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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丽雅进了医院,姜濉把保险箱另置了一个房间,姜家已有戒备,眼下不好再去第二次。”
阿未是苏则身边的老人,四十年前就跟着苏则,今年已有五十多岁。阿未一年一年老去,只有苏则这么多年还是二十多岁的容貌。
苏则淡淡听着阿未的消息,问:“怎么进了医院?”
他不记得昨晚有伤人。
阿未面无表情地陈述,“打听过了,脚上和手上的皮外伤都是小伤,她自己赖在医院,说是心慌。能为医院创收,医院当然不会赶她。”
苏则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原来是在这里受了气。
阿未见苏则没再说话,颔首就要出去,苏则却又叫住他,“安排一下……”
苏则什么样的身手,阿未最清楚不过,但昨晚竟也被发现,可见姜家并不是什么无人之境。忍不住劝道:“苏先生,还在再等一等吧。”
“我已经等了三百年,我再等不及了。”却是不疾不徐的语气,苏则说:“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夜探姜家。”
失眠的女人最可怕,以他的身手,竟被发现。这要是被三百年前的旧友知道了,非得笑醒过来。
苏则沉吟片刻,神色莫测地对阿未说:“明晚裴夫人的寿宴,你安排人,给林丽雅送张请柬过去,让她携家人前往。”
阿未不懂苏则是什么意思,虽然是平淡的语气,但作为老人,他懂得那句话的重点在携家人三个字。
家人这两个字就玄妙了,姜濉是标配,没什么稀奇,难不成林丽雅还会携姜婠婠不成?
苏则的心思深,阿未不再揣测,按着吩咐执行。
姜家的事,作为世交的赵家第二天就知道了,赵小亿第一时间约了姜婠婠出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赵小亿上上下下地看姜婠婠。
姜婠婠顿时心酸得不那么厉害了,还好,还是有人关心她的。不过这个想法多绕几次,姜婠婠又觉得心酸得更厉害了。作为一条美人鱼,她其实并不能太懂这种心酸从哪里来。
毕竟,从前做美人鱼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更别说情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今天的赵小亿情绪似乎比她还糟糕,虽然藏着掩着没泄露出来,可多年闺蜜,姜婠婠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了?”姜婠婠捏了捏她的手,柔柔地问她。
言语真是个好奇妙的东西,赵小亿原本笑得好好的,忽然被姜婠婠这么一问,眨眼之间,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赵小亿哭了。
姜婠婠手足无措地安慰她,“你别哭,你告诉我怎么了,我帮你想想办法。”
赵小亿和相恋十年的傅仪分手了。
姜婠婠惯能逗赵小亿开心的,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鼻子好酸,她要跟着哭了。
这两个人是姜婠婠看着一路走过的,赵小亿十五岁时就扬言非傅仪不嫁,今年赵小亿二十五岁,她追得多么辛苦,守得多么不容易,姜婠婠全看在眼里,今年一月份的时候,赵小亿还告诉她,傅仪可能要向她求婚了。
多好啊,姜婠婠一个劲地说恭喜。
然而十二月,赵小亿说她分手了。
“为什么呢?”姜婠婠问赵小亿。
赵小亿又流了一阵眼泪,只说了三个字,“太苦了。”
姜婠婠觉得傅仪这个人虽然高冷了一些,但对赵小亿还是很好的。
姜婠婠眼睛红红地推了推赵小亿,“我觉得傅仪很爱你的。”
“是啊,他很爱我,”赵小亿苦涩地说:“可不是最爱,他爱的东西太多了,金钱,地位,工作,还有他的父母……赵小亿排在哪里呢?永远排在最后,婠婠,我受不了这样的委屈,我再也受不了了。”
姜婠婠张了张嘴巴,她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赵小亿抓着姜婠婠的手,怜惜地看着她,“婠婠,我一直好心疼你,为什么你就不懂呢,你这样好的姑娘,应该被人排在第一位的疼着爱着,可你却一直默默接受了自己不公平的位置。姜濉是爱你,可他永远把你排在后面的位置,你不委屈吗?从前我以为你都能忍受,我为什么不能忍受呢?可现在我才明白,何必要一直在意那个不看重你的人呢?自有人愿意将你放在心尖儿上,不是吗?”
