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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林云一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华叔的马车依然像从前一样,跟在他们的后面。
“前面便是了!”谷儿指着远处的一个庄子道。
张宝儿心中很是诧异,按理说,谷儿这时候应该高兴才是,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心酸,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
在庄院的大门前,谷儿呆立了好一会,才带着众人走了院子。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正好迎面走来,他看见谷儿不由一愣脱口道:“少爷,怎么是您?老爷呢?”
“刘管家,阿翁阿婆可在?”谷儿急切地问道。
张宝儿这才明白,谷儿原来竟然是这家的少爷。
“在,在,在!少爷,我带您去!”
管家的话音刚落,一位老翁和一位老妪便相携出现在了院中。
谷儿见到两位老人,双膝跪倒在地,喊了声“阿翁”、“阿婆”便放声大哭起来。
“乖孙儿,不哭,快说,出什么事了?”老翁将谷儿扶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爹爹他……”谷儿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你爹他到底怎么了?”老翁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爹爹说,他要向陛下揭发奸佞,还大唐朝堂清明!为了以防万一,爹爹让我先回老家来了!”
林云在一旁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我爹叫燕钦融,是国子监典薄。爹爹说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八品小官,但还有一片忠心,他一定要让陛下知道真相!”
林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老翁见多识广,知道林云肯定知道些内情,便问道:“不知这位英雄怎么称呼?”
谷儿赶忙道:“阿翁,这位是长安镖局的林镖头,是爹爹专门让他送我回来的!”
老翁请教道:“林镖头,你久居长安,你觉得我儿此次冒然行事结局如何?”
林云一脸戚容道:“燕大人的举动让人钦佩,但恕我直言,我想他不会有好结果!”
老翁身体晃了晃,老妪砸到已经抽泣起来。老翁拍了拍老伴的肩头,又看向林云:“怎么个不好!”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向陛下揭露他们,甚至不乏一些四品五品的朝廷官员,但他们大多被杖毙了!”
“老天不公呀!”老翁喃喃自语道:“燕家到我这一代是单传,到了钦融也是单传,到谷儿这里还是单传。他既然提前设法让谷儿回到老家,毫无疑问是抱了必死之心!”
张宝儿在一旁问道:“谷儿,你母亲何在?”
谷儿又痛哭起来:“阿娘留在了长安,她说若父亲有了意外,她绝不苟活,还让我好好照顾阿翁阿婆!”
张宝儿很能理解谷儿现在的心情,若是事情向不好的方面发展,他将会成为孤儿。幼时失去双亲的滋味,张宝儿可是感同身受。
场中众人都不说话了,谷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对老翁道:“对了,阿翁,爹爹嘱咐过我,如果我安全到家了,他希望阿翁如数付给镖局费用!”
“这个自然,还得多多感谢林总镖头的大恩呢!”
“不不不!”林云臊红了脸,赶忙摆手道:“我们把燕大人委托的镖都给丢了,哪还能收钱?”
谷儿擦了把眼泪道:“林镖头,你不用自责,那箱被抢的银锭都是假的!”
“假的?”林云根本不信。
“爹爹只是个八品小官,俸禄不多,再加上他两袖清风,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银两?那些银子是爹爹让人用铅锭仿制的,只有最上面给你的那两个银锭才是真的。”
“啊?”
敢情他们辛辛苦苦押的一路镖竟然是假的,他们走的这趟镖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燕家的一条命根,谷儿这一番话让林云等人恍然大悟。想必燕钦融找长安镖局是为了将谷儿送回老家,可他又付不起长安镖局的高额费用,无奈之下才出些下策。既然镖是假的,那丢了的那些东西也不算失镖了。
想到这里,林云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对老翁道:“燕大人之义举感天动地,能为燕大人尽些力也是我等的荣幸,这费用就不用付了!”
