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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美人棺葬此(二)
这篇宠文里的这个宋朝,同现实里的宋朝一般无二,搞得都是酒水专卖那一套。因而这汴京城中的酒店,亦有官家直属的“正店”和民营的“脚店”之分别。正店的环境虽好,只是去那儿的大多都是达官贵人,流珠生怕遇上脸熟的,被人识了出来,平白惹出麻烦,便命车夫赶着马车,往另一家人少上许多的脚店行去。
说来也巧,这家脚店,正是当年薛微之住的那一间改来的。先前徐*做过人肉饺子的这家驿馆,因经营不善,掌柜不得已回了老家,反倒是先前那位给了徐*做饺子机会的单大郎,凭着积蓄,将店盘了下来,改作脚店。因他性子憨直,饭菜分量足,因而倒也有些稳定的客源。
流珠步入其间后,虽觉得有几分微妙的熟悉,却到底没认得出来。她在店内等了一会儿后,忽地听得厢房门扇被人拉开,伴随而来则是一声带着哭腔的“二娘”。流珠心上一喜,回过身来,便见徐瑞安一把撞了过来,伏在她膝上,扬着肉嘟嘟的脸蛋,又哭又笑道:“可算见着二娘了!二娘,你不是说你就是串个门儿,过段日子便会回来么?厨娘做的饭不比你做的那般好吃,可馋死我了!”
徐如意并不是个感情外露的小娘子,此时见徐瑞安又哭又笑,只蹙眉看着他。待到小二端了菜上来,徐瑞安便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徐如意这时才凑到忙着给瑞安夹菜的流珠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口,低声道:“儿有话要和二娘说。”
流珠一愣,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搂得近了些,温声道:“小娘子有甚悄悄话儿,只管说便是。”
她却是没想到,徐如意的话反倒令她眉头骤然蹙起。那小娘子皱着眉,低低说道:“大哥从边关之后,便说,儿这散馆,最多只能念到八岁,儿一过完年,可不就八岁了么。大哥说,男女八岁不同席,到了八岁,便需懂得男女之别,非得退学不可,然后再请人来教习女红四艺,好生学习内宅妇道。”
先前徐子期自边关回来时,流珠特意跟他提过如意进学的事儿,徐子期也是言之凿凿地应承了下来,不曾想这一转脸,就跟徐如意这样遵嘱。
徐如意却还有话要说,小娘子颇为不高兴地道:“自打大哥回来后,往常儿和瑞安给二娘写信,都必须先承给大哥看。儿连体己话儿都不能和二娘讲了。大哥说,因现下二娘已和徐家没有半点牵扯,写信已然是官家的恩典,信中的话便更得注意了。”
流珠默然半晌,摸了摸徐如意的脑袋,又挑眉问道:“大哥儿怎么没来?不是令弄扇去接你们了么?”
徐如意摇了摇头,道:“大哥近来同燕懿王颇为亲近,似是去他府上参加宴会了。”
所谓燕懿王,即是傅从嘉成亲后傅辛赐下的封号。流珠一听,又想到自己也交待过徐子期,劝他两头都莫要亲近,独善其身,以免惹得官家忌惮,不曾想徐子期却是阳奉阴违,只面上应一句,私底下有自己的主意却也不跟她透个风声。这是怎么个说法?是觉得她的话无关轻重?还是觉得这等事没必要同她讲?抑或是怕她知晓后告诉傅辛?
流珠暗暗垂眸,冷静下来,再琢磨起与徐子期的几番相会,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两人暗通曲款之时,只想着时间短暂,且尽欢乐,说到底不过是*上的欢娱,哪里有半分话是直直抵到心上的。这般想来,当初决定与这位徐小将军欢好,还不是因为天花闹得满城人心惶惶,外加这男人即将远征,生死未卜,这个决定,确乎是有些草率了。
最初的时候,她只是想全他个心念,加上对他有几分喜欢,可是徐子期却是颇为认真的,她不该给他这样一个误会——从前感情占了上风,情到浓时也幻想过没有傅辛的话,两人怕也算得上是神仙眷侣,可是眼下再冷静下来细想,便是没有傅辛这样一座大山横亘于前,他们两个,也是断然过不到一块儿去的。单从对她的了解来说,徐子期甚至比不上傅辛了解得多。
这般想着,与徐家人再会的高兴便少了许多。流珠叹了口气,只陪着两个小家伙吃饭,幸而有徐瑞安这个小活宝在,气氛也不至于太冷。三人在包间里待了近乎一天,还命小二拿了不少助兴的小玩意来,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待到日落时分,层云渐染,流珠也到了告别的时候,心下虽怅然,却也不得不令弄扇先将两个小家伙送走。
分别之时,徐瑞安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几乎是被弄扇和香蕊两个人合力强行拖走的,而徐如意却平静许多,只定定地望了流珠一眼,便转了身。两人走后,流珠正打算起身,却听得门扇又被人推了开来,抬头一看,却是徐子期身披黑亮大氅,足蹬军靴,缓缓抬步入内。
到底是上位之人,再不是从前的无名小卒,这位小将军身上的威压,远比从前更盛。流珠往日急着相会,不曾过多留心,如今这一看,却是感受得十分明显。她强自笑了一下,温声道:“将军倒还穿着儿寄过去的这衣裳呢。你这般姗姗来迟,该要罚酒才对。”
徐子期掩上门扇,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跨坐到席间之后,一把将流珠拉到怀里,逼得她坐到自己大腿上,先饮尽杯中浊酒,这才眯眸笑道:“见过如意和瑞安了?他们同你说了甚话儿?”