后来,姜婠婠都不知道今天她和赵小亿究竟是谁开导谁了。
不过确定的是,两人分手时,赵小亿神清气爽,而姜婠婠难过得无以复加。
赵小亿说:“婠婠,找个疼你的男人吧,只有当你尝过了被人放在心尖尖儿上的滋味,你才会明白女孩儿该怎样恣意地活着。我,我也想试一试,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姜婠婠确实不知道赵小亿口中的恣意该有多么痛快,因为她从来就不曾被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放在心尖儿上。
从前做美人鱼的时候,她没有父母,谁会疼爱她呢?后来她和那个男人相爱过,她想,即使虚假,她应该也得到过宠爱吧,可惜虚假也不长,而她也忘了。再后来就是漫长无尽的寻寻觅觅,大约也只有痛苦。
做人以后,姜濉的保护和疼爱让她受宠若惊,虽然一直被排在林丽雅后面,可是姜婠婠觉得已经够了,从没有到有,真的已经够了。但赵小亿告诉她,被排在后面应是委屈的。
姜婠婠忽然明白过来,今天她为什么一直好难过,好心酸了。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被人放在心尖过。
真是个悲伤的醒悟。
姜婠婠悲伤得快哭出来了。
还是回了趟公司a对她和angela说了明晚裴夫人寿宴的各项事宜。
别人是去祝寿,她们是去工作。
苏先生一直没有来公司a不知道苏先生的态度,提醒姜婠婠和angela,需要替苏先生备礼物。
姜婠婠连忙说:“苏先生已经亲自备好礼物了。”
a点点头,angela似笑非笑看了姜婠婠一眼,姜婠婠没读懂她眼神里的含义。
下班后,姜婠婠又独自坐了一会儿,赵小亿的话仿佛将她从前掩藏在心里的浑浑噩噩全翻了出来,埋进去的时候是浑浑噩噩,翻出来晾在空气里就全变成了委屈。
姜婠婠离开时,公司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她却在楼下看到了裴时,裴时见到她,主动走了上来。姜婠婠以为他是要问angela,告诉他:“angela已经下班了。”
裴时笑凝着她,“苏先生没有告诉你吗?我和angela已经分手了。”
姜婠婠,“……”
苏先生根本不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好吗?她也不感兴趣。
姜婠婠“哦”了一声,默默绕开他。
裴时却追了上来,仿佛感觉不到姜婠婠的冷漠一般,径自笑得暖如春风,“婠婠,我送你回去。”
“可我不想回家。”姜婠婠老实地说。
“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裴时今天态度格外耐心,已经没有那时拿钱砸姜婠婠的讨厌了。
姜婠婠想了想,直接问裴时:“裴时,你喜欢我吗?”
思无邪,连问这种话都格外坦荡,裴时笑得凤眸往上挑,心里柔软得无以复加。
他笑问:“我表现得有这么不明显吗?你现在才看出来。”
姜婠婠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以后可以一直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最重要的位置吗?如果你可以,我就和你在一起。”
裴时眼睛里的笑容凝了凝。
姜婠婠问得很直接,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裴时,她的睫毛长长翘翘,几不可察地轻颤。她的眼睛仔细看还有点红,因为太轻浅,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伤心,所以眼睛红。姜婠婠是真的在问他,在等一个答案,并不是作弄他,为难他。
裴时看懂了,所以,他说不出话来。
当今社会,速食男女,裴时一直自认个中高手,潇洒丛中过,游刃有余。他一开始的确是被姜婠婠的美貌吸引,这样的姑娘,总也懂几分男女间的暧昧和*吧,谁会一上来就要求承诺?即使承诺给了,又有几分真假?
可是姜婠婠就是问得这样天经地义。
而裴时在这样清澈认真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他不想骗她。
“对不起,婠婠,我不能保证。”
姜婠婠眼里的失望好明显,明显得裴时心都疼了,他正要说:“至少我们在一起时,我会把你放在心尖儿上疼。”他想,这样好的姑娘,谁会狠得下心不疼她呢?
姜婠婠已经先一步对他笑了,“谢谢你,裴时。从前我觉得你这个人真是好坏,不过今天我知道了,你是好人。”
裴时赶紧趁热打铁,“那我们以后是朋友了,对吗?”
