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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巨大的水花向着四面八方哗啦啦地跌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落进了湿热的白雾之中,不时地在那茫茫的水面上沉沉浮浮。
“唔……”口鼻之中被温热的水流-溢满,窒息感立刻扼住了凯尔的喉咙,明明如此温暖的触感却含-着吞噬的力量,拽着他的双-腿似乎想要将他拖进到水下。
他剧烈地挣扎,却不能逃离半分,直到忽然之间,他的手掌在胡乱的滑动中触摸-到一个结实而健硕的胸膛。
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凯尔紧紧地、紧紧地拽着,像一只八爪鱼一样地牢牢地束缚在上面,再也不想脱离。
“不要挣扎,凯尔,试着放松身体,靠在我身上。”头顶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亚瑟声音,他的嗓音沙哑而干涩,似乎在隐忍却又因为窒息而略显得断断续续。
本能让凯尔想要将他抓着的东西束缚,但亚瑟的声音又给予了他几分理智,他尝试着放松自己的身体,软软地瘫在亚瑟的身躯上,睁开双眼就对上那了双冰蓝色的眼眸。
亚瑟的一只手臂划着水,整个身躯连带着凯尔的在水面上漂浮,白色的雾气遮挡了周围的景象,凭着直觉,亚瑟带着凯尔向着浅水处游去。
浅水处脚踏实体的感觉让凯尔松了一口气,他细密的眼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就这样趴在亚瑟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不会游泳。”亚瑟看着紧紧地挂在他身上的凯尔,后怕之中又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笑非笑地望进凯尔黑色的眸子。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凯尔不理会亚瑟的调笑,却也没有离开亚瑟的身躯,小脑袋越过亚瑟的肩膀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
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声与呼吸声,四面八方透着一片死寂,再也不能捕捉到其他的声音。
纯白色的雾气几乎遮挡住了他的视野,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扇精致华丽的巨大殿门,门上镶嵌着泛着晶亮白芒的东西,仔细看去,发现那是一颗颗光系魔兽的魔晶,每一块都打磨成了精致而圆润的形态。
“这是什么地方?”这种萧条的感觉让凯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虽然水温很暖。
然而一句话刚刚问完,凯尔等到的不是亚瑟的回答,而是那一扇精致而巨大的殿门被打开的声音,亚瑟先凯尔一步反应过来,紧紧地拥着凯尔,两个人一同僵硬了身躯,悄悄的隐匿在了浅水区的一角。
“你们下去吧。”一道轻柔而令人舒心的男中音透过缭绕的雾气,飘进凯尔与亚瑟耳中,让他们僵硬的身子都忍不住舒缓开来。
“是,陛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其他人在命令下陆陆续续地走出,灵泉再一次陷进了无边的沉寂之中。
当最后一名仆从的衣角消失在殿门之外,兰伯特纤长的手指才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繁重的衣袍,他的袖口绣着一朵净水白莲,数不清的花瓣静静地停在金色的圣十字上。
一瞬间的松弛感让兰伯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手指轻轻一挥,将衣袍收进了储物戒之中。
兰伯特看了眼白茫茫的灵泉,随后便踩着玉色的石阶向着水中走去,石阶略有些冰冷,让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瞬,紧接着,他继续下方走去,当那温热的泉水触及到他的脚尖时,刚刚拧起的眉心才舒缓了开来。
完美的身躯与温热的泉水融为一体,兰伯特选了岸边的一处地方坐下,随后合上双眼,慢慢感受着周围的水流浅浅地流过他的身躯,舒适而安宁。
凯尔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名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进入他的视野,呼吸虽然因为隐藏而几乎停滞,但目光之中却澄澈一片。
忽然间,他的眼睛陷入一片黑沉,温软的触感遮住了白茫茫的雾气,连同眼前正在泉水中沐浴的男人。
“不要看。”亚瑟压低了声音,一只手掌环着凯尔,另一只手掌密不透风地遮在凯尔的眼睛上。
