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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嘉带着兵马刚入城门,就被围在城墙下的诸多士兵弄得一怔,她还以为边军军纪严整,现在已是傍晚,若在元京此时就是队列训练时间,万不会像现在这样所有人无所事事的围在城门口。
“都督大人,元帅已经命人为你们安排了休憩的营地,将士们可跟我一起先去歇息一下。”尤安河麾下的传令官骑马跟在任嘉旁边,对这位传闻中的左右领军卫都督有些看不上,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凑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这群大老爷们儿也好意思听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的驱使。
拱卫在任嘉身边的士兵神色分毫未动,就连眼神都未偏转一分,全军上下一副为任嘉马首是瞻的模样,若非偶尔还有马蹄声,这支军队几乎算得上是毫无动静。
见对方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传令官有些尴尬,带了几分恼怒开口,“都督大人,元帅让我先带你们去营地休息!请跟我——”
话还未说话,已有长刀横在胸前,任嘉还未有动作,倒是跟在她身边的士兵不喜这传令官不尊主帅的态度含怒出手,面色阴沉的看着对方。
任嘉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她麾下的士兵就似乎要和对方起冲突的模样,无论这士兵是打算让她同定远军起冲突,抑或是真的含怒出手,她都不喜这番过于自主的行为,面色冷沉道,“本座已说过不许轻举妄动,今日安置后自己按照军规领罚。”
“是,都督大人,卑下知错。”那含怒出手的士兵面色惭愧的低头,若非对方态度太过无礼让他心中愤怒,他绝对不会违逆主帅之命。自从出了元京之后,他们对这位少女主帅的敬畏更甚,尤其是一路行来多番壮举,就算换了一个男人恐怕也不会有他们主帅这般优秀。
“都督大人,”传令官被士兵刚才的举动弄得脸色更加难看,言语间更多了几分无礼,“这里是龙泉关,我隶属尤元帅麾下,这士兵如此无礼,还请大人给我一个交代!”站在边军的地盘上还敢耍横,就算是元京中那帮官员来了也不敢如此无礼,这个什么左右领军卫都督算什么东西,居然在城门口就敢直接动手。
任嘉来龙泉关一是为了休息,二是为了见尤安河,结果一个小小的传令官就如此托大,倒是让她对梁毅甚是敬仰的那位尤元帅多了几分不喜,于是神色冷冷道,“本座乃左右领军卫都督,整个龙泉关也不过一位尤元帅有资格对本座不敬,你若想要交代,军中不敬上官按律四十军棍,你先领完军棍再来同本座谈交代吧。”
“你——”传令官涨红了脸却无法反驳,确实他不敬上官在先,可是一个仅有三百人马的从元京而来的所谓都督,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任谁都无法心悦诚服。原本围在城墙周围的士兵见这边动静不对,慢慢围了上来,任嘉三百兵马被困在中间,待她那番话说完,已经有不少士兵怒目而视。
“整军,列阵!”任嘉长剑出鞘高声道,身后百余兵马立即动作迅疾的列出军阵,即使这里是边军的地盘,也不妨碍他们听令而行。
一时间,双方气氛紧张的对峙,就连那原本心中不忿的传令官都有些冷汗涔涔,他奉元帅之命前来接人入城,谁知如今却闹到双方对峙的局面,心中暗悔自己多事的同时,对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暴脾气也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都督大人远道而来,是定远军失礼,还望大人看在我的面上通融几分。”尤安河带着老友到城门已有一会儿工夫,他正仔细的评估眼前这支兵马,谁知双方就闹出了冲突,虽然不喜自己麾下士兵待人接物有所纰漏,但是身为主帅,这些都是同他征战多年戍守边关的同袍,他自然也不愿意被外人欺负。
任嘉看着联袂而来的两位中年人,尤安河年纪已经快六十岁,梁毅早年边关从军就是在这位麾下,其戍守边关如今已经三十余年,击退戎狄的次数不计其数,可谓是边关的定海神针。
梁毅虽然最后选择了入宫,但是对这位早年领兵的上峰十分尊敬,任嘉还记得梁府书房中的边军甲胄,虽然十分陈旧,但是却被擦洗得分外干净,就连提起边关的尤元帅时梁父都是赞不绝口,可见他对这位元帅的推崇。
既然对方已经先退一步,任嘉自然也不愿多生事端,示意身后兵马收拢之后,她翻身下马走到尤安河近前微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鼎鼎大名的尤元帅,看来这次是不虚此行。”
“你这个小姑娘不会说话,能见到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好高兴的,”虞光启见小姑娘一下马就将全幅心神放在了老友身上有些不满,年轻的时候比自己招姑娘喜欢就算了,现在年纪大了还是连小姑娘也不放过,“来来来,小姑娘来跟伯伯说说,你们是怎么从崇州到龙泉关的。”
“虞将军?”任嘉只知道尤安河有一位焦不离孟的好友云麾将军,面前这大大咧咧的粗犷汉子无疑就是传说中那位对阵戎狄神勇无敌的将军。
“哎呦,小姑娘居然也知道我?”虞光启红光满面,似乎对任嘉能认出他十分高兴,“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小姑娘就跟我说说你们一路上的见闻吧。”
“梁都督海涵,我这位老友性情有些粗鲁,希望不要吓到您。”尤安河示意士兵们让开一条道路,自己引着人往城内走,“军中都是些粗莽的汉子,有时做事难免不周,还望大人宽宥。”
