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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莫深脸上有着姜瑜不曾熟悉的情绪,极为复杂,但最后凝固成一层严肃。
“这里不欢迎你。”
“莫深、我是妈妈,我真的是妈妈,我知道这二十几年是我亏欠你,可是我无时无刻不惦记你。你的腿好了吗?让我看看,你都这么大了,你越来越像你爸爸。要不是我联系上云芳拿了你的手机号码,难道你不想见见我吗?”
姜瑜喊着,靠近顾莫深,她围着他,想要正眼好好的看看顾莫深,可是他疏离的跟她拉开距离,沉然伫立的身影透出一股子不能近身的气场。
“如果不是为了你说的那个人,我想、没有什么理由值得我见你。”顾莫深冷漠的说道,漫不经心的口吻,仿佛随时都可能走掉蠹。
他的态度让姜瑜脸上一白,眼底里露出一抹失落,她偏了偏头,但还是又靠近了一步。
她不信顾莫深不认自己,眼前的这个成熟、稳重、高冷的男人是她儿子,是她姜瑜承受三天三夜阵痛生下来的儿子,怎么会不认自己髹。
姜瑜哽咽了一下,“儿子,我知道你怪我现在才回来!我、”似有难言之隐,她沉痛的眨着眼睛。“那个时候我刚出国,我承认是我主动跟你爸爸提出的离婚。作为离婚的条件,我答应他不回国,不认你。我做到了,但是这么多年我很痛苦,因为见不到你!我一个结了婚就在做家庭妇女的女人,什么都不懂,语言也不通,到了法国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手上也没有钱,这些年我吃了很多苦。”
“前几年生活刚有好转,得知你爸爸突然去世我也很想回来,希望能替你爸爸照顾你,帮你打理顾氏,可是、我被查出甲亢,很严重。身体不允许我回国,这段时间终于得到控制,所以我还是决定回来,弥补我这些年对你的亏欠!”
“对不起儿子,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太自私了,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让你背负了太多。”
“妈妈年纪大了,变老了、丑了,但是妈妈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些原因不认我对不对?儿子!”
哭诉着,姜瑜发觉顾莫深没在再避开自己,她脸上欣慰的看着自己多年未曾见过的儿子,伸出手。
就在姜瑜的手快挨到他的脸,顾莫深一个转身躲开了,不在意姜瑜眼底受伤的神情。
看着顾莫深那张帅气的脸,似是麻木无情地与自己相对片刻后转开,姜瑜受不住地喊道。
“我是你妈妈,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难道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不想见见我!”
顾莫深的喉结微微地耸动,他脸上的表情更加肃穆。“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给自己的儿子吃错药,会扔下自己残疾的儿子一走了之,更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在二十几年回来以后要挟自己的儿子见她!”
“不是的,莫深!”
姜瑜惊诧的否认道,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顾莫深,他怎么能这样认为。
“我承认当年是我的疏忽,是我给你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痛苦。可是我没想扔下你不管,你的腿出问题以后我很痛苦,每天都以泪洗面,就是因为我面对不了自己的过错,我承受不了你爸爸看我的眼光,他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十恶不赦的坏蛋。所以我提出跟你爸爸离婚,把你留给你爸爸。现在看到你这么优秀,我很欣慰,感谢洪磊把你培养的很好!”
“没错,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回来,妈妈回来晚了,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可是当年,妈妈真的是被逼无奈,实在迫不得已才扔下你。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看在我想念你二十多年的份上,妈妈求你别这么冷漠,妈妈只是想见见你,我太想你了,我想了二十多年,我求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不是要挟,只是想见见你,弥补我欠你的母爱,莫深,难道你不想我吗?从小是我哄你吃饭、哄你睡觉,你对我一向要比爸爸亲昵不是吗?”
姜瑜的声音在颤抖,无比慈爱的望着顾莫深,她在抑制异常激动的情绪。而更让她激动的是顾莫深不认自己,看见自己仿佛就像看一个毫无瓜葛的女人。
太想他了!
