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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今晚喝的酒不多,为了妹妹的婚礼,他一次性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窖藏白酒,甚至有好多坛都是五年以上的,这个年份不算很很久但是综合一下白酒的出现时间这一批酒大概就是李显手里那些白酒里的珍藏级别了。
很多嗜酒如命的人今天都喝的很开心,李显作为主婚人和太子没有人敢灌他,但问题就在于他需要应酬的人太多了,他爷爷李世民李二凤同志太能生了,十四个儿子二十一个女儿,哪怕到了如今已经有好多都去世了,基数大人数也不少的,这些都是长辈,哪怕李显是太子也要有礼貌的对待,更何况长公主还都有驸马陪同,这些都是他的姑父,等李显应酬了一圈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好在有人及时送上了解酒的汤品,李显喝着汤忽然想起来,西红柿似乎也是解酒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西红柿是在什么地方?
等婚礼结束之后,有了特赦李显也不用担心犯宵禁,结果出了公主府所在的永兴坊之后,李显正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忽然就听到“笃笃”响声,瞬间就清醒过来,然后就听到外面一阵混乱,期间还夹杂着诸如“保护太子”“保护长公主”之类的声音。
这特么是……遇刺了?李显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虽然电视上经常会演哪个高官显贵遇刺的情节,实际上这种事情在当代是非常少非常少的,第一是武器都有限制的,一般人买不到,第二就是作为首都治安还是有保障的。
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李显的头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的身体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没有贸然下马车,他的马车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中间夹着铁板,不厚,但是对付现在的武器已经够了,除非对方有火药,当然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李显安安稳稳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混乱没有贸然出头,从刚刚那个声音上听的话,马车应该是受到了攻击,然而能够越过他的护卫攻击到他的马车,那么只能说明对方用了远程武器,弓还是弩?在这种情况下李显肯定不能贸然出去,万一刚出去就被对方爆头了怎么办?冤不冤?
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周围的人都是敌是友,太子在京城遇刺,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好吗?行刺的是谁?政敌?李显虽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过事,也没有因为一己之私陷害过谁,不过也很可能因为太公正而得罪人。
李显只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护卫,充分相信东宫十率以及金吾卫的效率。而他们的效率也的确很高,没一会外面的混乱就暂时稳定住了,在这期间李显一直没有说话,弄得外面的人也都心惊胆颤——太子不会挂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卫尉卿郑玘过来朗声说道:“殿下,匪首已诛,还请殿下示下。”
李显心里骤然松了口气,郑玘开口了就代表着事态已经控制住了,李显这才不慌不忙的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就看到身边的护卫半跪在地上呈上来一根箭矢,李显看了一眼问道:“可有伤亡?”
“伤十五人,亡三人。”回答的依旧是郑玘。
李显看了他一眼,发现在火光的映衬下郑玘的黑眸明亮,很有一点等下美人的意思,只可惜现在不是他沉溺美色的时候。
李显点了点头:“卫尉先派人将几位长公主安全送回,之后再来禀报吧。”想了想李显又补充道:“天色已晚,这件事儿就不要惊动天皇天后了,直接来东宫。”
李显一边说着一边让人给了郑玘一块令牌,这块令牌能够让郑玘自由出入宫门与东宫,但是大明宫内别的地方郑玘就不能去了。
李显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马车,果不其然发现上面至少有三个箭洞。
回到东宫之后李显还有时间换个衣服洗个澡,然后就是等着郑玘过来,这中间还有个插曲,李显深夜未归,三郎愣是一直撑着不肯睡非要等他回来亲亲才行——恩,这习惯还是李显给惯出来的。
