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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风云涌,霞光半敛。
我踏在凌霄宝殿的玉石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向居于主位的人。在四海八荒有点名号的人都被请来朝夕宴,本是热闹非凡的长宴,却在我进来的那一刻静下来。
我一路上在想到底是谁栽赃我偷了玄灵珠,想到君禹说玄灵珠属于离华长公主,而我前几日又恰好在枕云宫碰见过云舒公主,答案不言而喻。
偏偏挑在朝夕宴这一天,离华和云舒铁了心要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走到天帝前时,她们二人果然在侧,眸中皆含讽刺,笑得十分得意。个个顶漂亮的女子,却有这样的坏心思,白瞎了这张脸。
君禹拜道:“遵天帝的旨意,臣已将九羲带来了。”
离华笑说:“父皇,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九羲和君禹交情匪浅,这天上地下的,唯有君禹能够找到她。”她偏偏要提我和君禹的纠葛,似乎在提醒着天帝什么事。
云舒看到我颈间的玉石,面露喜色,道:“堂堂魔族公主居然做出这样的龌龊事,倘若鬼弃魔尊知道了,还有何颜面见人?你,还不快跪下!”
我挑衅地看她:“玄灵珠并非独一无二之物,你何以肯定此物便是离华的?”
云舒说:“玄灵珠乃我父皇于北天极斩杀喷云兽所得,就凭你怎能取得这样的宝物?这是我长姐生辰时,父皇赠予她的礼物,前几天刚丢的,偏偏就出现在你身上,不是你偷的又是谁偷的?”
天帝淡声道:“九羲,此乃我送离华的至宝,用以保离华性命无忧。朕知你只是一时好奇想拿来把玩,这才有了误会。只要你将此物归还,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真是好一个慈父形象。他给我一个台阶,让我承认自己偷了玄灵珠么?我抬眸笑道:“可这玄灵珠的确是我的宝贝,长公主弄丢东西就要抢别人的,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离华容色有些僵,但一直未曾说话。反倒是云舒沉不住气,跳脚大叫道:“明明不要脸的人是你!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你说这是你的,你又是怎么拿到的?”
我说:“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绝不是离华的玄灵珠。”我不愿提及舜苍的名字,这件事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没必要给他添麻烦。
离华轻轻对天帝说:“父皇,这件事需要再仔细查查,朝夕宴上这么多人,不好现在就下决断,总要给魔尊留几分面子。”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我耳力却极好。这是想息事宁人?将我堂而皇之地押到朝夕宴上来,给我扣一个“窃贼”的罪名,让别人都怀疑我偷了东西,再转而私下调查,怎么可能?
我道:“既然你把我押到凌霄宝殿上来了,今日就要给我一个说法。没有充足的证据,今天谁都别想善了。”
“那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没偷?”云舒怒道。
我哼笑道:“那你也没有证据说我偷了。”
“你颈上的玄灵珠就是赃物,你还不承认!”
“我都说了这是别人送我的,玄灵珠的确难得,但也并非不可得。”我转而看向天帝,“你们哪来的自信说这玄灵珠唯独属于离华公主?这上面刻着她的名字了?”
听了我这样大不敬的话,天帝眉目凌厉了起来,属于一个君王的气势在他身上显露无疑,他沉声道:“既然你不肯承认,那便由君禹亲自押送你至天牢,待查清此事,再作决断。”
押就押,何必拿君禹压我?我冷笑一声:“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把我关进天牢?我无缘无故背了黑锅,今日你们要不还我一个清白,我就砸了你这凌霄宝殿。”
天帝眉头深皱,眸中怒色渐升。离华终于起身喝道:“九羲,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你们。”
周围的空气渐渐凝滞。建武神君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单凭推测的确不能定九羲的罪,望天帝三思。”
天帝闻言皱了眉,半晌,他道:“九羲,莫不是要朕将你父君请来,才能好好评断这件事?若玄灵珠真为你所偷,朕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要是彻查到底,对你,对你们魔族,都不是什么好事。”他的话中威胁的意味我听得明明白白。
我还未来得及跟父君解释我和君禹之间的事,那些日子他被我气得不轻。想想自己都长到这个年纪,还要让父君为我担心,心里实在难过。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定不能让他再烦心。
我思索了一番,缓了口气才道:“玄灵珠是苍劫帝君所赠,你们不信我,总会相信他。”
闻言,云舒笑得厉害:“九羲,你说大话都不怕闪了舌头么?帝君深居简出,向来不喜人打扰,你说他赠你玄灵珠?真是可笑。”
我说:“你们可以请他来对质。”
云舒说:“凭你一句话就要劳苍劫帝君大驾,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云舒咄咄逼人得厉害,在这凌霄宝殿上没有一人肯信我。我抬手抱住另一只胳膊,只觉这白玉地面都有透骨的凉寒,腾腾的仙雾在我的鞋面上凝成冰霜。
“我知道那日你看到我和帝君了。”我望向君禹,声音寂静而空,“你告诉他们,我没有说假话。我去找碧霞兰的时候受了重伤,这是帝君赠我养伤的,我没有偷。”
君禹冷着眸,许久,他才道:“这不能证明你没有偷。”
那一刻,我只觉手脚发冷,心里却不再痛了。我轻轻笑了笑,低声说:“君禹,我早该死心的。”
闻言,他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但即刻被他掩去。我不知那一丝波澜究竟为何而生,也不想知道了。我长长缓了一口气,对天帝说:“只要请来苍劫帝君,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帝君怎么可能因你出宫?别垂死挣扎了,快将她押入天牢!”云舒大声喝道。
四位天兵天将上来就要按住我,还不待我反抗,只见那四人都被震开三丈开外,就连君禹都被光刃击退好几步。我肩头一沉,伴着馥郁的兰花草的香气,墨色的大氅已将我团团抱住。
“本君说回来一定要见你好好待在莲泽宫,谁准你跑出来了?”舜苍的声音清冷得不像话,却让我莫名觉得安心。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为我系上大氅,皱着眉道:“还穿得如此单薄。”
这话刚落,似乎众人才确认来者的确是舜苍。除天帝作揖之外,其余众人皆行跪礼,如洪的声音中带着最高的敬意,道:“参见苍劫帝君。”
帝君淡淡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起来罢。”
是离华拉着,云舒尚才能站起来。她从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愣愣道:“苍劫帝君...”