难道他没有想她吗?二十七年了,她刚才看到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陌生的,他不相信她惦记了自己二十七年,也不相信她能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她儿子。
任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虽然她老了、胖了、风韵不再。顾莫深落寞的眸子里,无奈和心疼一闪即逝,在查杜依庭档案的下落时,他见过姜瑜的照片,晓得她的境况。
她在S市千丝万缕的亲戚,想见他,或者想他,不可能连自己儿子成年后的长相都不认识。
如果不是知道她在五年前的事件中动了什么手脚,也许他会动容、会接纳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妈妈,可是偏偏让他查出来了。
“不早了,既然来了就住几天!”顾莫深不动声色的丢下这句话。
“好,莫深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听见顾莫深这是留自己住下,姜瑜知足,没有试图再拦下顾莫深。
就在她努力微笑时,顾莫深却冷了神色,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望着顾莫深越过自己时那份刻意的冷漠和疏离,让姜瑜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甚至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顾洪磊将顾莫深培养的很好,同样,也给他灌输了太多她无情无义的影响,这些隔阂非一日能打破,想要拉近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恐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顾莫深能留下自己,是个好开端。
就像当年她能引起顾洪磊堂堂一个富家公子的注意,她靠的不是姿色和胆识,而是头脑和隐忍。
……
一早,姜瑜果真如她所说的,在厨房熬粥。她遣走了帮佣,也不要云姨插手。
许是多年不碰中式的厨房,她不熟练的将粥熬糊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反复熬了几遍。
她自己都记不清是先放肉丝还是后放皮蛋,点缀的香菜被滚烫的粥烫褪了色泽,看起来并不可口。
姜瑜尝了一口觉得顾莫深会喜欢,还是用托盘端起来,小心的送到二楼。
昨晚,她被安排睡在三楼的客房,听帮佣说二楼是顾莫深的主卧和书房,她心头酸溜溜的,可是能住进这里,说明顾莫深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妈妈的。
想到顾莫深一脸难以亲近的冷厉,姜瑜在心里打了很多遍草稿,如果顾莫深看不上她熬的粥,对她冷嘲热讽,她该怎么劝他多少喝一口,这是她花了两个小时熬的,是她回归母亲角色的开始。
姜瑜想了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到一种。
遗憾的是,顾莫深没在主卧,具体来说他的人根本就不在别墅。
听到云姨跟自己说顾莫深很早就出了门,姜瑜的脸色难看,她面无表情的将托盘推到云姨手里,拎着裙角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莫深不给她这个面子,她何尝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排斥,如果不是因为她说自己知道夏之桃的下落,也许他根本就不会让自己进来别墅,更别提让她住在这里。
“既然来了就住几天、”顾莫深是这么说的。
他以为她此次回来会轻易的离开吗?从她计划回国,就没打算再回去。
姜瑜蹙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隐忍疼痛的神色,伸手摸了摸镜子里那张松弛的脸颊。
离开了这么久,她从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变成了老妪,是啊,她老了,老了以后才知道儿子的重要。
……
一夜失眠,挨到清晨四点钟,顾莫深站在阳台抽烟。仿佛听到楼上有声音,他扔下烟蒂就开车从别墅出来。
尽管内心不愿承认,但是他清楚自己在躲避姜瑜,他怕自己会动容,能不见姜瑜就不见她,免得她影响他的判断。
人面对亲情时的脆弱会判断失误,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顾洪磊的话,也许他就不会做出强迫杜依庭的事,也许他们就不会分开五年。
看着东方天际泛出的鱼肚白,他才掐灭了手上的烟蒂,而烟灰缸里已经被塞满了。
散了车内的烟气,顾莫深下车买了早餐上楼。
他拿了钥匙开门,轻手轻脚的进房,杜依庭还在卧室里呼呼大睡。直到她被他的手机铃声吵醒。
“莫深,你来了?”
听见她惺忪的声音,顾莫深将来电挂掉,是姜瑜的电话,他没有接的打算。
“睡吧!昨晚不是说好想吃小笼包,我买来了。”
“嗯,我马上起来吃!”
杜依庭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倏地又一脸笑意的从床上爬起来,她喜欢睁眼就看到顾莫深。
将手机切换到静音状态,顾莫深将早餐放进厨房才进了卧室。
他脱掉外套,而杜依庭的人已经搂着他的脖子跳到他背上,懒洋洋的要他背着自己。
反手拍了她挺翘的屁股,顾莫深偏头问道。“现在吃,还是再睡一会儿?”
“你陪我睡!”她撅着嘴巴,央求道。
“好!”
应着,顾莫深去解自己的腰带,而挂在他身上的那个女人不老实的伸手帮他。
两人这一觉睡到快中午头,小笼包早就冷透了。
杜依庭要下手把包子放到蒸锅里热一下,顾莫深不想麻烦,要她洗漱好了,带她去外面吃。
“我还是想吃小笼包,这个点哪里有卖的?”她不高兴的央求道。
顾莫深凝神,没有顺她的意。“明天开始放假,下午我要回公司开个会。”
“那今天晚上呢?”
这才是杜依庭关心的,虽然顾莫深一大早就过来了,可是她觉得他跟自己在一起很心不在焉。今晚还是他又要回别墅,将她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
“今晚在这里。”
他回答的干脆,让杜依庭遂心的翻了下眼睛。
忽然又想起明天就是年三十,杜依庭的嗓音透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明天呢?我们要在出租房里过年吗?还是你要回去跟你妈妈过年?”她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顾莫深面色如同瞬间结上冰霜,深邃的暗眸散发着寒星般得光芒,良久,他摸了摸杜依庭的头发。
她柔顺的发丝长了,头顶未染色的部分是并不明显的黑色。
“我会安排好!”
这个话题是顾莫深不愿涉及的,让杜依庭产生了一丝愧疚,因为她的担心,一遍一遍的逼问他,让他身陷囫囵。
“对不起。”
杜依庭自责的道歉,她觉得自己像个怨妇一般,非要男人回答那道愚蠢至极的问题,什么他妈和她掉进水里该先救谁?
“嗯,手机响了。”
杜依庭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顾莫深将她的手机递到她手里。他眼神一沉,杜鹃也是奇怪,居然会将杜依庭的手机找人带回来。
杜依庭看号码是别墅的座机,以为是云姨,她脆生生的应道。
结果,听筒里传来似曾相熟的声音,来人说她是顾莫深的妈妈,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