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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都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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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四爷趴在囚车里伸着脑袋四下张望,侯府大厅对他来说简直是个神仙地方。以前自己虽然老是跟属下吹牛,说自己在凉州城是如何如何的风云人物,武安侯是如何如何的把他当作座上宾,然后自己又是怎样的孤傲离开凉州城另立山头。实际上他连武安侯府的朱大门都没摸过。

    “想不到自己临死之前竟然还能与武安侯有这样的机缘,哎,看来也是天意!”马四爷回头瞧了瞧叶三,心里无耻的想道:“待会审起来,就把所有的事情往这小子身上推,再嘴软几句,说不定武安侯看在自己本是凉州人士的份上,一心软就把老子放了。”

    “三哥,你见识广,你看看这堂前的泼墨大画是不是书圣王继忠的手笔。”马四爷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污点证人了,心中难免有些惭愧,赶紧趁机夸两句叶三聊表心安。

    叶三靠坐着,抬眼瞧了一眼大厅堂前的泼墨大画。只见一幅关山万里图气吞万里,图下正是一块王继忠的大章朱印。大图近景以重墨着色,下笔极重,笔力直透宣纸,显得笔下山势极有质感。远景则以浅墨点缀,生出许多灵动。整幅画大部分是留白,但留白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留白与墨色相映,使整幅画不仅神仙似境而且沧桑万里。

    “假的!”叶三瞥了一眼道。

    王继忠的书画虽然是稀世珍品,但他瞧的却也不少。王继忠从不画大山大水,画的更多的是怪石草木,书圣的妙处正是以小见大。而且眼前这幅画匠气太重,几乎每一笔都有考究出处,尽是束缚,显然没有一分誉满天下的大自信。

    马四爷见叶三一副说他一声胖就敢大声喘的样子,心中别提有多少个不待见了。只是想到自己目前的一身遭罪虽然跟叶三脱不了干系,但叶三好歹还是很讲义气的,心中便欣欣然释了怀。巨剑门被剿灭时,几乎是叶三一个人独挑武安侯和他的上百骑人马。本来叶三已经杀出去了,但是为了救自己又原路杀了回来。

    话说回来,这小子年纪轻轻身手确实不凡,那把巨剑看着极重,却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武安侯的人马不知被他打退了多少次。马四爷瞧了一眼叶三,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忍。如果老子能活着,以后一定年年到你坟头去烧纸钱元宝。马四爷在心里暗暗发誓。

    马四爷眼见讨好叶三无趣,便细致的打量起武安侯府的这座主厅。整个武安侯府都铺设了地热龙,外边且冰且寒,里面却不见半分冷意。主厅里雕花门窗,青白茶几,皆有考究,即便是马四爷这种山里来的,没文化的人都觉得好看。大厅中央更有兽脑大铜香炉,囚车正好被放在香炉旁,马四爷被香炉暖的一身汗,嘴里一边骂娘,一边感叹还是做朝廷的人会享受。

    不过马四爷没感叹多久,外边便忽然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整齐划一,一听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武安侯率着一众侍卫已经到了大厅口。眼见这架势,马四爷心中豁然敞亮,这明显不是要就地正法的阵势,不然武安侯也不用亲自来了。马四爷瞥了一眼叶三,心中拿定了主意。

    武安侯带着一身寒气便进了大厅,想是刚卸下盔甲便直冲冲的赶了过来。一进大厅,身后便出列出三四个随从,出列的随从一齐抬着一把大银锁链向着囚车走去,二话没说,便上前先把靠坐在囚车里的叶三捆了一圈。刚刚叶三至少还能在囚车里自由动弹,现在却被大银锁链死死的摁在了一处。

    叶三也不说话,心知这武安侯肯定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不敢下重手。刚刚拿铁链捆自己的侍卫明显受过武安侯的特殊指示,没敢把铁链勒到肉里捆太紧,只让自己刚好不能动弹。

    马四爷见叶三被捆着一言不发,心道这小子平时的火爆脾气去哪了,莫不是真被吓傻了不成。武安侯只把叶三先捆住,马四爷心中无比欢喜,看来这武安侯是要先审自己,那可就别怪哥哥我一张嘴说破天去了。

    “先把他押去大牢!”武安侯指着马四爷对着身旁的随从吩咐,没有多瞧马四爷一眼,只直勾勾的盯着叶三。

    两名随从道了一声诺,便开了囚车把马四爷架了出来,直接便要往屋外走。这可不是要审人的节奏啊!情况变化太快,马四爷心中恍惚尝了一把大起大落。等回了神才开始不停挣扎,嘴里直呼着要做污点证人,自己本来是凉州人士,是如何如何被迫从了罪等等,说的声泪俱下。只是架住他的四只手如铁钳一般,任凭他如何挣扎也脱不了半分,武安侯更是连瞥都不瞥他一眼。

