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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惠郡主回到了栖霞山庄,却见沐瑄来了。
“姐姐又去青元观呢?”
端惠笑着点头说:“倒瞒不过你。”
沐瑄坐在那里细致的把玩着一件琉璃盏。
端惠郡主去更了衣,换了家常的衣裳依旧出来和弟弟说话。
“青元观我好几年没去了,今年去了倒有意外的发现?”
“有什么意外发现?”
端惠笑道:“倒出现了好些陌生的面孔。不过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姓赵的,的确是才高八斗。诗词了得,又琴技高超。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少数百年。你猜我遇见谁呢?”
沐瑄哪能猜到。青元观的盛事都是汴梁城中那些才女们汇集的地方,汴梁中这些才女他一个也不认得。
端惠见沐瑄疑惑的样子,笑着说:“我倒看见荣三小姐了。没想到她是郑氏的徒弟。听说才学琴大半年,就能将《幽兰》弹得那么好,当真后生可畏。”
“原来是她!”沐瑄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仿佛这事也激不起他多少的兴趣。
“哦,听你这语气倒不觉得意外?”
沐瑄没有说话。
“上次崔小七来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沐瑄疑惑道:“并没说什么。”
端惠便觉得奇怪,这个崔尚到底怎么搞的,太妃让他来开解君华,怎么到跟前又一个字不提?难道是忘呢?
端惠不免埋怨道:“这个小七怎么办事的。他最近怎么没来?”
沐瑄让崔尚州帮他办事去了,这些都是瞒着郡主的,他还不想这么早告诉姐姐实情,只好隐瞒道:“可能是家里有事吧。”
端惠见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心中却是按捺不住疑惑。弟弟和崔尚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她隐约的听见过一些风声。只是弟弟没有主动向她提起,她也不好问。弟弟的脾气有些古怪,她最是清楚不过。如今姐弟俩好不容易走得亲近一些,她不想因为别的事两人再生什么嫌隙。
“君华,明日我打算回一趟府里,你和我一道回去吧?”
沐瑄想也没想,道:“我回去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啊。太妃开了口。那么总得回去商量商量。端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扬着笑脸说:“你也许久没有回去过了,我们姐弟俩一起。也有个伴。到时候不管是父王还是太妃,有什么要训责的,也能相互帮着说几句话的,对不对?”
端惠的话让沐瑄沉默了好一阵。他抬头看了姐姐一眼,心道姐姐大归后在家也尴尬。所以才回到山庄来住。他现在是个世外人倒不要紧的,可是姐姐将来还得依靠王府。又想到当年的事没有谁比太妃更清楚了,一些细节上的事为何不去问她?
沐瑄思来想去最后拿了主意:“好了,我与姐姐一道回去!”
“这敢情好。我马上让人去安排。”沐瑄的话让端惠大感意外,还以为他要拒绝的,没想到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看样子有戏。
保康有事找沐瑄,沐瑄暂且告退。
端惠叮嘱他:“你自个儿答应的可不许忘了!”
沐瑄道:“绝不会食言。姐姐放心。”
端惠这才算是吃了定心丸。
沐瑄出来见到了保康,保康上前和他低声说:“崔七爷在芦塘,说要见您!”
“他在那里干什么,为何不径直到这里来?”沐瑄满腹狐疑,又让人牵了马来。
“听说有事,崔七爷不方便过来,只好请大爷亲自跑一趟。”
沐瑄骑了马,一路往芦塘而去。
端惠听见沐瑄出了门,疑惑的问了句小厮:“怎么突然又去芦塘呢?”
那小厮回答:“听说崔七爷在芦塘等大爷,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
君华他在庙里长大,对家里的事从来都不闻不问的,也没什么人和事能激起他的兴趣。可是这阵子两人的异常举止,让端惠更加清楚的意识到定是出了什么事。
端惠不由得替沐瑄担忧起来。她这傻弟弟没什么依靠,将来遇到了什么困难只怕连个帮他的也没有,她不能坐视不管。
端惠忖度了一回,便对纨素说:“将唐令给我叫来!”
