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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小儿子过来的杰拉先生心情总算有所好转,他用手拍拍儿子单薄瘦弱的肩膀,心疼地说:“怎么不回家多穿件衣服过来?”
连忙把女儿递给波利太太暂抱的杰拉太太更是握住他的手想要靠自己的体温暖和儿子。
“没时间了,”杰米对父母的关心很是高兴,“我今天两点多就起床了,尊敬的管家大人特意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如今我们村子里在庄园做工的人都是我在管理,我奉管家大人的命令把他们带过来,等祈福仪式过去后,又要把他们全部都带回去。”杰米难掩得意地挺了挺瘦巴巴的小胸脯。
杰拉太太也不曾想过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体面,一时间也止住了啜泣,用殷切的目光追随着儿子,无声地问他这是真的吗?
杰米骄傲地在波利太太的惊叹啧啧声中,对母亲不住点头,很高兴自己的努力能够让母亲重新变得高兴开怀起来。
“你也是在瞎胡闹,早上天气这么冷不穿厚一点能行吗?”杰拉先生难掩脸上的欢喜笑意,“杰克,你跑快点回去给你弟弟拿件衣服过来,”他一面吩咐着大儿子,一面与有荣焉对小儿子认真嘱咐说:“我们村子里在庄园里做工的人虽然不多,但至少也有五六个,年纪还都比你大,管家大人能让他们听从你的安排是他对你的信任,你可一定要好好干,千万别辜负了人家!”
杰拉太太见丈夫吩咐长子去家里拿给小儿子御寒的衣服,连忙用还带着哭腔的嗓子告诉他拿哪一件最为妥当。如今虽然冷得人浑身哆嗦,可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温度就会上升,在教堂里是不能随便脱衣的,杰拉太太可不想儿子没冻着却热昏了头。
杰克老老实实的应了,举着火把就往来时路的方向跑走了。
他一举动顿时惹来周遭邻居街坊的关注,七嘴八舌的问杰克这是要到哪里去,可千万不能迟到,鞭笞的滋味可不好受!
对大家的拳拳关怀之心杰拉太太自然充满感激,连忙告诉他们杰克马上就会回来,刚才是他父亲吩咐他去家里给杰米拿衣服去了。
大家听了顿时作恍然大悟状,一个还用挑剔地眼神上下打量了杰米几个来回,说确实穿得单薄了些,要赶紧加衣,免得伤风。
——在这个医术并不发达的世界,伤风可是足以致命的一种急症。
在杰拉太太满怀感激之情的向热心的街坊邻居们耐心的做出解释的时候,杰米也笑容满面的对父亲的嘱托表示理解,表示他一定不会辜负管家大人的厚爱——他别看年纪不大,但考虑事情已经颇为周全,就仿佛杰拉家男丁的智慧都凝聚到他身上一样聪慧——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眼圈颇有些通红的母亲身上,关切的问她刚才为什么哭泣。
杰米是个十分护短的人,见母亲哭得那般伤心愤懑,连她为什么哭都没问,就急吼吼的护上去了。
原本因为儿子的争气而满心欢喜的杰拉夫妇听小儿子杰米用这样充满关心的口吻一问,顿时整个神情都变得沉默起来。杰拉太太更是难掩情绪激动的又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女儿给抱回自己干瘦的怀抱里,嘴唇哆嗦的再次泪如泉涌。
“父亲——”杰米的语气充满不安。
他忐忑的看着脸色异常难看的杰拉先生。
杰拉先生向来满意次子的聪明伶俐,对他自然不会有丝毫隐瞒——在去往教堂的路上把妻子之所以会哭得这么伤心的缘由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儿子。
作为一个妹控的杰米实在没办法接受妹妹要去教堂里挨饿受冻的遭罪,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也变得恼怒起来。
“为什么一定要选妹妹做圣婴?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杰米咬牙切齿的说。
杰拉先生苦笑一声,满脸惭愧地说:“这都是我和你妈妈的罪过——”
杰拉太太泪眼婆娑地抽了抽鼻子,把懵懂的小女儿抱得更紧。
“我们太得意忘形,才会害得杰妮小小年纪就要吃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得住……”杰拉先生的声音很低且干涩,“不管杰妮今天的表现会怎样,爸爸妈妈都会想方设法的努力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的。”杰拉先生一脸正色的向儿子保证道。
杰米看着父亲满脸认真的表情,也不由得郑重附和道:“爸爸,我会和你们一起保护好妹妹的——她打从出声起就多灾多难,我们很该对她好些。”
杰拉先生欣慰的看着摆出一副兄长派头的儿子,举止很是温柔地再一次拍了拍儿子瘦弱的肩膀。
在他们父子俩低声说话的时候,杰克抱着一件衣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杰米笑着从大哥手里接过,说了两句感激的话。
在兄弟俩交谈说话的时候,教堂已经近在咫尺。
一个胸口别着芙兰花圣徽的执事神情严肃的站在教堂的木质台阶上,犀利的眼神看得人忍不住心生忐忑。在他旁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去通知杰拉夫妇他们的小女儿被选作圣婴的村庄警卫罗伯特先生。
罗伯特先生的大名在这个只有三十多户人口的小村庄有着能止小儿夜啼的赫赫凶名,村子里就没人不怕他的——他有着一个十分醒目的大鹰钩鼻,村子里犯了罪的村民都挨过他的刑罚,他在五年前甚至还绞死过一个屡教不改的偷牛贼,杰拉太太至今都忘不了那偷牛贼被勒在绞刑架上被北风吹得哗哗晃荡的示众场景——那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永远都不愿意再想起来的噩梦!
