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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扬州城内,恰好是午时,众人找了一家饭馆入内用饭。夏西南想破了脑袋也未想通前因后果,纳闷得饭也吃不下,遂瞅了个空子,鬼鬼祟祟地悄声问青叶:“褚……侯姑娘,你又不喜欢小诸庄啦?”
青叶剜他一眼,难堪得转过脸去,并不接他的话。
夏西南还不死心,过一时,又问:“侯姑娘,你为甚不喜欢那小诸庄啦?”
怀玉见他可笑,便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似笑非笑道:“因为那小诸庄内没有男子,咱们小叶子高瞻远瞩,目光长远,想到将来不好找婆家,便又不喜欢小诸庄了。小叶子,我说的对不对?”
青叶被他说破心事,面色不由得微微涨红,气得差点红了眼圈,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对!你说得很对!”
怀玉便赞赏道:“你平常笨得很,跟三岁小孩儿似的,又固执如牛,却偏偏在这个事情上聪明,举一反三,也痛快。”
青叶将手中筷子一顿,闷闷不乐道:“自然,因为我是海盗窝出身嘛!”
怀玉嗤嗤笑了一通,后又俯身贴着她耳朵悄声道:“那小诸庄才几口人?能找着什么好相公?不如跟了我去京城,爹爹我认识的人多,到时给你挑个有钱又好相貌的女婿。状元郎也罢朝中一品大员也好,到时都由你挑;哪怕那人家中已有妻小也不打紧,但凡你看得上的,爹爹我自有办法叫你过去做当家主母;你嫁了如意郎君后,爹爹我再为你撑腰,任谁也不敢——”
青叶将筷子一摔,捂住耳朵,尖声嚷道:“哎呀!我的魂又要丢啦!”
怀玉失笑,却也不再言语。青叶虽叫他讥讽嘲笑得羞愧不已,但却也找到与他吵架时的制胜法宝,心中不免得意洋洋。
夏西南坐在角落里食不知味地扒着米饭,心里还是糊涂:那小诸庄没有三四十岁的老男人,年岁相当的十几二十岁的小后生不是还有许多嘛,侯姑娘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没有瞧见?
饭毕,众人于扬州城内走马观花,夏西南又殷勤讲解,青叶听得两眼放光,心道,怪道侯怀玉这厮要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了。这扬州城果真是好地方,热闹繁华不逊杭州,若是能在这里落脚,将来盘一家小小店面,开家饭馆,高兴了便做个小生意,不高兴了,便关上店门,逍遥自在度日。如此,岂不是好。
晚间,又借宿与城中一家财主的家中。这家人家姓花,是个家道已然中落的财主,为补贴家用,便将原先的一个别院腾出来,专门赁与有钱的过路客商暂住。别院不大,也有正房加厢房十数间。院内花木扶疏,翠竹掩影,虽是一个落魄的寻常财主,却也将这院子收拾得雅致非常。
怀玉住了正房,青叶住了东厢房,其余人等则住西厢房。又因怀玉对这小院颇为中意,便命夏西南将伙食也包给了花家。花家收了银子,便与夏西南讲定,到了饭时,花家的厨娘便带了菜蔬到别院内的灶房内煮饭烧菜。
青叶这几日已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次日又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溜达一圈,便去灶房看厨娘烧了什么。才从灶房里出来,便见怀玉也起了身,且一派风流富家公子的行头,穿红挂绿的,看着骚包得很。青叶这才想起,他说过到了扬州城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去逛花楼来着。
因这怀玉这一行人花钱大方,花财主便打发儿子花少爷亲自来看各处可有不妥,客人在住宿上可有不便,厨娘烧的饭菜可还合口味等。
花少爷也是个妙人儿,今年方一十七岁,因为生的面白如玉,人也风流,因此人送外号花玉郎。这花玉郎整日里走马观花,不务正业,他家家道中落,其中就有他的大半功劳。又因为他对自己的相貌颇为自负,一般女子便入不了他的眼,扬州城内的花楼里虽有他的干姐妹无数,但他自己却是至今也未有定亲。
花玉郎才一进院门,便瞧见倚在灶房门口的一株枇杷树上微微愣怔想着心事的青叶,小心儿便猛地一跳,一时间心动神摇,不能自已,忙悄悄退到门外去,理了理衣裳,掐下门口的一朵月季花,小心地簪到头上,这才迈着方步,踱进院门。再进来,见才刚倚着枇杷树的佳人已进了灶房,正与厨娘闲话。花玉郎心跳如雷,却还要将风流少爷的派头做足,再自报家门。一问,原来这佳人竟比自己大两岁,心中大乐,便拉着青叶认干姐姐。
怀玉要出去浪,便吩咐早些上菜上饭。还是老规矩,青叶与他一同用饭。二人相对无言,青叶只管闷头吃饭,怀玉笑了几下,想要说话,想想还是算了。正吃着饭,花玉郎探头探脑地找了来,还未进门,便被侍卫拦住,他便柔声柔气地扯着嗓子叫:“侯姐姐,侯姐姐,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青叶想着等下可向这花玉郎打听些事情,却见怀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怕他赶人,便眼巴巴地看着他,怀玉见她发急的样子,失笑道:“去吧,去吧。”青叶眉花眼笑,赶紧搁下饭碗跑了去。
在一旁伺候的夏西南忙道:“殿下,你看看那花家少爷,风流得不像话,要是……可不大好。”
怀玉微微一哂,没有说话,看样子显然是没有将花家少爷放在心上。待用罢饭,他自带了人出门去逛花楼。临去之前,见青叶正笑语晏晏地与花家玉郎在枇杷树下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听得花家玉郎问道:“你三表叔这人派头怎地这般大?他的随从看着都跟凶神恶煞似的,吓人得很,他家是做什么的?”