沐瑄一心只想快些见到崔尚州,不免快马加鞭。等到他好不容易赶到芦塘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芦塘他是第二次来,那次是在夜里找雷波,也看不清什么景致。如今正是收获的季节,他经过了一片稻田,田地里有不少正在劳作的农人。又过了一片池塘,塘里的荷叶有枯败之势了。
崔尚州跟前的小厮名唤阿峰的早已经出来迎接了。
沐瑄下了马,阿峰上前躬身道:“沐大爷来了!”
“尚州他在哪里?”
阿峰道:“请大爷随小的来。”
沐瑄跟在阿峰后面,保康替他牵着马穿过了一片树林,又走过了一架大水车,下了一段的坡路,来到了一座茅屋前。
沐瑄迟疑了下,心道这崔尚州在这里干嘛。他进到茅屋内,见崔尚州躺在土炕上。沐瑄心道,坏事了!
“君华来了!”
“你这是怎么呢?”
崔尚州有些难为情说:“让你担心了,出了点事,我腿给摔伤了。离这里不远,又恰巧遇见了雷波,他安排了这么个地方让我歇息。”
“要不要紧?找大夫瞧过没有?”
崔尚州见沐瑄担忧,又赶紧道:“你放心,不是很要紧。只是我可能要在这里呆几天,回去了怕我那老娘担心。”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到了腿?”
崔尚州目光微沉,但见跟前都是极亲近之人,思忖片刻才道:“我去查当年绿檀的事。后来不晓得惹到了什么人,一路要追杀我,身下的马儿受了惊,把我给摔了下来。”
沐瑄骇然,这背后倒确实古怪。
“我只是疑惑而已,才让你帮我寻个究竟,没想到到底让有些人按捺不住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不如再放一放。正好你也养养腿,别的事以后再计较。”
崔尚州却觉得沐瑄将这么大的事托付给他,弄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很是愧疚。
“君华,这事我有主意。你就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沐瑄却担心如果再让崔尚州出面对他更不利,要是没有崔尚州帮他,他身边真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这阵子你先别管。安心养着吧。我明天要和姐姐一道回府。有些话我问太妃去,说不定就清楚了。总好过你在外面冒着风险乱撞。”
“你要回府么?倒是件好事,只是到时候你把性子改一改,和颜悦色的,他们也安心。”崔尚州是沐瑄从小到大的玩伴。又是至交,这些话他不说谁来说。
“我都知道。为了姐姐,我倒能忍。”
沐瑄又觉得此处破败了些。崔尚州住在这里不像话,想了想便道:“要不你回山庄去养腿吧。这里确实不方便。”
崔尚州忙道:“你不是还瞒着郡主什么都没告诉她吗?我这个样子倒让人怀疑。不过住几天,不要紧的。这里有雷波,你就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雷波来了。
他看到了沐瑄微微一怔。
崔尚州对雷波点头道:“我来的时候见外面闹哄哄的,围了不少的人,出了什么事吗?”
雷波低着头说:“有佃户打起来了,其中一个被打断了手。已经让人去荣家通知小姐去了。”雷波又见自己住的这里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便和崔尚州说:“崔兄,我去和白大爷商量一下,不如把你挪到他们家住几天。这里实在不是住人的地方。”
沐瑄顺口问道:“这个姓白的是什么人?”
雷波回答说:“回沐大爷的话,白家是这里的庄头。听说当初是先太太的陪房,如今小姐在管着这边。自然是小姐的人。”
沐瑄毕竟担心崔尚州,因此倒觉得雷波的建议不错,不假思索就道:“好,我去见见那位姓白的庄头。”
雷波听说便道:“我给沐大爷带路。”
崔尚州本来不想麻烦别人了,可是他现在躺在炕上不大能动弹,就是要阻止也不见得能阻止得了。
这里阿峰才松了一口气,劝解着说:“爷就放心吧,沐大爷肯定能妥善安排好的。”
沐瑄跟着雷波去白家。当他看见了大片的稻田时,和雷波道:“汴梁种水稻的少,像这边大片大片的种更少。是谁想的法子?”