姜婠婠笑眯眯地点点头。
姜婠婠独自回家,心里继续难过。
连裴时这样惯会哄姑娘欢心的男人都不能疼她,那谁才可以呢?
是的,此时的姜婠婠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从前她从未想过和人类谈恋爱,可是今天,她格外想有人疼她,就像姜濉疼林丽雅一样,放在心尖尖儿上的那种疼。
姜婠婠从前懵懂,今天经赵小亿点拨,忽然就羡慕得不得了,她还在朋友圈找了一圈。然而,排除了没印象的,年纪太大太小的,哦,重要是有女朋友的,最后竟然只剩下三个男性,其中一个还是苏,先,生。
姜婠婠被虐倒在了沙发上,奄奄一息地垂着眼皮。
林丽雅当晚就回来了,不只回来了,还眉飞色舞的。姜婠婠还以为她要在医院里作个好几天呢。
更虐的是,林丽雅把她的小侄儿林冬冬一起带回了家。
林冬冬今年六岁了,因为“家教”的关系,性格颇为暴戾,幼儿园里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将人打得血流是常事,且对姜婠婠存着与生俱来的敌意,从会走路起就追着姜婠婠打。但姜婠婠也不是他可以打的,几年前林冬冬一次拿玩具枪打了姜婠婠的手后,姜婠婠再不让他来姜家,为此林丽雅闹了好多回。但姜婠婠毕竟是姜濉的女儿,她比不上林丽雅,还比不上林冬冬吗?
今天竟然带回来了。
姜婠婠在房间里听到熊孩子在她门口故意尖叫吵闹,心想林丽雅这院可真不是白住的,她怎么不多住几天呢?
怎么不多住几天呢?因为林丽雅忽然弄到了请柬,明晚要去裴夫人寿宴啊,那可是妥妥的上流社会。上一次拍卖会被姜婠婠破坏,林丽雅至今恨不得撕了姜婠婠,这次她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她已经对姜濉放话了,“你要再敢让你女儿跟我去,我们就离婚。”
第二天,姜婠婠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先去了银行,把保险柜里的金珠项链取出来。ch的做派实在太高调,包装袋都要镶颗钻石,高色克拉钻聚焦功能无与伦比,她刚刚拿出来就把周围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姜婠婠觉得这个样子走出去肯定要出意外,赶紧用力往自己的包里塞。
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偏偏山芋的主人还不怎么可爱,姜婠婠觉得人生真是太不容易。
结果出门就看到了山芋的主人。
苏则的车停在路边,实在太惹眼,姜婠婠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假装没看到,往旁边走了两步,结果旁边两步就是一对情侣,站在路边不动。
女孩指着苏先生的车子激动得跳脚,对男朋友叫,“快看,快看!”
“停在路边挡道啊。”
女孩斜了他一眼,娇气地嚷:“还不许人家等一等女朋友啊?温柔又深情的男人越来越少了,社会应该支持鼓励。”
一旁的姜婠婠,“……”
有钱人就是有这么多优待,真是个让人心酸的世界。
这个时候,后座的车门被推开,苏则看向姜婠婠,“上车。”
姜婠婠感觉到一旁“刷”地投来一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瞬间,姜婠婠的心情奇妙地好了起来。
姜婠婠问苏则,“苏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苏先生若有所思看向她,“我问了a,特地过来接你。”
砰砰砰……姜婠婠听到自己心脏那个地方乱跳了三下。赵小亿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吗,她也要做一回小公举了?
不过姜婠婠就是傲娇,“其实不用麻烦苏先生特地来,我可以打车嘛。”
苏则的眼底渐渐蓄起笑意,“我不放心。”
姜婠婠心尖儿颤了一下,睫毛轻轻垂落。
是因为她长太漂亮了所以不放心吗?
女孩子都会有自恋得毫无理智的时候,而越是简单的话越是容易让人想太多。从这个角度来说,苏先生简直是个中高手。
他眼底闪过一丝恶劣,不疾不徐就补了一句,“毕竟是这样珍贵的东西。”
什,什……么?!
他不放心的不是她,是,是项链?
姜婠婠,你还没有一条项链重要,呜呜。
生无可恋。
后面,姜婠婠再没有和苏先生说过一句话,苏先生也没有主动理她,只是眼睛里的笑一直没有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