老翁摇摇头道:“我儿的心性我清楚,林镖头若不收,他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您还是收下吧……”
……
张宝儿一直盼着能赶紧走完这趟镖,如今一切都圆满了,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但离开燕家之后,张宝儿一直郁郁不乐。他虽然没有见过燕钦融,可燕钦融明知不可为而为知、明知必死却不皱一皱眉头的那种义无反顾,深深地震撼了他。张宝儿自问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一点,他有种说不出的迷茫。
回长安的行程轻松了许多,华叔的马车依然跟在后面,张宝儿也懒得想到了长安该怎么应付他们,反正自己是一片好心,大不了赔礼道歉装孙子,实在不行就玩失踪,想必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已是落日时分,夕阳洒出一片金光,官道的前方突然扬起冲天的尘土,远远有十几骑飞驰而来。
“赶紧让到路边去!”林云喝道。
众镖师与趟子手赶忙闪到路边,张宝儿也不敢怠慢,跟着到了路边。他回头看去,华叔也将马车赶到了路边停下,把中间的道让了出来。
张宝儿忿忿然问道:“林镖头,这些是什么人,为何如此霸道?官道难道是他们家的,若是伤了人该如何是好?”
“什么人?”林云显然是见的多了,他苦笑道:“除了军中之人,谁敢如此放肆?这官道还真就是他们家的,只要他们说执行军务,撞了人便撞了,无论是伤是死,只能自认倒霉,地方官员也拿他们没办法。”
说话间,那些骑手已经疾驰而过,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青壮汉子,散发出彪悍之气,个个背着弓箭,武器挂在马背有,坐骑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张宝儿暗自佩服林云,果然让他给料中了,这些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毫无疑问肯定是军中之人。
“咦?”林云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怎么了?林镖头?”张宝儿好奇地问道。
“他们好像是飞骑营的人!”
“飞骑营?”
张宝儿虽然到长安的时日不多,但他也知道飞骑营与羽林一样,是驻守长安的军队,主要任务是负责京畿的安全。
“不可能吧?飞骑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会看错的,那个领头的是飞骑营的校尉,我曾经还与他喝过酒。”
本该在长安的飞骑营出现在了这里,他们个个杀气腾腾,还身着便装,张宝儿的心头登时有了不祥之兆。
“林镖头,莫非他们是冲着燕家而去的?”
“有可能!”林云露出了凝重之色:“如此看来,燕大人是凶多吉少了,这些人肯定是奉命前来斩草除根的!”
张宝儿急急道:“林镖头,那怎么办?”
林云无可奈何道:“他们既然能来到这里,肯定是奉了旨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祈祷燕家能躲过这一劫了。”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宝儿脑中闪过谷儿的面庞,抱着一线希望问道:“谷儿刚回到老家,若是被他们捉到,肯定是死路一条!林镖头,我们帮帮燕家吧?”
“宝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镖局有镖局的规矩,镖师走镖,从不与官家作对,这事我们不能管!”
张宝儿义愤填膺道:“林镖头,燕大人是英雄,谷儿是燕大人的后人,也是燕家唯一的骨血,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呀!”
“不行!”林云断然道:“我说过,镖局有镖局的规矩,我们不能贸然行事”
张宝儿面色苍白,他愣了好一会,咬咬牙道:“林镖头,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宝儿,你听我一句劝,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镖是局的人,去了不但救不了谷儿,还会连累长安镖局。我是镖头,你必须听我的!”
“我知道我不会武功,去了可能也是白白送死,但我若不去,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说到这里,张宝儿恢复了平静:“林镖头,我知道你是怕连累了镖局,从现在起,我张宝儿脱离镖局,所有的后果我独自承担,告辞了!”
说罢,张宝儿转身便走。
林云看着张宝儿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最终却并没有出声,只是摇摇头对其他人吩咐道:“不管他了,我们走!”
“林镖头,我也要跟宝儿去!”侯杰对林云道:“宝儿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再说了,我觉得宝儿做的对,燕大人都不怕死,如今我们能为燕大人做点事情,难道还怕死吗?放心,我们不会连累镖局的,从现在起,我侯杰和镖局没有任何关系了,告辞!”
侯杰说罢,顾不得林云脸色难看,朝着张宝儿追去:“宝儿,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