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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有余睁睁看到眼前凶悍的刀寇,回想起与海龙帮江龙的一战,心里清楚以他自己的身手对付一般江湖毛贼还是没问题,但遇到像刀寇这种内外兼修凶残成性的对手完全只有死路一条,深知自己此刻已命悬一线,脑海中浮现出以前的回忆:
细雨纷飞,草木茁壮,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清明时节。
这天鹅毛细雨应节的此起彼伏,即便如此也影响不到人民拜祭先祖的热情,连绵不断的青翠宝山随处都可以见到焚烧纸钱的袅袅青烟。
在这茫茫青山一角,一对父子正在为祖宗的坟墓除草,那父亲也有将近五十岁年龄,而儿子看上去才不到十岁,看得出他是老来得子,对儿子十分关心,因为儿子才干了一会活,父亲已经叫他休息了两次。他们家的祖坟虽然只有馒头大小,但四周一丈开外范围的顽固杂草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由此可见他们是虔诚辛勤之人。
清除完自家祖坟后,父亲习惯的扛起锄头到旁边不远已有的数十年无人理睬的孤坟处帮忙除草。父亲清理好孤坟野草后,儿子顺手过来插上三枝清香。之后两人回到自家祖坟拜祭祝愿。
祭奠完毕两人准备离开,忽然发觉到孤坟前赫然站着一个人,父子俩当场吓了一跳,因为那人来得悄无声息,难道真的那么灵验有鬼神显灵!但当他们看清来人时一颗忐忑的心马上平伏了下来,因为来者长得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任谁都觉得他的模样像神仙多过似鬼怪。
来人也从思潮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唐突出现惊动到旁人,忙作揖道:“二位不必惊慌,贫道乃出家之人,也记不清楚有多少年未曾回来拜祭亡父。”他见孤坟前清香才烧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四周还飘着清新的杂草气息,知道热心帮忙打理这一切的定是眼前父子,继道:“多谢这位仁兄帮忙修坟上香,此恩此情,贫道感激涕零。”
“哪里,哪里,令尊与我祖辈算是左邻右舍,理应互相帮助,再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言谢。”父亲见道者相貌堂堂,不禁生出敬重之情。
“世上很多事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即便是举手之劳也要有热心肠才能付诸行动。”道者说着走到父子跟前又感激的一揖到底。
“不过是小事一桩,老神仙切莫行此大礼,这不是折煞小人吗。”父亲出身卑微,见到这仙家模样的人物向自己施礼,有点受宠若惊,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失措的欲去托对方的手,但又不敢触碰,怕弄脏对方那洁白平顺的白衣袍袖。
“仁兄家中离此处可远?”道者忽问。
“不远,不到三里路。”父亲有些奇怪。
“贫道今天出行匆忙,忘记携带水袋,可否到贵舍讨一杯茶水喝?”
“当然没问题,请跟我来。”其实父亲有带水壶,那是一个竹筒制的粗陋水壶,他并不是一个吝啬之人,但是这水壶的出水口已被他父子俩轮流喝过几次,多少会留下口水,他觉得注重细节之人定会嫌脏,怕亵渎了这位老神仙,所以不敢拿出来。
很快道者随父子俩回到家中,父亲特意用清水反复洗了几遍那只家中仅有的缺口茶杯,供道者喝茶。其实这一切只是父亲自己敏感,因为道者性情随和,根本没在意这些尘俗细节,一杯茶水他看也没看往嘴巴倾翻而尽。
“仁兄为亡父修理坟墓数十载,贫道理应以金银玉帛相报之,奈何如今囊中羞涩无以为报。”道者此来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捋捋顺滑的银白胡子道:“贫道欲将自创的一套剑法作回报,眼下时势动荡,烽烟四起强盗流寇横行,难保有日会倒霉撞上,而这路剑法对付一般江湖贼寇可谓绰绰有余,既可防身又可健体,望仁兄笑纳。”“区区小事不足言报,再说我一个庄稼人,不懂舞刀弄剑之事,老神仙好意心领了。”父亲日常要打理家中的田地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心情去做其他事,再说他一个老实人在家安分守己对学武之事的确提不起半点兴趣,于是出言回绝。
道者方才说话时留意到儿子的神色惊喜,看得出他对学武有强烈兴趣,便问:“小朋友你想跟爷爷学剑否?”