雷波说:“是我们小姐的意思。”
沐瑄又说:“到底成气候了。”
雷波笑道:“可不是。当初还请了原阳那边懂种植的人在这边忙了一个多月才种了下去。”
沐瑄想,她一个未出闺门的小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能想到农作上的这些事还真不容易。
走过堰塘的时候,沐瑄又问:“这里也是荣家的产业吗?”
雷波笑着答应。
沐瑄见那堰塘里枯败的荷叶,心想过不了阵子就该采新藕了。
等到雷波带着沐瑄敲开了白家的门,是梨花来开的门。她欢欢喜喜的唤了一声:“雷哥哥来了。”又瞧着沐瑄是个生人,防备似的打量了他几眼。
“大叔和大娘不在家吗?”
梨花道:“府里的小姐来了,我爹陪小姐过去了。娘去地里摘才去了。我留在家里看家。”
雷波便和沐瑄说:“要不沐大爷先进来等会儿吧。”
沐瑄心道也只好如此。
梨花有些迟疑的给两人开了门。
这是户普通的农家小院,不过几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整整齐齐的。看上去白家还算是户殷实人家。要是崔尚州能在这里休养倒也放心。
梨花一溜烟跑去找她娘去了。
过了一会子白胜春家的挎着篮子回来了,当雷波把沐瑄引荐给白胜春家的时候,白胜春家的见沐瑄一身寻常的褐色焦布直裰,又听闻他姓沐时不免有些惊奇。沐是皇室姓氏,而整个汴梁也就是王府姓沐。跟前这个人虽然长了副好相貌,可身上并没什么富贵气象,看那衣裳跟小康之家的子弟差不多。
白胜春家的便随了雷波的称呼,温和的笑问:“沐大爷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沐瑄刚起了个头,还没说,就听得院墙外传来了说话声。
白胜春家的笑道:“是老头子回来了。”
率先进院门的是荣筝。荣筝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沐瑄,不由得惊了一跳,心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遥遥的隔着行了个礼。
接着白胜春来了。
白胜春家的赶紧上前和白胜春低语了几句,白胜春连忙上前作揖倒:“不知沐爷降临有失远迎。”
沐瑄倒还十分的客气:“不请自来突然造访给您添麻烦了。我一朋友腿伤了,在雷波那边养着。想着雷波那里不大方便,不好养伤,所以过来问问大叔能不能借个地方安顿下我那兄弟。不过就耽搁几天的功夫。”
白胜春在拿主意的时候先看了眼荣筝,荣筝明白白胜春想讨她的示下。荣筝因此问道:“是姓崔的那位吗?”
沐瑄点点头。
荣筝因此不免回忆起沐瑄曾经打算掐死他,崔尚州替她说话的事来,她多少欠人家一个人情。于是微笑着和白胜春说:“大叔,我知道这个人的,很可靠,你救帮他们一把吧。”
既然荣筝都开了这个口,白胜春就更没拒绝的道理了,因此应了此事。
沐瑄向荣筝投去了一记感激的目光。
白胜春家的见一位千金小姐,一位公子爷在外面站着吹冷风多有不当,便忙请他们进屋坐。又催促梨花去烧水来,顺便留沐瑄吃饭。
沐瑄茹素习惯了,也不想给人添麻烦,便道:“大娘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要走的。”
白胜春家的知道这些公子爷讲究多,倒也不强求。
荣筝站在檐下和白胜春的商议:“这事要尽快平息下来才好。不管怎么说在你的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是要担责任的。先把人安抚好了再说。他要是还敢闹,你找人告诉我。”
白胜春赧然道:“倒给小姐添麻烦了。”
“倒也不麻烦。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滋事。目今最要紧的是把事态给控制住。不能乱了人心。只是我这里能拿出的钱也不多,要赔偿的话,目前只能拿出十几两来。我回去再想办法。”
……
沐瑄坐在堂屋里,两人的谈话声便飘进了他的耳朵。暗自猜度这位荣小姐办事倒不像是小姑娘的手段,竟能抓住事情最关键的地方,一丝不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