“谁!”兰伯特的声音透着微微的冷意,但脸上那已经成为习惯的笑容却没有消失,从水中上岸不过分秒之间,他已经掏出了储物戒中衣袍,再一次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湿漉漉的银色发丝坠着晶莹的水珠,身体上还没有蒸干水流瞬间濡-湿了自己的衣袍,圣殿特有的衣袍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衬着朦胧的水汽,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一位流落在凡间的神祗。
躲避已经再也没有了意义,凯尔瞪了亚瑟一眼从他的怀中挣出,接着就着他的手掌上了岸。
兰伯特的视线先在亚瑟的身上扫过,看到他额角的额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厌恶,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在凯尔的身上,打量了片刻,眼睛中渐渐闪过一分了然。
“是哪一位圣长老把你们带过来的?”兰伯特的声音没有了刚刚的冰冷,反而带上了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柔和。
撞上兰伯特的目光,第一次,凯尔觉得心底的一切秘密似乎都被一层一层地剥蚀开来,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即使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大。
“圣·索菲亚。”凯尔的话头一时没有收住,从他的口中脱飞而出。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险些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自己竟然犯了这么低等的错误。
问下心神,凯尔开始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玫瑰金色,其中明明裹着令人舒心温和,却让凯尔颤栗,只因为,他那一双并没有弯起的眼睛。
那不是从心底发出的温和,只是一种特有的习惯,并且是不知持续了多久的可怕习惯。
“进入圣殿是你自己的意愿吗?”兰伯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睛似乎一直注视着凯尔,但凯尔能看到,兰伯特的眼睛并没有倒映出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凯尔歪了歪头,纵然十分不喜他的笑容,但依旧还是回答道:“可以说是。”
兰伯特依旧微笑,了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轻和的声音再一次从口中传出,只不过却是朝着外面,“来人。”
不多时,两名一身白色圣袍的仆从并立而入,看到凯尔与亚瑟两个莫名出现在这里的人,眼中虽然现出惊讶却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上前一步在兰伯特面前虔诚而恭敬地躬了躬身子,“陛下。”
兰伯特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一动,一块传讯石在他的手中倏然出现,他在上面轻轻地点了点,随后交到其中一个人的手中,指了指亚瑟与凯尔,“把他们带到圣长老们那里,他们会明白我的意思。”
三个人之间的对话到此为止,兰伯特并没有询问凯尔的身份或者是其他,凯尔同样也没有向他打听任何消息,平平淡淡却又十分自然。
当巨大的殿门慢慢关闭,兰伯特的身躯再一次掩藏在纯白的雾气之中时,凯尔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看了一眼前面正在带路的仆从,稍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眨了眨好看而又满是疑惑的眼睛望着身旁的亚瑟,“我知道这里是圣殿,可是他究竟是谁?”
他不可能是国王,为什么却被他的仆从成为陛下?
“是教皇,圣殿的最高执掌者。”亚瑟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肃穆,源自心底的郑重被轻而易举地剖开重现。
“你怎么知道?”凯尔疑惑地看着亚瑟,他并没有因为兰伯特的身份而惊讶,毕竟,那样的男人也只有教皇这个身份能配得上他。
看着凯尔的模样,亚瑟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双手忍不住想要揉一揉他柔软的发尾,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凯尔,这依旧是常识,只是你从来都没有关注过罢了,平常人喜欢把他称为圣父,陛下这个词汇是他们圣殿的内部称呼。”
“况且,二十年前,我曾经跟着父亲……”说到这里,亚瑟忽然顿住了话语,整个人也自嘲地一笑,旋即继续说道,“……来这里朝圣,那时候的教皇与现在的这个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不论是他的气息,还是他的样貌。”
没有什么不同?凯尔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难道是吃了什么能使他的容貌定格在某一个时间点的特效药?”