儿子难掩内心激动,冲口而出:“想,我想学。”
当下道者将剑招一一详细讲解、教导,儿子毫无武学根底,花了半天时间学习,对剑招依然一知半解,然而道者似乎不愿久留红尘,于是将自创的剑谱留下,还专门在黑实的泥地面上印下用剑的步法,好让儿子日后可以依着自行练习,所有事情安排稳当后便即离去。
儿子感激道者授剑之情,问师名号欲将来报之,但道者不愿透露,婉转敷衍过去,儿子又问剑法名称,不知老者是有意隐瞒还是这自创的剑法连他自己都未想出名字,随口便起了一个不沾边际的名字唤作“报恩剑法”。
这个儿子便是儿时的唐有余,那套《报恩剑法》绝非凡品,他凭着些小聪明花了几年时间终于把剑法练得滚瓜烂熟。
一次他果真晦气地遇上强盗,因为家贫身上的几个五铢钱已是他的命根,所以他拼命反抗,意外的是他仅凭一柄柴刀,十招之内便打得毛贼落荒之逃,这剑法的神威远超出他的想象之外。那年他刚好十五岁,觉得自己已经身怀绝技,年少气盛的他欲摆脱终身务农的低下命运,于是去参加文始派三年一度的入门考试。
文始派的入门考试可谓是东海的一盛举,这天文始派的讲武场中挤满了男男女女,他们年岁参差,体貌各异,小说也有三百来人。场中很多久历江湖,平常横行霸道的老手都因为碍于文始派的声威,如今变得循规蹈矩。唯独一个衣饰奢华体态如猪的傲慢少年,行为极为嚣张,陪他同考的已有八个人,这些人体格强壮,步履如风,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八个人身怀武艺,他们对锦衣少年态度恭敬,前呼后拥的一副奴才之相。很快已经有人认出此人正是东晋福靖王之子,虽然如此身边的其他人也对其行为相当不满。
不久文始的高人开始登场,鲜明的队列中清一色的仙风道骨反而让人觉得平淡,唯独队列后的一个矮小、稚嫩的身影吸引了场上大部分人的目光,那个矮小的身影正是年幼时的上官睿,因为在场的人都曾听说文始派掌门有个天才孙子名叫上官睿,料想便是眼前之人,所以他的出现让场中各处响起了纷纷的议论声。
唐有余身在人群中,看到各人眼中的热切,不知何故血肉的心脏好像被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
残酷、艰难的入门考试无声的开始。经过几回重重的严密筛选,这三百多人最终只留下了三个人。很明显这三人中没有唐有余的身影,因为他落选了。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样子白痴像猪一样的福靖王之子竟然成功考入了文始门下。
唐有余内心无比的愤怒与轻蔑,这个所谓道界的泰山北斗,竟然也是个攀附权贵,徇私舞弊的地方,因此他深信着那个所谓的上官睿也与那肥猪一样,是个无真才实学之人,不过是仗着祖宗的裙带关系才苟于残喘的留在文始门中。他忽然觉得文始派也非传说中那样神圣、高尚,不是个值得他期待的地方,自此之后他变得有些愤世嫉俗,只因他认为自己的才能不比那些所谓的文始派高人低。
好景不长,唐有余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维持不到半年时间,因为一个震惊东海的消息如闪电般传到他的耳中,就是上官睿在年仅十三岁之龄修为已达到超凡入圣的圣灵境界,这种旷世奇才在道界可谓是百年也难得一遇,上官睿也因此成为人民口中津津乐道的“东海骄子”。
这本是上官家的事与外人无关,但唐有余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有如刀刺般难过,他暗骂苍天的不公平,为何既已安排上官睿出生在显赫的家庭中,还要赋予他这份惊世骇俗的天资?为何自己出身卑微,还要生得那么愚蠢,连小小的一个文始派入门试也通不过……
他变得怨天尤人,意志消沉,整天躲在家中足不出户,经过了数月时间才慢慢淡忘、平复。
最后他也终于想通了,决定放弃名利,仗着自身本领又经熟人介绍,投身镇上一大户人家中当个平常的守卫护院。他为人机灵、勤快甚得这家人的喜欢,老爷也逐渐信任他,往往将保护小姐的重任交由他一力承担。故此他与小姐的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这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不但长相貌美而且温柔贤淑,可能是因为相处时间长了,小姐与唐有余特别亲近,有什么连父母也不会说的心事都会向唐有余倾诉,久而久之唐有余觉得小姐似乎对他暗生情素,而他对小姐也一往情深。
三年后,唐有余十九岁而小姐也刚满十八,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春光明媚是万物本能发情的好时节,唐有余与小姐两人独处在后院的池塘边,古时候男女大都早婚,因家中老父几次催促,唐有余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要向小姐表明心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姐与我都是年满十八的成年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唐大哥为何突然谈到这些事情?”小姐见到唐有余的神情和语气,脸色变得有些茫然。
唐有余认为小姐矜持,于是开明车马地道:“小姐与此我情投意合,不如及早品明双亲,结成连理,免得长辈唠扰。”
“唐大哥我想你是有所误会,我一直视你如兄长般看待,别的绝无他念。”小姐惊讶的话语,严然是古井的波涛,是晴天的霹雳。
“小姐为何接连推掉几桩门当户对的提亲,为何平日对我体贴温柔,昔日的种种关怀难道是……”唐有余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他,被当面拒绝,原本的两情相悦变成了如今的一厢情愿,叫他如何接受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唐大哥的确误会了,我对你的好是对兄长对亲人的关怀,而我之所以推掉那些婚事是因为我早已心有所属。”小姐想想往日两人的相处确实有些亲近,但在她心中不过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倘若因此致使对方误会实是自己之过,为了不再伤害对方,她也表明态度。
“不知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原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唐有余黯然失笑问。
“实不相瞒,我与他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以前只是听过他的事迹,但真正目睹他的风采后,我已经不能自拔的喜欢上他。”小姐的内心完全映照在她那复杂的神色上,然而她的眼神却透着坚定,“他就是‘上官睿’,也许你会觉得我不自量力或者不思实际,但我的心这辈子除了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上官睿……”唐有余脸上已没有半点血色,“我们朝夕相处三年时间还比不上你和他的一面之缘吗?”
“感情这种东西非常奇怪,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衡量。”小姐目光看着远方,出神地道。
“上官睿又是那个讨厌的上官睿,为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落将在他身上。”
唐有余内心积压多年的妒忌与怨恨如长江之水缺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小姐的家,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此后他变得更加自暴自弃,心灰意冷的他完全不务正业,终日流连于市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