明这中的缘由的话,岂不是在身边留下隐患……
冯妈妈见仪华一张小脸满是愁绪,半晌下不了决定,遂横了阿秋一眼,就此绕开话题道:“不是说府内账目有问题吗?这年也过了,可是要抓一抓这事?”听言,仪华即刻回笼心神,脸色一变道:“这事先搁着,以后再说。”
冯妈妈不解,问道:“为何?这可是一个机会,若抓住他们的把柄,才能真将他们纳为己用。”仪华抬头看了冯妈妈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未置一言,心里反被这话闹得心神不宁。
早在京师就听闻朱元璋最喜欢的儿子除了太子朱标,就是三皇子晋王朱棡。此人就藩太原,为军事重镇,其兵力是几个成年藩王之最。反观朱棣却是成年皇子中最不受宠的,藩地北平也远不如太原重要;若朱棣想要实力超出晋王,就需兵力增加,可兵力增加就要用钱粮……
想到这,仪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到底历史上的朱棣是从何时有了谋天下之心?还是只因她熟知历史才会多想,其实这时候朱棣根本无那心思?
思虑不解,仪华又摇了摇头,一晃眼,却见冯妈妈、阿秋两皆是一脸疑惑的盯着她,于是只好说道:“除夕那夜,王爷曾告之我一事,不该管的事让我少理。”冯妈妈二人俱是心里通透之人,一经提点便想得甚远;仪华见二人脸上凝重,忙又补充道:“别想远了,既然尚功局属于府前朝,我当然也不该多有涉及。再说王爷是英明之人,账务对与不对,他自有定夺。我理好后*宫这方寸之地就也是不错。”二人对看一眼,点头应下。
正气氛微滞之间,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主仆三人狐疑的看了看门帘口,冯妈妈从脚踏上起身一面掸着衣摆往外走去,一面伸着脖子扬声道:“谁这没规矩?吵了王妃可当不起罪!”
话音刚落,就见帘子一掀,李进忠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道安,就直接低喊道:“王妃,大事不好了!蓉夫人差点滑胎,原来是被人下了药!”
这刚准备放手,就被翻出是有人下毒手?!
在场的主仆三人怔了一怔,仪华深呼口气,道:“下药的是谁?”李进忠心里也是诧异这凶手的身份,一听问话出口就答道:“是蓉夫人的堂姐,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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