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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这帮我翻了。”大志递过一本书。
“又是英文原版教材,你就不嫌我累啊!”
“我又不催你,你慢慢翻呗。再说,给你找点事做,免得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说完大志又坏坏地补了句,“也免得你闲着没事去应了那些个无聊人的约。”
“就你有聊!”
“哈哈,这是真理。”大志坏笑。
“今晚去看夜场电影。陪你看原版,我全当看哑剧。”
“不想去。”
“Whynot,明天休息哎!”
“王美丽哥哥的病确诊了,她都好几天没上课了,我明天想去看看。”
“噢,那我陪你去。”
“好。不过,如果那边有要帮忙的,我想多待会,也可能一天噢。”
“没关系啦。上午我可以一直陪你,下午和赵锐他们约了打球,完了就过来接你。”
王美丽和玲子从初中起便一直是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进了大学更是住进了一间宿舍,这让她们直呼过瘾。
跟名字一样,王美丽长得很是美丽。玲子经常看着王美丽那张美丽的脸痴痴地问大志,要是自己也长得如王美丽那样美丽他是不是会更喜欢自己一些。大志冷冷地说,他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喜欢王美丽比喜欢她更多一些。玲子说那是他的审美观有问题。大志回敬“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不然天底下男人都去追逐最美的那一个,世界不就灭了!”
王美丽的美丽一进大学便引起全校轰动。玲子纳闷,“不一直是身边的小屁孩嘛,咋一进大学就变女神了!大学与中学的区别有点儿让人头晕目眩啊!”在王美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同班一男生便借着班里搞活动的机会,装模作样约了王美丽一起为班级活动出力、做准备,人为制造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失时机地将自己还不怎么成熟的感情进行了告白,自称已无法控制对王美丽深刻的崇拜与爱恋,抱住王美丽就有要狂吻的架势。王美丽惊慌之下留了一句“我不知道,没想过”便拔腿跑人。玲子与王美丽私下的分析是,虽然对这男生了解还不算多,但就平日里的言行看,感觉人不怎么稳重,也欠了点阳刚之气,便决定观察观察再说。那男生连缺两天课,王美丽跟玲子嘀咕可别搞出什么不好,甚至人命什么的,正考虑要不要以同学名义去宿舍看望一下,谁想那个受了挫的主儿自有自己一套做人的原则和挽回颜面的策略。人家不出一周便带了一不知哪个系的女生满校园秀起了恩爱,大有一副“大男人何患无妻”的洒脱。
“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呢?”玲子问王美丽。
王美丽忽闪着一双大眼,“我的心之前之后好像都没怎么动过。”
“嗯,这样看来,你充其量是在别人的人生旅途中做了回背景或花絮而已。”
之后的王美丽也没闲着,或者应该说是男生们没让王美丽闲着。玲子和王美丽读大学那会儿,男生是不可以随便进出女生宿舍楼的,女生宿舍楼采取类似于监狱的管理模式,每周仅限休息日男生可以凭押证件进楼,当然时间还是短得可怜,否则下楼时,自己的证件就有被扣押的极大可能,其他时日,男生们只能靠托其他女生带话进楼去约自己心仪的女生。所以,那个时候男生们站在楼下等待女生便成了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尤其在冬季,顶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忍着零下一二十度的冰天雪地,男生们甘做雪人或冰棍屹立在“神圣殿堂”的门前,等待自己心中那个天使的出现,他们感觉到的不是寒冷,而是胸中那颗火热的心的躁动与不安。男生宿舍就不一样了,看门的多半是摆设,那宿舍楼的大门恨不得一天四十八小时敞开着去迎接女生们的造访。
王美丽经常被男生这么带话叫到楼下。其实,在女生中间流行着这样一种不成文的默契,被人喊下楼是一件比较能够满足虚荣心的事情,如果再是频频发生,那效果就更佳了。只有一件事情比较可怕,那便是,当王美丽来到楼下,发现有好几个男生同时向自己走过来。这说明,一个男生的话带到了,其他男生的话还正在带的途中,王美丽接了第一个带话的信息来到楼下,那几个带话的男生都以为王美丽是为自己而来的。见此情况,王美丽所能做的只能是迅速返身冲回宿舍楼,死也不肯再出去。玲子取笑王美丽,“哪天再要发生这种事,你干脆就留下来,看看那些男生什么反应嘛,非把自己搞得这般没情没义做什么?!”
但是,王美丽毕竟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总是光鲜和幸福的。
王美丽有一个暴躁的父亲,三天两头在家里挑起内战,而且,往往是他一个人身兼司令和战士双重职务,其他人任由他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哪一天王美丽两眼水肿着来上课,说明头一天晚上家里又开战了。每次开战最倒霉的要数王美丽的妈妈王春花和哥哥王美凯。王春花经常被丈夫王强打得狼一般哀号,王美凯见了爸爸更是如同老鼠见到猫,大气不敢出一口。王强一辈子最看不上眼的似乎就是自己的老婆和儿子,老婆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欠揍的主儿,儿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男子汉。
“要么就别过了。”一次王春花实在受不了丈夫的毒打躲到玲子家,杨淑怡试探着劝说。
“其实他不发脾气的时候也挺好的,不抽烟,不喝酒,也很勤俭顾家的。”王春花满脸青紫地为丈夫辩护,“你说,我带着两个孩子,离了婚怎么过?”
