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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清风,夹杂着淡薄的浮萍香味,偶尔有小鱼跃出水面,荡漾起点点波澜。
凤羽不修边幅的侧倚着身子,项天问则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鱼竿,端坐着垂钓起来。
“我不担心你走不出来,历经过如此多的劫难,早已证明了你超乎常人的勇气和毅力,这点波折又怎能奈何得了你。”
“那你为何现身,别说你闲得发慌,所以才出来找我聊聊天。”
项天问默默不语,突然收拢鱼线,起竿,一尾鲜肥的鲤鱼挂在弯折的鱼钩上,鲤鱼奋力地挣扎着,皎洁的月辉洒落在淡金色的鳞片上,反射出粼粼光晕。
“你认为这条鲤鱼为何会上钩?”
“无非是贪念而已,如果它不觊觎那诱人的鱼饵,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凤羽的答案很寻常,几乎所有人都看得透这一点,项天问有此一问,让凤羽有点费解。
“贪念?未必尽然吧。”
项天问将鱼钩从鲤鱼口中取出,放归于湖泊之中。
“满湖之鱼,不下千条,却单单是它上钩,你就没想过它是饿晕了,才饥不择食么,为了生存,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它也不得不为之。”
“这仅仅是你的猜测。”
“是的,我没说这是事实,但你无法否认这确实是一种可能发生的假设。”
“也许吧。”
凤羽揉了揉额头两边的太阳穴,无所谓的说道。
“当局者迷,其实现在的你和这条鱼很像。”
“是么?”凤羽不置可否的应付了一声。
“你天性恬静,淡泊名利,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才是你期盼的生活吧。”
“期盼又有何用,那份宁静看似触手可得,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打碎。项天问,曾经的我,是多么抵触黄泉帝君转世的身份,因为我们真的很像,可正是越像,我越惧怕会重蹈你的覆辙。你的命运凄惨到,让我甚至不敢想象,若是那些厄运发生在我身上,我该去如何面对,我不怕荆棘,不俱逆天,可失去心爱之人的那种痛,我却无法承受。”
“我很明白,从你不杀酒仙子,我就知道情是你最大的软肋。”
“呵呵。”凤羽的笑声仿若夜莺,透着邪邪的凄厉。“我对不起爷爷,无法手刃凶徒,可他终究是我的师傅。”
阎罗殿的判官掌握着生死簿,凡人从生到死的一切全都记录在上面,凤羽上次灵魂脱壳去地府,从陆判那里得知了吴天之死的真相。
白纸黑字,由不得凤羽不信,可玩世不恭的酒仙子,救他于危难,给他安身立命之所,送他天大的机缘,也许他使得手段太过卑劣,但若没有他的指点,年幼的凤羽能在杀机四伏的落府苟活下去么,何况纵使他不动手,年老体衰、无权无势的吴天,还可以熬几个春秋,与其让病魔折磨致死,一剑封喉未必不是体面的死法,至少凤羽还记得吴天嘴角最后浮起的淡淡笑容,那是解脱后的愉悦。
凤羽那时候恨极了落秋,吴天的去世宛若掉落进油锅的火苗,刹那间使之沸腾,归根结底,他的愤怒来源于落秋的道貌岸然、落家上下对他爷俩的欺凌,这个结果尽管显得有点人心冷漠,却是连凤羽自己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权衡之后,凤羽还是选择了将真相掩埋,比起逝去的吴天,犹存的师徒情分他更割舍不掉,是的,他很自私,自私到不愿面对和酒仙子决裂的场景。
“我没说这不对,情是你的软肋,却也是你不竭的力量源泉。如今的你,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河流之中,不激流勇进,等着你的就是这方湖泊,看似平静,却是永恒的牢笼,逐渐消磨你的志气和力量,总有一日,孱弱的你会沦落到任人垂钓戏弄的地步,所以你该庆幸,而不是抱怨不可预知的未来,龙卷风的中心虽然恐怖,可一旦坚持住,离冲天而上便不远了。”
“君临天下,我不屑一顾,可谁妄图阻拦我要守护的人,我定灭他十族,我不会像你,我不会给敌人一丝一毫的机会。”
“好,非常之好,你是落凤羽,我是项天问,什么转世不转世的,全他妈是狗屁,你的人生早就偏离了我走过的轨迹,失败的人生一次就够了,何须你来重复。”
两人相视良久,同时开怀大笑,惹得灌木丛中沉寂的虫鸟,乱飞一片。
“出来一趟,身子有虚了不少,该回去了,你要努力了,早点将你那老不死的师傅救出来。”
项天问化作一缕青烟,重新融入凤羽的身躯。
“落凤羽,你在外面鬼笑什么!”