“元帅大人多礼,我们鲁莽前来倒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元帅不要介意。”任嘉向来喜欢知情识趣的人,这位元帅从一现身开始就对她以礼相待,真正将她当做一军主帅来看,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她表示十分满意。
“我已经吩咐人备下酒宴替您接风洗尘,”尤安河走了几步见对方还没有安置城门口兵马的意思,稍微提了一句,“军中安置的大营我已经着人备好,梁都督不妨先安置兵马,让将士们稍作歇息。”
任嘉沉默一瞬,就在尤安河疑惑的时候这小姑娘才笑道,“既然元帅大人盛情难却,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全军下马,原地整备,若是让本座知道你们又同边军起冲突,所有人连坐军规处置。”任嘉冷声吩咐跟随在她身边的监军,监军原本以为入城之后就万事均安,谁知道居然和边军起了冲突,若非元帅大人及时出现,恐怕他们这些人就要受困于龙泉关,自己主帅是英勇不假,但是龙泉关定远军十几万,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他们。从崇州到此地一路走得艰难,就是损失一个士兵他都要心疼,如今见矛盾消弭自然心情愉悦,赶忙领命回了城门口。
这小姑娘倒是有心眼,尤安河微微一笑,难得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此优秀,他心中充满兴趣,也不会多加为难,一路领着人到了自己的中军帐营。
边军如今粮草不济,用来待客的宴席自然也不会多精致,不过任嘉对于能不再啃干粮已十分满足,所以宴席间她同这位元帅倒是宾主尽欢,至于那位一直追着向她打听行踪的虞将军,她不着痕迹的推了两三次,对方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双方已经停箸之后,任嘉才提起她此行的目的。
“你打算在边关练兵?”首先开口是性子粗莽的虞光启,“小姑娘有想法很好,不过你们从草原而来,应该已经同戎狄交过手,这些蛮夷虽然不知教化,但是上马就是英勇善战的骑兵,你这次不过带了几百兵马,若是全部折损在这里,也太可惜了一些。”
“这些无需虞将军费心,我们在草原上同戎狄交过手,对方的斤两已然心中有数,”任嘉微微一笑,“龙泉关是两位大人驻守之地,我若想要练兵,还需两位大人给个方便。”
“若是从前并非不可,只是现在……”尤安河对梁易云这个小姑娘印象很好,闻言苦笑,“朝廷已经很久没有粮草送达,边军如今粮草有些紧张,恐怕抽不出来额外的粮草给你们。”
“粮草一事虽然我不能为元帅分忧,不过练兵的消耗倒无需大人费心,”任嘉笑容灿烂的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桌案上,“不知一万两黄金是否够用?”
“一万两?黄金?”虞光启提高声音,神情十分讶异,“你们长途跋涉而来,随身携带这么多金银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还绕道草原沼泽转了一圈,这负重也太多了一些。”
“这东西带着确实麻烦,”任嘉掂了掂手里成色十足的黄金,笑容说不出的俏皮可爱,“若非想着入关时给尤元帅带些大礼,这些东西为了行路方便,恐怕早就扔了。”
“你的意思是?”看着这小姑娘一派轻松的模样,尤安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猜测,若真是那样,这小姑娘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出色。
见到这位元帅一副十分震惊的模样,任嘉从容一笑,“这些金子正是从戎狄手中抢过来的,我们入了草原之后,听到风声说黑凤部落有意联合草原上的多个部落再次南下,这些黄金正是用来收买各方首领的钱财,若非因为这些金银,我们也不会被他们连着追了两天两夜。”
“你们直接挑了凤商那老小子的老窝?”虞光启听到此处抚掌大笑,神色十分快慰,“要是这金子真是那老贼的,我估计他现在已经心痛到吐血了,难怪追了你们两天两夜不放,这恐怕真是从他身上割了一块大肥肉下来。”
“要的就是他心痛流血,每年南下劫掠,总要付出些代价。”任嘉此话一出,尤安河与虞光启看她的目光瞬间凝重起来,他们戍守边关多年,可谓是见过戎狄暴行最多的人,看得越多,对戎狄的仇恨就越是深重,双方到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无论梁易云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否真心愿意抵御戎狄,至少眼前这一句话让人欣慰。
藩王、世家同帝王的权势之争已经延续多年,那些人忙着对内,却忘了外面还有蛮夷这条饿狼虎视眈眈,一旦边关不稳,整个王朝基业都会倾颓,可惜那帮人总觉得边关报急是危言耸听,已经被几十年的安逸生活磨去了警觉,一旦戎狄再次振奋南下,边军不稳的情况下只怕太平难保。
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不只是一句空谈。
“一万两黄金,一千两要拿出来犒劳士兵,其余九千两就算是我送给元帅的见面礼和军资,只是这段时间我们的衣食住行还要定远军多多费心。”任嘉一句话就送了九千两黄金出去,一时间就连尤安河都面色大变。
一千两黄金就足够十几万大军半月粮草,这小姑娘如此阔绰,不知是真不知黄金的价值还是另有打算,只是如今军中情势实在紧张,若是京中再不拨粮草金银下来,哗变是早晚的事情,即使有他压制,也坚持不了多久,情势所逼,恐怕他是必须承小姑娘这个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