罗伯特先生是个势利小人,他对杰拉先生这些贫苦的自由民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望向他们的眼神也像是淬了毒一样轻蔑鄙夷。
杰拉先生他们对于这样的眼神是早就看惯了的,几乎是习惯性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作谦卑胆怯状。
罗伯特先生清了清嗓子,“时间马上就临近四点整,”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傲慢又颐指气使的惹人讨厌,“本人奉沃尔森副牧的命令,来看看你们的人是不是都来齐了,要是还有人没来,秉着同住一村的情分也很该自告奋勇的跑回去把人给迅速叫过来——倘若到了规定时间,沃尔森副牧大人都过来考勤了都还未出现,就别怪我罗伯特不顾同乡情谊心狠手辣了!”
罗伯特这句充满警告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硬生生打了个寒噤——几乎是条件反射想到了半年前那个被罗伯特奉命吊死的小偷。
大家慌不迭地检查起了身边的人——看是不是真有人那般胆大包天的至今都还在温柔乡里酣眠。
所幸大家即便心中抱怨诅咒连连,面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如此,除了老羊倌家的那母子俩,竟是都来了。
罗伯特先生听村民说只有老羊倌家的母子俩未到后,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他抽了抽自己的大鹰钩鼻子,面不改色地转换口风说:“既然是丽芙小姐和布莱曼小少爷未到,那我们就再等一会儿吧。”
他一副“我很公平公正很好说话”的耐心派头。
“丽芙小姐一向明理体贴、善解人意,她定然也能够明白我们的为难之处的。”这后面的这句话却是对站在台阶上的执事解释的。
这执事虽然年龄才刚满二十岁不久,但也是个聪明人,只见他脸上露出一个肃穆的表情道:“对待妇孺我们要给予宽宏体谅之心,罗伯特先生您说得很对,丽芙小姐住的地方距离教堂实在是有段距离,即便是来的慢一些,也实属应当。”
原本还因着羊奶的恩情打算主动申请跑一趟的杰拉夫妇听两位上等人这般一圆场,自然也不会蠢到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大家又在外面冻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后,就着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蓝灰色阴霾天空,总算看到一个明亮的火把在不停地跳跃着往这边靠近。
已经冷得浑身都快没知觉的村民们不约而同地长吁了口气,又满脸欲盖弥彰的捂住了自己和孩子的嘴巴。
穿着一条厚棉布绣花低胸裙,披着羊毛披肩的女人神情冷倦眼神迷离的跟在她举着火把的九岁儿子身后往教堂的方向款款走来。
她有着一张颇为清秀的漂亮面孔,但却因年纪轻轻就纵欲浪荡的缘故,眉宇间不自觉带出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味道。
教堂执事安东尼先生主动上前向她和艰难举着火把的她儿子抚胸欠身见礼,其他人,包括村庄警卫罗伯特先生和在场所有村民尽皆女的提裙屈膝、男的脱帽致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谦卑恭敬的神态。
心里很清楚这种所谓的礼遇是来自于那个强·暴了自己的老畜生的丽芙小姐眼底闪过深深的厌恶和羞辱之情,嘴角却勾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哪里就需要诸位行如此大礼了,赶紧都给我起来吧——这时候屋子外面可凉飕飕得厉害,我们赶紧到教堂里去吧。”
安东尼执事闻言自然又带头直起腰背,毕恭毕敬地伸出一只手,嘴里一面说着冒犯,一面抢先欲把丽芙小姐迎进教堂。
丽芙小姐掩嘴咯咯笑了两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如同一只置身于鸡群般的鹤一样,格格不入又轻佻无比地戏谑的对面容颇有几分英俊的执事先生调笑道:“真是位体贴的好先生。”
一面说一面把自己保养良好的雪白柔荑轻轻搭放在安东尼执事宽大的手掌心里,享受般的听着对方:“能为您这样漂亮的小姐服务,真是在下毕生的荣幸”之类的恭维话语,由着他毕恭毕敬地把自己后来居上的迎进那温暖如春的教堂里面去。
至始至终,笑靥如花的丽芙小姐都没有回头看自己冷得脸色苍白,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的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