    不一会儿,马四爷的声音便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了屋外。

    马四爷押走了,侍卫们便又把囚车关死了,武安侯遣人把大银铁链撤了下来。刚刚锁住叶三只是因为要开囚车押走马四爷,此刻囚车已经关死,锁链便也用不上了。

    “我只问一句,你和渤海叶家有什么关系?”武安侯站在叶三面前居高临下,怒视问道。不过这样的威严气势对叶三明显用处不大,不然武安侯也不会在巨剑门损下那么多人马了。

    “天大的关系!”

    叶三只抬头嘴角一笑,轻声道了一句。

    武安侯见这小子一脸的有恃无恐,只怒气冲冲的道了一个好字便出了大厅。刚刚侍卫已经在他耳边通知他,金城郡王此刻已经到了侯府,如果这小子真是渤海叶家的人那还真不好办了,此次知会金城郡王过来便是问问他的主意。

    武安侯表面看着是个粗莽武夫,行起事来却是绣花一般的精明。请金城郡王量情拿主意,自己只当个处事,这金城郡王自大好面子,真出什么事,他自会顶着。而且金城郡王有个做贵妃的姐姐,也算的上是半个皇室。他渤海叶家再横,也万不敢逆了大楚皇朝的鳞。

    武安侯步履匆忙,一进君乐阁便见一袭书生公子模样打扮的金城郡王正一边持杯品茶,一边踱步观赏挂在君乐阁里的书幅字画,自有一身得意。不过他旁边却坐着一位素未谋面的中年人,金城郡王漫步赏画,此人却独坐一旁,显然不是金城郡王的仆人或随从。

    “金城郡王安好!”武安侯一扫粗凛之气,欢笑着上前问候。

    “子年兄龙身虎形,可惨了这一屋子的宝贝风雅咯。”金城郡王大声笑道。武安侯俗名章武,子年是武安侯的字号。

    金城郡王可以亲切称呼武安侯的字号,武安侯可不敢真顺坡下驴直呼金城郡王的名号,只一脸赔笑道:”宝贝要是郡王喜欢,随手取了去便是,这风雅之物常居我这里,那才是真遭了秧。哈哈!”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府上前几日可请来了一件宝贝,大手笔,王继忠的字帖真迹。”金城郡王一脸兴奋,要说王继忠的画难得,这字便更是绝迹之珍品,书圣以书扬名,画当次之。如果说画是当世第一,那字便是后无来者了。更有云“书圣笔下一点墨,神都城头万两金。”可见王继忠的字是何等之难求。

    武安侯比起附庸风雅来肯定是要被金城郡王甩出好几十条街的,不过要是比人情世故往来,那可就要反过来把金城郡王甩的没影了。中年人正襟危坐,并不搭话,武安侯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凡。两人一众笑谈岂能冷了贵人,武安侯转话便道:“今天我尽地主之谊,我可不能光顾与郡王悠谈风雅冷了贵人啊。”说完向中年人瞟了一眼。

    金城郡王一听武安侯所言,心中顿觉失礼,刚刚只顾与武安侯闲谈却忘了先引见,还好武安侯适才提醒。

    “这位是上大夫耿文,神都来的。”金城郡王急忙引见。“现在武院任职。”金城郡王又补了一句道。

    武院直属于天枢机构,天枢下设上卿、同卿、上大夫、中大夫、参赞、堂主事、主事等职务。同卿以上便可见异地封王而不行礼,上大夫虽低同卿一级,但是武院的上大夫就不同了。武院是整个大楚皇朝军职人员的主要出处,也是大楚皇室的直属力量。这里的上大夫可比普通的同卿还要有权威。

    武安侯岂能不知金城郡王最后补一句的妙处,脸上的殷勤之色更浓,不停的赔罪道:“在下军旅生涯造就的一身痞气倒是怠慢了神都贵客,还望上大夫恕罪啊!”

    金城郡王则在一旁打圆场道:“上大夫常居于神都,早已经受教化开明,岂会怪我等山野之人。子年兄不必过于自责。”

    中年人也无甚责怪之意,只道:“凉州城是大楚的西北屏障,侯爷多年镇守于此兢兢业业,功在千秋。耿文哪里受得起侯爷的自责,侯爷也不必上大夫上大夫的称我,如果看得起在下,称一声耿先生便是。”

    武安侯见此人直白豁达,心中陡然机灵了一番,改口便笑道:“既然如此,耿先生也不必称呼我什么侯爷,直接喊我老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