“你有工作啊!再说,离了婚他也得承担孩子扶养费的。”杨淑怡谨慎开导。
“不行!一个女人家,会被人欺负的。”王春花这时显得很有主意,也很坚强。
“噢,那就多忍忍吧,怎么办呢。”杨淑怡不再说什么。
“大志,你说什么叫欺负?总是被人打还不叫欺负吗?”那时还只有十来岁的玲子望着王美丽妈妈略显单薄和无助的身影,很是不解地问大志。
“那还不叫什么叫!”
“那为什么王美丽她妈不认为她爸打她是欺负她,除了他爸打她,我也没见别的什么人打过她呀!”
“我也不懂。可能大人之间还有一种欺负叫冷欺负吧,比真刀实枪还要伤人那种。”大志手脚并用,比划着刀枪的飞舞。
“什么意思?”
“就是虽然不从身体上伤害你,却从心理上和精神上伤害你。”大志边说边绘声绘色用手先点点玲子的心再点点玲子的脑袋,“身体的伤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能长好的,心理和精神的却是无形的,在无声无息中伤人于不知不觉间。”
“嗯嗯。”玲子崇拜地点着小脑袋,“但是,如果身体伤了,心也一定伤了,因为心能感觉到身体的痛,不是吗?”
“也是。”
“我不懂王美丽妈妈在忍什么。”
“我也不懂。不过,你别总跟王美丽说她爸妈的事,她够烦的了。”
“我不跟她说。我就是自己想不明白,跟你探讨探讨。”玲子大人模样皱着眉头。
大志用手将玲子皱着的眉头推开,“行了,别愁了。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玲子随即笑开了花,骑到大志背上,“你不可以打我,但我可以打你。”便把大志马儿一样拍着满院子跑。
“玲子?”大志从医院接上玲子往学校送,坐在大志身后的玲子一直没吱声,“没事吧你,玲子?”
“大志。”大志明显感觉玲子抱着自己的胳膊收紧了。
“嗯?”
“大志,你答应我。”
“什么?”
“不可以离开我。”
“嗨,你傻想什么呢!别说我不会离开你,就是你想离开我也是门儿都没有的。”大志逗着玲子。
“大志,美丽哥哥的女朋友张薇薇你见过的,跟王美凯是大学同学,和我哥他们都很要好的。”
“我知道,他们同班同学,去年暑假大家不是还一起爬过长城嘛。我记得你告诉我,去年暑假回去他们就结婚了,速度够快啊。”
“嗯。她也在医院,说是从单位请了假专门来陪护美凯哥的。”玲子停了停又说,“张薇薇和美丽哥哥的感情在大学里可是一段佳话,好得不得了。听美丽和我哥说,他们上大一时就公开了恋情,而且,从来不掩饰他们之间的好,在校园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很是多情又缠绵。为了向大家宣誓他们的爱情,两个人还别出心裁定做了一套款式别致、色彩抢眼的情侣装,你都可以想象,他们两个身穿情侣装、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招摇过市的风光样儿,惹得满校园不知多少人又是羡慕又是恨的。去年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婚了。我记得美丽为此很是激动地跟我说过,说感觉她哥终于摆脱了她爸的阴影,从此开始自己的幸福生活,说可能是因为从小看着自己妈妈可怜又无助的缘故,她哥对张薇薇那个好啊,简直就是无微不至。哼,我看美丽显然有点儿嫉妒她嫂子了。但是,任大家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的是,王美凯很快就出现了病情,前后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吧。我在医院看见张薇薇,她已经怀孕了,看样子应该就快要生了。唉,”玲子在大志身后深深叹了口气,“大
志,在病房的时候我就想了,这事要换了我,我一定是活不下去的。”
大志急刹住车,“唿”地转过身来。“这个问题很严重啊,玲子!”大志紧紧盯着玲子,“我一直祈祷我们都长寿,并且让我走在你的后面。可这世上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不是吗?好好地,王美凯说病就病了!你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分开;不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勇敢地认真地活着。这两点你记住了,否则我绝不饶你。”大志想起玲子摔伤那次,那种心被瞬间掏空、撕碎的痛苦无论如何不能让玲子去承受。
大志继续骑车,玲子将脸贴在大志背上。一路上,玲子在心里默默念想,从自己记事起就这样一直靠着大志的后背,它就像是自己心中一座巍然屹立的大山,给自己厚重敦实的依靠;它又像是自己的家和港湾,给自己温暖体贴的呵护,只要缱绻其中自己便总是无忧无虑、怡然自得。玲子这样想着,感受着大志身上暖暖的体温,竟然晕晕沉沉睡了过去。仿佛梦见大志将自己送到宿舍楼下,跟看门大妈说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看门大妈不仅让大志“深更半夜”进了女生宿舍楼,还忙乎乎帮着大志抱玲子。
玲子感觉自己一直梦魇般睁着两眼在看大志,她一时一刻也不情愿大志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双手更死死拽住大志的衣服不放松。大志怎样也脱不了身,宿舍女生合力帮助大志去掰玲子的手也是无济于事。大志正感叹,“天意呀,我陆大志今晚要守着一堆美女睡觉了!”玲子的手却缓缓滑落,嘴角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大志称之为“不怀好意的诡异的笑”。
第二天大志提醒玲子,后背又被她的口水浸湿了一大片。玲子理直气壮,“有山当然有水!”然后又乖戾地质问,“没有水这山何至如此巍峨碧翠?!”大志乐翻,拍着玲子的脑袋连连夸赞“奇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