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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颜没想到,七十年代出远门,就像一场艰苦卓绝的长征。
开始的时候还好,有通讯员小何开车送他们到桃源县城的长途汽车站,但从这里开始,就变得有点艰难了,主要还是行李太多。
如果不带那么多送公婆的东西,一人只带一袋装着衣物的简单行李也还好。
但是石磊这次购买的物资,似乎都是有所计算的,一样也不能少,买的时候零零散散,倒也不觉得多,夏颜也就没放在心上。
及至要出门的时候,看到两个大的编织袋装得满满的,一头各一百多斤重的行李,夏颜有被无语到。
生活在商品物流极大丰富后世的她,来到这个物资匮乏的世界,还没有真正出过远门,所以一时竟也无法理解,为何石磊要像苍鼠一样,带这么多东西出门,不累吗?
所幸的是,石磊原本就没有让她帮着负担的意思,在桃源县长途汽车站,夏颜要帮他搬行李,他都制止她不要动弹,自己一个人就很轻松地办成了托运的事。
夏颜来自于“男女平等”的社会氛围,随着女人受教育程度的极大提高,女博士早就被戏谑成为“灭绝师太”的群体,社会,直接说就是男人,对“灭绝师太”的要求,就是绝对平等,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要能做。
女人会读书,会赚钱养活自己,会自己生孩子,会撸铁健身铁人“三项赛”,因此,女人自己搬个行李怎么了?男人还能翘兰花指呢!
所以夏颜出门一向被很“男女平等”地对待,自己提行李,自己开车赶路、自己做饭、自己独处……
以至于“平等”久了,她什么都想帮着石磊做,突然被石磊拒绝让她干体力活,夏颜还有点不习惯。
但是呢?
莫名也有点被爱到。
夏颜这才知道,原来石磊在打包出门的行李时,从没把她的体力值算进去,只估算了他自己的。
难怪他如此放肆,打包了两百多斤……
长途班车人很多,挤挤挨挨的,不光所有座位都满了,就连过道上,也放了竹椅子,安排了座位。
这完全就是一辆超载车啊!
可是这年头,车子超载很正常,大家都习以为常,没有人拿这当一回事。
车子开动后,夏颜习惯性地想从座位边上拉安全带绑上,但是没拉到。
嗯,就根本没有。
夏颜有点尴尬地将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下。
石磊见状,问她:“东西掉了吗?找什么?”
“哦,没有,我觉得这座位挺硬的,怕久坐了不舒服。”
夏颜把手缩回,摸了下鼻尖,随便扯了个借口。
“到省城要五个小时,到站后,再去换乘火车,我买了卧铺票,到火车上就好多了。”
石磊赶紧安慰道。
“没关系,我可以,我又不晕车。不怕!”
夏颜有被体贴到。
没错,这时候的条件是很艰苦,坐个长途班车超载不说,安全设施也不齐全,车内没有空调,由于人多,一股子各种人体混合的浊味,扑鼻而来,说不难受是假的。
但是有石磊的关心,夏颜立马觉得像鼻子上贴了清凉贴,舒服多了。
但是夏颜还是低估了长途车的威力。
长途车不是定向专车,路上还是会进每一个汽车站上客。而沿途也不断有人下车。
所以长途车的定义,只是终点是长途的省城汽车站罢了,其间也会有短途的旅客上下车。
夏颜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桃源县到省城160公里,要花五个小时才能到,这么上上下下的,半小时车程都会折腾成一小时车程,如果本身就是会晕车的乘客,坐长途简直是受极刑。
还好夏颜不会晕车。
熬了五个小时,到了省城汽车站,石磊取了托运的行李,站内,已经有一个精神小伙在等他。
“石主任,我们领导让我来等你,送你到火车站。”
小伙子在长途汽车站下车区等候,看到石磊,眼睛一亮,上前自我介绍,显然以前见过石磊。
“辛苦你了。”
石磊点点头,把行李装上他开来的面包车,然后邀夏颜上车。
夏颜这才知道,原来石磊把沿途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画面中,并没有出现石磊挑着两担行李,气喘吁吁的场景。
精神小伙将他们送到省城的火车站,还负责帮石磊办好行李托运,这才礼貌告辞。
石磊带着夏颜,进站后,径直奔他们的卧铺车厢而去。
夏颜没有乘过铁皮火车,因此还是蛮有新鲜感的。
火车的卧铺是上下铺的,一共四张床,石磊和夏颜上下铺在一起,石磊让夏颜睡上铺。
卧铺还算干净,相当于VIP席位,因此有被重点关照到,这年头能买卧铺票的都不是普通人,需要开单位证明,因此也是身份的象征,想来乘客的素质都不会太差。
随着火车到点徐徐开动,让夏颜感到幸运的是,始发站他们这一间卧铺并没有进新的乘客。
在黑江的苦寒之地,石泰捂着胸口,头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但他只是稍稍缓了口气,继续挥着锄头,在冻得邦硬的泥地上用力挖着。
但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人软软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在倒下时,他隐约听到妻子司琴的惊呼声:
“老石,你怎么了?”
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石磊和夏颜千里迢迢赶到黑江,找到地址上那个劳动改造之处时,负责人一听说是找石泰的,脸色一黯。
一向冷静的石磊看到负责人这个表情,不由心头狂跳。
方才一路上他和夏颜都看到了,这里有多艰苦,南方已经是阳春四月了,这还是冰雪皑皑,而且住的是地窝子,没有供暖,全靠自己捡柴火烧坑取暖。
现在是零下十度左右,这里冬天最冷零下20多度,真是难以想象他父母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我爸妈,有事?”
石磊舌尖一滞,实在不想问,生怕会有什么不好的答案。
“老石他上午突发心脏病,现在送县城医院了,还在昏迷中。”
负责人的话,让石磊心头一抽,赶紧问道:
“我们现在能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