没有郑玘陪着,李显没事儿了就每天调戏美正太,三郎已经四岁白白胖胖正是可爱的时候,这孩子虽然在东宫身份比较尴尬,但是到底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各种待遇是按照亲王子来的,乖巧听话而又漂亮可爱的宝宝绝对是个大杀器,饶是李显不喜欢孩子也忍不住多多亲近他。
“叔父!”三郎的小胖爪揉着眼睛就冲李显跑过来,李显抱起他亲了亲他的脸,一路回到了三郎的院子,正好看到白胖子守在三郎的院子里。
自从李显当上太子之后,跟白胖子玩乐的时间没有了,郑玘也不能来继续欺负白胖子,一时之间白胖子还是挺寂寞的,倒是三郎来了之后跟白胖子玩的挺好,作为一只老虎哄孩子的技能满点,白胖子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只了。
看着三郎睡了之后,李显这才起身来到了正宫坐等郑玘。郑玘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就跟金吾卫将军一起过来汇报情况了。
李显看到他们之后问道:“伤亡将士的抚恤记得核算清楚。”
金吾卫将军正巧姓金,名金运,听了之后一脸严肃的说道:“还请殿下放心。”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说实话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显是没抱太大希望的,对方既然来行刺了肯定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能真的就随便被人看出身份了。
结果没想到郑玘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怀疑是突厥人。”
李显听了之后顿时大吃一惊:“突厥人?不会吧?”他们都被打残了啊,还有能力来行刺当朝太子?更何况他们行刺太子有什么用啊。
仿佛知道李显的想法一样,郑玘补充道:“箭上有毒。”
“是哪个部落的?”李显摸了摸下巴,突厥人是一个非常广义的概念,十姓部落也只不过就是一部分,之前打趴下的也不过就是一部分突厥,突厥整体还分西突厥和东/突/厥呢。
“还没有查清楚,那些人很干脆利落没有留下活口。”郑玘脸色有些凝重,因为他也想不出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做。
李显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简单粗暴的表示别管那么多,我们去揍突厥吧,然后才发现他好像被大唐从上到下的暴脾气给传染了,大唐真的就是蛮不讲理的那种,你来打我,我就打你,甚至你不打我,你不听我的话我也打你。
深吸了口气,李显摆了摆手说道:“慢慢查吧,也不着急,这次不成功他们未必有下次机会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查一下内部问题。”
李显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他们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动手,若是没有人接应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经过多年战争,长安民众对于突厥人都是十分敏感的,他们必然是策划了很长时间。”
李显说完这句话之后看了看外面说道:“好了,现在宫里可能已经下匙了,两位出宫只怕也不方便,不如就留宿东宫吧。”
金运听了之后有些奇怪,宫门关了您写道手谕不就行了?太子的手谕这点用还是有的吧?不过看李显那张在灯光之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脸,金运吞下了所有的疑问,默默的谢了恩,然后就在太子家丞的带领之下去别的院落借宿,至于郑玘,也跟着一起走了,只不过走的路线不太对,走到一半的时候郑玘的领路人就变成了太子家令。
郑玘在看到太子家令之后就忍不住笑了笑,这还是个熟人,甘柏成,曾经李显的王府长史,在李显升级当太子之后,他依旧做着管家的活,成了太子家令。
郑玘跟甘柏成一边说话一边被带到了李显住的主院那边,现在太子府的内部基本上还是原来的配置,只是多加了一点人而已,信得过的都在李显身边,信不过的都打发到其他地方了,对于郑玘和李显的关系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郑玘过去的时候正好李显在洗澡,于是两个人胆大包天的在东宫来了次鸳鸯浴,等平复下来之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李显半眯着眼睛趴在郑玘胸膛上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倒是觉得有人想要挑起我们和东/突/厥那边的战争。”
这些年来大唐跟西突厥的来往更加频繁一些,西突厥一边跟着大唐混一边反叛其实最主要也是因为不堪重负,大唐的包容性很强没错,不过对于一些人数比较多的少数民族,大唐要么实行移居同化政策,要么就是驱使那些人去打仗,靺鞨人和突厥人就是大唐对外的主力,在这种情况下,突厥扛不住反了李显觉得……咳咳,也挺正常的。
但是东/突/厥因为这些年来比较安分守己,并没有跟大唐有太大的摩擦,不过也说不好,东/突/厥那边明显比西突厥更加团结发展的也更好一点,只不过占据的地理位置一般,所以导致这么多年都不如西突厥,现在看起来……似乎对方有点蠢蠢欲动?