但听青叶甜甜答道:“我三表叔这人是个混混,向来不正经,那些随从都是他的打手爪牙。他家开着猪肉铺子,是靠杀猪卖肉发家的,他此番便是贩猪去京城卖的……”
三表叔的身形登时顿住,面色铁青,在风中僵立了许久,想来是怕耽误了去逛花楼,最终还是咬着牙默默走了。
待怀玉走后,青叶便收了脸上笑容,一本正经向花玉郎打听买卖房屋事宜,花玉郎又惊又喜,忙问:“你要留在咱扬州城?你不用同你表叔一起进京么?”
青叶少不得要编些“因家中父母双忘,因此跟着表叔去京中投亲,可是近来得到消息,京中的亲戚已经搬到别处去了。又因为自己是江南人,怕到北地去水土不服,且手中还有些银钱,便想着要在这扬州城内安家”的话来给他听。怕人家日后要欺负她一个弱女子,便又胡乱说扬州城内也有一两家亲戚,等买好房屋后再去慢慢寻访云云。花玉郎果然全信了,热心地把他老子花财主也喊了来给青叶出主意。
花财主对她的一番话却是不大相信,但此人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为人最是圆滑,事不关己的,一律不多嘴发问,当下沉吟道:“侯姑娘若是诚心,我这别院便卖与你,如何?”因近日缺银子花,这别院的生意又没有保证,还得时时派人看管收拾,是以早就想卖掉了,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买主。
青叶忙摆手道:“你这别院好是好,但我一个人住着太大。”
“哎呀!”花财主跺脚道,“你一个人住着是大了些,你将来不要成亲么?不要生儿育女么?”他做生意的人,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青叶看他一张胖脸极为和善,不像是坏人,便也不同他计较这些。
花财主又拉着青叶在院内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向她讲解这宅子的好处,“这宅子临街,出门便是繁华街市,关起门来,则是自在天地。逛街出行方便自不必说,将来想做个生意,也是极好的一处门面。”
末了,又道:“院内植有许多花草果树,漂亮不说,便是一年四季的果子也不用花钱去买了。”
花财主将这宅子夸得天花乱坠,还道从前他家有个亲戚家的儿子在这院子里住了一段时日,回家以后,当年便高中了秀才。由此可见,这院子的风水也是极好的。
青叶叫他的一张巧嘴说的意动,问他要多少价钱,花财主作为难状,道:“姑娘与我花家甚是有缘,要不,这扬州城这般大,你们为何就偏偏来到我花家借宿?既是有缘人,我也不能要你高价。这宅子东西六间厢房,三间正房,一间客坐,一间厨灶,另有树木若干,共算你二百八十两银子罢!若是旁人,至少要三百五十两。”言罢,心中得意,这宅子的地皮是当初以二十两买下来的,后来花了数十两银子建了几间屋子,栽了些果树与花草,如若今日能顺利卖出去,可净赚三倍之数。
青叶算了一算,银子多得很,买下这宅子,即便将来什么生意都不做,剩下的银子也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了。但价钱合适与否,还要等三表叔怀玉回来后再问问看比较妥当,因道:“这个价钱有点贵……容我再想想。”
花玉郎见青叶没有当场应下,怕夜长梦多,又怕她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只怕日后再也找不着这样的芳邻,忙与他爹道:“爹,你把零头抹掉罢!二百五十两银子卖与侯家姐姐罢!”
花财主听这不成器的败家儿子一张口就要给人家便宜三十两,直气得脑子发昏,却不好当着青叶的面发火,遂打了个哈哈,又见青叶已有动心的迹象,便趁热打铁道:“若是姑娘诚心想买,我再给你便宜些也不是不成……咱们到时只需立张草契,各自签字画押,不去报与官府知道,连契税都能省下来……姑娘若是想好了,尽快与我答复。”
花家两父子走后,青叶像是梦游似的在院子里游荡了起来,越看这宅子越是中意,心里边便将这宅子当成自己家一样爱护了起来,看见花园内的一株花草倒下,慌忙将这花草扶好;见一株老杏树上的枝条伸到墙外去了,忙吭哧吭哧地搬了块石头踩上去,将那出墙的杏枝给扯了回来;便是走路的脚步也放得极轻极柔,生怕踩死了自家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