天帝的脸色不甚好。
舜苍回来了...
我瞬间就没有了要跟他们斗嘴的心思,对舜苍说:“他们将我抓来的,说我的玄灵珠是偷得离华的。”我撇了撇嘴:“原来你送我的东西是赃物啊...”
舜苍挑眉,显然对我说得这番话不太满意,道:“本君想要的东西,还用偷么?”他的眸子移到离华的身上,实在骇人:“离华公主丢了东西,要赖在本君的头上?”
离华福身直言“不敢”。
“玄灵珠是本君送给阿九的。”舜苍说。众人闻言后皆沉默,所谓偷窃一事自然不攻而破。舜苍又道:“天帝做事越来越草率了,没有证据也敢来我莲泽宫抓人。”
天帝眉目有些深沉:“是朕考虑不周,扰了帝君的清净。”
“罢了。既然没有什么疑问,那本君可以带走九羲了么?”
天帝略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唇角勾笑,手揽过我的肩头,带着我往凌霄宝殿外走去。走出没几步,舜苍握着我肩头的手紧了紧,我疑惑地抬头看他,却见他正盯着君禹。
我轻声唤了句:“舜苍...”下一刻我已被舜苍抱在怀中,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万万没想到舜苍会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合做出这等轻浮之事。
我:“你干什么...”
舜苍含笑说:“本君给你带了礼物。”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我抱出了凌霄宝殿,好在他的速度极快,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看到吧?
待回至莲泽宫,舜苍才肯将我放下。
我本抓着他的衣襟,他将我放下的时候我刚要松开,他就捉住了我的手。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眉眼的笑意胜过春风吹开的十里桃花,他问:“不躲着我了?”
我别扭地反驳了声:“我没要躲着你...”
舜苍只笑不语,轻轻一展袖,便见一朵兰花绽放在半空中,碧蓝色的花瓣渐渐舒展开来,色如烟霞般浓至淡极,流溢着淡蓝色的光芒。
“碧霞兰?”我有些惊诧。原来这些天,舜苍竟是道龍山寻碧霞兰去了吗?
“喜欢吗?”
我点点头,又想到自己得到碧霞兰也没用,我不会再炼丹了。我说:“已经没用了。”
舜苍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思,他说:“就算不拿来炼丹,当做花草来养也不错。阿九,你不必去讨好任何一个人,你若喜欢就留着,你若不喜欢便将它扔了。”
我听言,长久没说出话来。方才我还因被诬赖一事憋屈得厉害,此刻却觉得在凌霄宝殿受得委屈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对我很重要的人相信我,纵受千夫所指,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的手往身后一藏,变出我的翎毛来,递到舜苍面前。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舜苍,我喜欢你。”
我听见他的轻笑,却没有听见他的回应。在这样的时刻,所有最坏的想法都往我脑海里跑,然后填得满满的。我方才鼓起的勇气在一点一点流逝,握着雀翎的手也渐渐往下落。
兴许,他就是在耍我呢?
我逐渐心灰意冷时,他薄凉的手指却挑起我的下巴,动作轻浮,落下的吻却如此的认真。他说:“你本该喜欢我,只是说得有些晚。”
方才浅浅的吻即刻变成纠缠。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落下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炙热而肆虐,辗转至深。
他将我抱到西殿,待我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经陷入软榻当中。我害怕又紧张,手心捏出汗来。
大氅不知何时被解开,他亲吻着我,轻而深地吮吸着我的唇瓣,手掠过我的颈侧,而后挑开我的衣带。我闻见的全是舜苍身上的兰花香,那香气似乎催得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沸腾,麻麻的颤栗感蔓延至全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眼睛里跳动着熊熊火焰,似乎将他最后清明的理智燃烧殆尽。我无助地攀上他的肩,死死咬住唇瓣,这样微小的痛意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害怕得想哭,却恨不得将所有都交给他。
他没有说话,手紧紧地握成拳,清晰可见他胳膊上凸起的青筋。他滚烫的指腹抵在我的唇间,声音已沙哑得不成样:“以后,你就是我的命。”
屏风染上淡色的月光,如清霜坠地,可包围我的全是舜苍胸膛间滚烫的温度。我仿佛坠入了四月的妙香海,海水暖得如浓丽的风,沉沉浮浮,时而温柔时而猛烈,却不得止休。除了抱着他,我不知还要做什么才能迎合他给的一切。全身的颤抖都化成绵长的低吟,痛苦极致之后的欢愉,让我有些承受不住。
那一刻,我的眼眶里涌上泪水来,眼睛酸涩得厉害。
我不知我为何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