郑玘和李显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对于这次行刺两个人都冷静的不行,反正没有确切的证据,有了证据那就直接开打,纠结那么多也没用。
“天皇最近的身体怎么样?”郑玘忽然问了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随便询问皇帝的身体健康状况,如果让李治知道了,郑玘就死定了。
好在李显对自己住的地方掌控力度还是够的,或者说武后现在还没有能力渗透进来,李治也不会非要时时刻刻控制着自己的儿子,所以李显住的地方还是比较安全,这也是郑玘敢问出口的原因。
李显叹了口气说道:“不太好。”
李显也是有点糟心,李治的身体机能已经能够看得出来明显的下降和老化,现在他几乎已经看不到东西,说话动作也十分缓慢,不过脸色看起来还好,但是李显总是觉得很担心。
郑玘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心里也有些沉重。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起来,李显就跑去见李治了,原本今天是休沐日他不用起这么早,不过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总要去汇报一下的。
他是带着郑玘和金运一起过去的,李显到了那里之后,李治已经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金运和郑玘报告了一下,李治倒是很平和,并没有盛怒的样子,只不过他下的命令险些让李显直接跪了。
李治直接想要派人去十姓突厥阿史那车薄!李显当时就不淡定了:“阿爹,现在情况还没有完全搞明白,阿爹不要冲动啊。”
这种说打就打的霸气,李显觉得这辈子他是没有了。
李治微微一笑:“已经十分清楚了,不用考虑了。”
李显瞬间就悟了,李治压根就没想过要什么真正的证据啊,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至于行刺的是不是真的阿史那车薄那边的人呢,谁管呢?如果对方非要个证据的话,他们也未必拿不出来——大唐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显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发现李治做了决定的话,他还真的没办法反对,实际上大家都没给他反对的余地,哪怕是刚刚结束一场战争,对于下一场战争大家也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
其实李治的想法很简单,他已经察觉出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感觉大限将至,虽然平时大家都喊着万岁什么的,他也没觉得自己能够真正的万岁,所以他想在去见祖宗之前好歹给儿子打下一个太平江山来。
李显平和有余锐气不足,而且还有武后在,李治担心将来李显登上皇位之后会受到武后的桎梏,到时候想要这么痛快的发兵打突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在商讨之后,李治直接拍板以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与将军阎怀旦等三总管兵分道讨十姓突厥阿史那车薄。
李显在知道之后有些犹豫,裴行俭身体也不是很好,到底是征战一辈子了,李显之前硬扛着不肯扣裴行俭的爵位就是想要让对方安心去养老,现在又把人家拽出来去打仗,太不人道了啊。
结果不得不说李显有的时候也挺有预见性的,这边刚刚决定好人选,裴家也开始准备了,结果在临行前裴行俭……他死了!
裴行俭的葬礼自然有相应的规格,李显觉得满心的惆怅,老一辈的将军都已经凋零的不剩什么了,而下一代似乎还没有人能够扛的起来,郑玘倒是挺好,但是郑玘的目标一直都是宰相啊。
就在这个时候,安西都护府都护王方翼发现有突厥偷袭,然后就带着人打败了阿史那车薄和阿史那咽面,西域那边暂时平稳了下来。
李治这才放心的带人回到了东都洛阳,依旧留李显在长安见过,郑玘自然也是要跟着走的。而到了洛阳之后,李治又做了一件事情。
秋七月己亥黄门侍郎郭待举、兵部侍郎岑长倩、中书侍郎郭正一、吏部侍郎魏玄同并同中书门下同承受进止平章事。
李显在看到这些任命的时候,一瞬间就判断了出来,李治这是彻底将宰相的权利给分化压制了,宰相的人数越多品级越低,皇帝受到的掣肘越少,以前大多都是三省长官兼任宰相,那个时候宰相的权利大的惊人。
而自从李治上台之后,宰相的品级就在不断的被压低,权利也在不断的被分化,到了如今,宰相想要专权是不可能的了。
而李治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给李显铺路,新君继位很容易受到老臣制约,但是又不能没有辅佐的老臣,尤其是李显年纪并不大,他当太子也没多久,李治只能尽量减少辅佐之臣的权柄。