这一声雌吼,吼得凤羽七荤八素,背后寒毛倒竖,威力比雷霆海洋还要犀利三分,没有魂飞魄散,凤羽就该烧高香了。
“曦鸾,误会,误会。”
“给我闭嘴,老实在外面待着。”
“鸾姐,小心嗓子。”随后是一阵若有若无轻笑,凤羽几乎能够想象到无邪憋笑的模样。
缝紧嘴巴,在凉风中老老实实的坐了一夜,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凤羽单薄的白衣。
“进来吧。”
在竹屋前徘徊的凤羽如蒙大赦,三不做两步的走进屋内。
“鸾姐,你看他那猴急的样。”
“大小姐,你别挑祸了,成么?”凤羽在心底哀嚎着,眼神围着曦鸾俏脸溜溜地转,生怕曦鸾的火爆脾气又被无邪点燃。
“鸾儿、邪儿,肚子饿不饿,要我去弄点好吃的来么?”凤羽赔着笑脸的问道。
“我们不饿,不如你问问你的小美人。”
曦鸾侧开身子,露出雪儿半个含羞带臊的面容,昨日如纸的惨白消失殆尽,红润的肌肤像是熟透苹果的表皮,身躯里的气血之强胜过初生的婴儿,仅仅一夜,雪儿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估计瞎子也不会认为,这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妪。
“姐姐。”
雪儿嗔怪了一声,又躲回曦鸾背后,偷偷地瞄着凤羽。
“别不好意思了,反正日后夫君总是要吃了你的。”
曦鸾这话一出,雪儿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凤羽也是尴尬的无所适从。
“鸾儿,瞧你这话说的,为夫又不是妖怪。”
“你不是妖怪么?真是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色魔不属于妖怪呀。”
无邪噗的一下,将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倒霉的凤羽,非常不幸的全盘接收了。
看到眼前滴水的发丝,凤羽真是哭笑不得,这个曦鸾损人的功夫,看来丝毫不亚于无邪。
轻舟之上,曦鸾、无邪、雪儿,围坐闲聊着,许久没有离开孤岛的雪儿,一脸的兴奋,宛若十四五岁的女孩,洋溢出的青春烂漫,让在另一头坐着苦劳力的凤羽很是欣慰。
“姐姐,离开慕容家之后,我们要去哪里呀?”
“那要问你的情哥哥了。”
凤羽假装没听到,他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要是被绕进去,少不得一阵纠缠。
“凤羽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
一夜话谈,了解了曦鸾和无邪的个性,雪儿这小妮子渐渐放开了,居然无所忌惮的唤起了凤羽‘哥哥’,这倒真让凤羽消受不起,毕竟他的两位爱妻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的反应。
“雪儿,这个不急、不急,等见过慕容家主再谈。”
奉行拖字诀的奥义,凤羽决定一拖到底。
“爹爹,肯定回答我离开的,你休想再抛下我。”
会错意的雪儿开始生闷气,可旁边坐着两尊活菩萨,凤羽也不好上前安慰,这齐人之福果然是不容易享受的。
两日之后,一行四人轻装简行,离开了富丽堂皇的慕容府,慕容振国老泪纵横的目送着雪儿离去的身影。
“老爷,莫要伤心,小姐能够得到她期盼的幸福,我们该替她高兴才对,何况跟着凤羽公子,普天之下谁能伤的了小姐,小姐的安危根本无需担忧。”逐生扶着慕容振国,出言安慰道。
“我又没老糊涂,你说的道理我自然懂,可养了几十年的女儿突然离开,我这心里还是免不了空落落的。”
“老爷,小姐这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定过些年头,小姐会给您老带几个孙少爷、孙小姐回来呢,到时候我们慕容府肯定会热闹非凡。”
“呵呵,逐生,你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孙子、孙女,希望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到那一天。”
“老爷,你突破到通天境,寿元足足有两三百年,凤羽公子又没有隐疾,你还是担心到时候抱不过来吧。”
“抱不过来,老夫也要抱,大不了让你也搭把手,不过别‘公子、公子’的叫了,记住要叫‘姑爷’,堂堂的人界至尊是我慕容振国的女婿,看看那些跟我斗了一辈子的老家伙,知道后会作何感想,哈哈,哈哈。”慕容振国笑得异常得意。
“老爷,你还是厚道些吧,光是你突破到通天境的消息,就够让他们心脏病发的了,要是他们知道姑爷的身份,还不直接去见阎罗王呀。”
在军队混久了的,没一个好东西,逐生嘴上说厚道,其实他的话比慕容振国还要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