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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海平面升起来,凤羽在陆地上看过无数次日出,唯独今天给他一种别样的感受。
在陆地时,晨曦的到来其实不明显,总是等到太阳生过自己的头顶,方才意识到,有朦朦胧胧的光从天边拢过来,落在手心,非但不温暖,还有点冰冰的。
但在海上,漆黑一片的天海,突然被红光点亮,那一瞬间的绚丽,却乎可以让人窒息,这种美是任何大师也无法绘制在冰冷的宣纸上的。
凤羽沐浴在那火一样的晨曦里,静静的站在船头,,凝视远方,海风飒飒作响,凤羽的青衫随风摇曳,宛若一朵绽放的青莲。
此时卯时三刻,天蒙蒙亮,甲板上又只有凤羽一个人,至于屠云早已不见了人影,凤羽没有刻意去打探屠云的来历,这样一个连他也看不出深浅的高人,船上的贩夫走卒如何能知晓他的身份。
其实不用猜,凤羽也明白屠云的出生,唯有两种可能,一种出自仙道六派,一种是散修秘境的强悍散修,毕竟要培养一个如此年轻、修为逆天的人,恐怕梦罗大陆也就这两方势力勉强可以为之。
稍微推敲一番,凤羽将范围再度缩小,锁定在不灭殿和散修秘境,这两处神秘的宗派。凤羽曾经见识过天一派、问道宗、寻缘谷的功法。天一派注重与天合一,修炼者的气质浩大渊博;问道宗,以问入道,容纳普天之下斑驳的大道,有追溯道之起源的气魄;寻缘谷则修的是玄门道术,执着于这一狭隘却又深邃的大道,仿佛掌握着过去、未来,洞悉天地之势。
两相对照,屠云和这三宗没有丝毫的关联,飘渺仙道素来只招收女性门徒为核心弟子,自然也就被凤羽排除在外。
而在不灭殿和散修秘境之间,凤羽一时却难以抉择。
从屠云无意间散发的威势与飘渺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可在根本上却大相径庭,尽管无法诉说出差异究竟是什么,但凤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散修秘境的神秘之处丝毫不逊色于不灭殿,这个吸纳了天下九成九以上散修强者的神秘组织,可谓是海纳百川,几乎网罗了梦罗大陆脾气最古怪的修士,那些修士其中不乏传承上古遗失道统的存在,仙道六派的打压非但未曾让他们有些许臣服之心,反倒是更加的凝聚在一起,相互切磋借鉴,真正实力不可估量。
若是屠云是散修秘境,凤羽并不担心,他手中有天散令旗,屠云想必不会与他交恶,而且屠云放荡不羁的性格也就顺理成章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但屠云如果真的好死不死来自不灭殿,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他和飘渺那一战震动天下,不灭殿没得到消息可能么,否则不灭殿就妄称仙道之中最古老的传承。
所以凤羽一直猜测不灭殿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但他回宗之后,便没有离开忘忧神殿一步,后来又直接通过空间祭坛传送到天都,也就是说,不灭殿纵然手眼通天,也决计没理由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知晓自己的行踪,除非,除非忘尘宗内有奸细,准确的说是有资格在忘忧神殿内修炼的高层中有不灭殿的人潜伏着。
当然凤羽不是没考虑有人挟怨报复,故意走漏消息,但他在宗内唯一的敌人云家父子双双断送在他,云皇一死,他的党羽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水无痕手腕强硬,展开大清洗,大部分被杀被囚被流放,极少数平日里安分老实的也被贬谪,谁也没可能知道自己传送的目的地。
“痴儿,痴儿,自诩悟道,却还是不甚完美呀,管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就是了,何必多费心思揣测。”
凤羽负手而立,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自嘲的笑笑。
“轰隆。”
甲板剧烈的晃动,船上的人全部感到天旋地转,哭喊声、悲鸣声此起彼伏,大船顿时乱作一团。
凤羽第一次出海,毫无经验,只听到有人在大喊,“触礁了,灌水了,完了~”。
凤羽拉住一个壮实的汉子,那汉子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瘦弱家伙拉住自己的手臂,刹那间火冒三丈,换做平日里他也就是骂上两句、吐口唾沫,如今却是生死关头,晚一秒很可能和逃生失之交臂,让他如何能不怒。
“滚。”
壮汉青筋一爆,发力试图将凤羽直接甩飞,可惜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凤羽的身体犹如磐石之山,莫说是他百十斤的气力,就是万匹烈马也拉扯不动凤羽。
“兄台,究竟生了什么事?”