朝臣对于李治这样的举动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李治最擅长的就是温水煮青蛙,他十分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的将朝廷打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或许距离他的理想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显然是看不到了。
而李治安排玩这些之后,又开始想要找突厥的麻烦了,突厥的余党还在边境那里游荡,若他依照驾崩只怕对方不肯过这个机会的。
而这个时候突厥仿佛跟李治心有灵犀一样,也直接动手了。
永隆三年十二月突厥余党阿史那骨笃禄等招合残众,据黑沙城,入寇并州北境。
永隆四年三月庚寅,突厥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等围单于都护府。夏四月绥州部白铁余据城平县反,命将军程务挺将兵讨之。五月庚寅,突厥寇蔚州,杀刺史李思俭,丰州都督崔智辨率师出朝那山掩击之,为贼所败,遂寇岚州。
突厥的军事行动十分迅速,他们甚至联合了别的部落,在这一连串的攻势之下,李治果断命令娄师德为主将,将军阎怀旦为副,讨伐阿史那骨笃禄。在下完这个命令之后,李治仿佛是觉得没有把握,又命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以招讨总管材山贼元珍、骨笃禄、贺鲁等。
李治的政治动作越来越多,他似乎越来越急,李显和李治的书信来往越加频繁,李显还趁机给三郎求了个名字。
李治看了之后顺手就写了重义儿子,李重义,李显捏着信纸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不算很难听,最主要的是有了天皇赐名,这个孩子在东宫的生活似乎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李治仿佛是被李显提醒了一样又想起了自己的六儿子,后来据说李治又去看了李贤,
不知道李贤是不是跟李治说了什么,反正李治在见过李贤之后不久就病了,病的十分严重,原本很精神的一个老头,变的十分憔悴,稀疏花白的头发,蜡黄的脸色,脸上的褶皱也更加明显了一点。
这些年来李治常病,大家已经算是习惯了,然而这一次似乎病的尤其凶险,远在长安的李显都被召唤到了东都,李显心里咯噔了一声,一路轻车从简,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洛阳。
而到洛阳之后,李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皇太子监国,并且宰相以下不得谒见。李显之前已经是监国太子,只不过这一次似乎责任更重了一些,因为李治并不会继续督促他了。
十二月己酉,李治下诏改永隆四年为弘道元年,而之所以这样似乎是太史局那边给出来的意思,说是这样多少能够延长李治的寿命。
李显当时就想继续去祭祀祈福,却被李治拦住了,李治不想死,然而他不想让儿子付出更多的代价了,更何况,他的身体……就算真的活下来了也不过就是苟延残喘。
改元之后,自然是大赦天下,宣读赦书的时候李治本来想要亲自登上则天门楼在百姓面前露面,只可惜他现在的身体连马都上不了了,只能将百姓召到殿前面见。
李显看着李治颤巍巍的问着:“百姓们高兴吗?”
心里一酸连忙说道:“大赦天下,百姓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李治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命不久矣,若是天地神祗若能延我一两月之命,得还长安,死亦无恨。”
李显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在李治病倒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回到长安,只是他的身体根本无法经受住长途跋涉,奉御们不敢冒险,武后也劝说李治不要回去,所以将李显召到了身边。
典礼结束之后,李治将李显留下来轻声说道:“我本欲回长安,却不能行,我去后你灵前继位,殡七日之后,迅速返回长安,懂吗?”
李显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阿爹,您不会有事的。”
李治微微一笑:“人总有一死,我只担心……洛阳乃是非之地,你不得久留,让卫尉护你速回长安才是正理。”
李治这样坚持除了洛阳武后的人太多之外,还有一个政治意义,长安毕竟是都城,政治象征不一样,李显可以在洛阳继位,但是继位大典却一定要在长安举办。
李显含泪点了点头,在李治睡着了之后,回到东宫果断供起了老子的画像,并且十分虔诚的祈祷。在这一刻,不管李治是不是他亲爹,他都不希望李治去世。
只可惜,这一次他的祈祷似乎一点用都没有,三天之后,当李显正在和宰相们一同处理政事的时候,就看到李治身边的常侍嚎啕而来,进门就伏地哽咽道:“殿下,天皇……驾崩了。”
而与此同时,丧钟也响了起来。
弘道元年十二月,帝崩于真观殿,时年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