虽然不明白凯尔这一句话中的生僻词汇,亚瑟却明白了凯尔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是不存在那种药的,况且,就算真的有那种药剂,最长的药效大概只能撑够百年的时间。”
“百年?”凯尔在嘴里咀嚼着这个词组,不过片刻就已经了悟,他的瞳孔慢慢放大,再一次吃惊地看向亚瑟,像确认一下他得到的消息,“你是说……”
亚瑟点了点头,印证了凯尔心中所想,“圣子每二十年就替换一次,但是教皇从圣殿存在开始从来没有更换过,不是因为圣子只是圣殿的象征,而教皇是圣殿的至强者,而是因为至始至终,教皇只有这么一个,也只能是这么一个。”
“哦,天呢!”凯尔惊叫地喊出了声,前面带路的两个人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们,却在对上一双澄澈纯黑的眼睛时忍不住低下了头,继续恭敬地转过身继续带路。
在纯净的东西面前,每个人都会自惭形愧,就像婴儿的目光总能唤起人内心深处藏匿的柔软。
看到前面两个人转过身去,凯尔澄澈的目光再一次变得深沉黝-黑,“不死不灭吗?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种存在,即使是神明也不可能会永生吧。”
凯尔伸手遮了遮天空上那刺眼的光芒,忽然,他的手掌一僵,僵硬着自己的脖颈看向亚瑟,问道:“那么亚瑟,刚刚我们见过的那一个到底有多少岁了?”
听到凯尔的问询,亚瑟的脸色不由地一黑,之前那个情景再一次在他的眼前闪现,“不知道,但是圣殿在这片大陆上已经伫立了近千年。”亚瑟有些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声。
得到了亚瑟近乎是准确的答案,凯尔忽然间摊了摊手,了无生趣地垂下眼睛,“哦,天呢,我竟然看到了一个大叔的裸-体,不,更有可能是一个已经经历了千百年的古董的裸-体,这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凯尔的语出惊人让亚瑟脸上的肌肉不由得一僵,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直到沉淀成一片无奈,反手就抱住了内心世界已经从大门口崩塌到深处的凯尔,继续跟上了前面两个人的步伐。
他再也不想听到凯尔说什么裸-体两个字,特别是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穿过重重的回廊,越过密密麻麻的复古式建筑,两名仆从终于在一扇白色的殿门外停下脚步,其中一人向着凯尔躬了躬身躯,“阁下,请您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圣长老们。”
见到凯尔无力地在那个奴隶的怀中点了点头,这名仆从才推门进入,而另一名仆从则退到一旁站定,态度恭顺而安静。
此时此刻,另外一边,兰伯特已经没有了沐浴的心思,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中忽然蒙上一层疲倦。
紧接着,一道圣光笼罩在他的身躯之上,身上那原本有些浸-湿的长袍瞬间被蒸的干爽无比,然而他却将这身圣殿特质的长袍从身体上褪-下,再次收入自己的储物戒中,换上了一件十分宽松的睡袍。
走到大殿的另外一边,兰伯特轻车熟路地在一尊石像前站定,他抬起手在上面摩挲了片刻,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扇一人高的暗门从在墙壁上显现出来。
兰伯特抬起前脚刚迈了进去,一股森冷的味道便扑面而来,瞬间侵入了他的鼻息。
他只是稍稍蹙了蹙眉头,而后继续拾级而下,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尽头。
石阶的尽头是另外一座大殿,昏黄的光线让人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点轮廓,那是一只巨大的牢笼,千年的寒铁做成的铁栏杆上散发着微微的冰寒,即使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也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牢笼之上环绕着一层层薄薄的封印,如果不仔细分辨,只会让人误认为是错觉,奇怪的声音与特殊的味道时不时地从其中透出,黑色而浓郁的雾气包裹着牢笼的一角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景。
一把木质的极为普通的椅子就在铁栏的一旁放着,古老而苍凉的纹路是时间刻蚀的印记,与周围的环境极不相符却又似乎极为和谐。
兰伯特就这样走在了椅子旁坐了下去,木椅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乎下一刻就会散成碎片,却又顽强地支撑着他的身躯。
他低垂下头颅,让银色的长发遮住他玫瑰金色的眼睛,他的身躯倚靠在那冰冷的铁栏杆上,却没有因为上面的寒气而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兰伯特忽然开了口,“西奥多,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向往圣殿,这里,有什么好呢?”
牢笼之中的声响停顿了一瞬,却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紧接着那声响继续响起,牢中的人似乎又继续了他手上的活。
兰伯特似乎并不心急,他只是静静地等着,感受着身后的寒意,不催促也不离去。
“桀桀桀桀……”终于,一道惊悚的声音从黑色的囚笼之中透出,紧接着便从那黑色的雾气之中走出了一道满身都裹着森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