天大的阵仗凤羽也经历过,还没什么可以吓到他的,所以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脸上依旧挂着闲适的笑容。
“你眼睛瞎了么,船底被海中暗礁凿穿,海水倒灌而入,在不乘小舟逃命,我们就要葬身鱼腹了。”尽管不明白小身板里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但他可不想跟凤羽多做纠缠、浪费时间,所以简而略之的告诉了凤羽目前的形势。
凤羽松开手,壮汉如蒙大赦,以不符合形象的姿势,连爬代滚的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估计是去争抢小舟,以求能在大灾中留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半晌之后,百人巨轮永远的沉没在汪洋之底,一船人几乎死绝,唯有几只轻舟四散而去,但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轻舟不过是一叶浮萍,倾覆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而已,何况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清水,就算没有天灾,人祸也足以抹杀掉那些放弃家人、挚友,暂时苟活的人的生命。
凤羽不是救世主,船上与他无亲无故,纵然他有能力施救,也不会选择善心泛滥,这些人有自己的因果、自己的轮回,强行去扭转他们的结局,对这些无法打破命运枷锁的人,未必是好事,也许了结虚度的今生,下一世可以重新选择做人的第一步,活的精彩而有意义也说不定。
无关生性凉薄,只因命运二字,凤羽连自己的命运都尚未握在,何谈去改变他们的命运。
脸上带有刀疤的老翁被凤羽救下了,不为其他,凤羽既然此给他机缘,便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眼前剥夺老翁的生命,哪怕是老天爷,凤羽也丝毫不给面子。
踏波而行,凤羽按着老翁指点的方位前进,种善因得善果,没有老翁多年行船的经验,凤羽只怕会迷失在这片东南西北都是蓝色的海中心,时间一分一秒都是宝贵无比的,容不得他片刻耽搁。
船沉的之后,凤羽没有发现屠云的身影,不知道是早就离去,还是钻进了水里,凤羽宁愿选择耗费元气的踏波而行,而放弃水遁,就是抱着一丝甩掉屠云的打算。
无论屠云是敌是友还是陌生人,凤羽都不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招惹上他,此行他要谋夺的是天魔宗的镇宗之宝,行事越低调,成功并且全身而退的把握就越高。
境界和真实实力之间的变态差距就是他最优势的遮掩,不满二十的知天境巅峰在撒旦迷城算不得什么,至少在三大魔宗眼里勉强挤进天才之列,谁能想到一个近乎蝼蚁的人物敢去挑战天魔宗这个庞然大物的权威,甚至去谋夺赤精天玉。
可如果老是被一个逆天境高人窥伺着,恐怕想不引人瞩目都是难上加难。
“兄台,等等我呀,饮了我的紫鸦啼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是不是太不厚道了,难道兄台希望我成为鲨鱼的午餐不成?”
那个声音比常人要低一些,声线清润,仿佛郎朗的风、明净的玉、绵软的丝线,待着一丝戏虐的轻柔,可说出的字,却又是如此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不以势压人,因为他自身就是天下最大的势,无需压人,便凌驾于九天之上,何其的猖狂,何其的自信。
“屠云兄,明人不说暗话,以你的修为,恐怕就算是这片海域的鲨鱼王,也没那福分消化你吧。”
明明是挪耶之语,凤羽却说的义正言辞,偏偏让屠云发作不起来。
“昨日饮酒过度昏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就看到波光粼粼的海水,真是晦气。紫鸦啼月这种绝世佳酿,我都忍痛与兄台分享,兄台昨夜却拂袖而去,连个性命也不愿通报,兄台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说完,屠云故作愠怒,凤羽却好像没有看到,依旧在笑。
“我爹说我嚣张,要是让他看到你,绝对不会再对我说出那番话来。”屠云装不下去,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可不是嚣张,只是见屠兄戏意正浓,不忍心打断而已。”
换个人,绝不敢对逆天境的屠云冷嘲热讽,同样换个人,不是屠云这个犹如诗仙一般放荡不羁的男儿,此刻铁定已经对凤羽拔刀相向了。
凤羽和屠云相遇不过一日,相见不过两面,隐约中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是两人都不会承认。
“兄台,真的不愿意与屠某互通姓名么,我可是诚心相交的。”
“是么,诚心相交?那你真的不知道我的性命么。”
凤羽的声音珠圆玉润,一字一句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掷地有声,屠云袖中的手微颤,望向凤羽的眼神和前一秒截然不同,他有种感觉,他对凤羽的估计还是有所欠缺,哪怕他已经给了凤羽极高的评价,他仍旧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