从前的徐子期很少眯眼看人,眼神向来都是如箭一般凌厉,直直抵上人的要害之处,而如今的他,眯眼而笑的样子,竟和傅辛惯常的神情颇为类似。流珠垂下眼儿,柔声道:“见过了,倒也不曾说些甚话儿,只陪着他们边吃边玩儿。”
徐子期点了点头,又凑得近了些,作势便要亲她,流珠乍然闻见他颈间的酒气,蹙了蹙眉,稍稍一避,道:“子期这是去哪儿了?”
男人吮着她耳垂,有些漫不经心地含混道:“在汴京做官,少不得应酬。若是知道你不在宫中,我定然推辞不去。”
她问到这份儿上了,徐子期还是避而不答,只一心想着亲热,口中凝声道:“楼梯上有人守着,必能将你那婢子拦住。昨夜在城门底下,遥遥望了一眼二娘,瞧见二娘对着官家笑,可是令我妒火中烧,二娘需得好好安抚我才是。”说着,又伸手去解裙裳。
流珠冷下脸来,一把按住男人冰凉的大手,随即挑起眉来,坦然道:“儿早从旁人那儿听了,阿郎分明是去燕懿王府上赴宴去了。儿虽劝过你莫要同他亲近,但既然子期这般行事,必然是有你的道理。只是将军或欺瞒,或敷衍,就是不肯给儿透个风声,每番相会只缠着要……要做那档子事儿,儿这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她这话讲得明明白白,只以为徐子期必能了解,却不想自己是完完全全的现代思维,而徐子期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作为古代土著,自然不会向女人交待自己在朝堂上的谋划及打算。听得流珠所言,徐子期墨眉微蹙,停了手上动作,只以为她是怨自己太过急色,便将她环得更紧了些,勾唇沉声道:
“二娘于我而言,可不止是温柔乡,还是解语花。若是能日日夜夜都和二娘待在一起,定然不会这般急色,还会如往常在徐府一样,吃饭时坐在一起,说说话儿,好不亲热。实在是几个月才得着一次机会,不争分夺秒,我这心里,更不会好受。”
他此言一出,流珠到底还是有些心软,再望着徐子期那俊秀面容,凛凛身躯,手摸着那结结实实的田字腹肌,心里面那些许念头复又被压了下去,只暗自叹了一声,姑且作罢,由他亲近,坐在他腿上弄了起来。阮氏一脚勾在椅子腿儿上,一足锁住徐将军狗公腰,一起一伏间,分花拂柳,麈柄入了生门,好不爽利。
二人相会罢了,各自整好衣衫,一前一后,出了厢房。徐子期命人结了账,回头看流珠步子走得甚慢,腿儿还兀自发软,不由得勾唇一笑,却也不好上前扶她,幸而香蕊知晓内情,忙上去搀扶。徐子期望着她这副少见的娇弱模样,暗自得意,再思及座上君王也见了她这副样子,面色微沉,复又盘算起来。
几日过后,罗瞻未曾出现感染等迹象,也不再腹痛,小脸儿虽还有些苍白,但整个人也确乎是又生龙活虎了起来,流珠每天都能看见他和疲惫归来的萧奈斗嘴,跟说相声似的,端的好玩儿。这两个,虽是父子,却又仿佛兄弟一般。
这日大雪初霁,天气放晴,加菲尔德便立起了画板,拿出油画器具,并依照流珠所言,拿了两身笔挺西装出来。鲁元应邀而来,见了之后,很是喜欢,流珠也颇为期待,拉着她往屋里走去,便要与她一同换衣。可不知怎地,鲁元好似有些不好意思,遮挡得颇为严实,流珠自打入宫之后,因最喜欢见着她,与她亲近了不少,便玩笑道:“公主向来性子豪爽,竟也有羞怯的时候。遮甚遮,儿又不是没从自己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