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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许凉赖在床上起不来。叶轻蕴以为她还在睡,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蹑手蹑脚地起床上班。
等他上了车之后,许凉这才翻身起来。最近裴意初到外地出差的时候越来越多,许凉自然就闲了下来。
她一直等叶轻蕴离开,是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帮嘉诺脱离困境。
找叶轻蕴帮忙的念头,在第一时间便被许凉扼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他沾染关于宁嘉谦的事。一则是怕他生气,二则,总觉得怪怪地。
当年为了帮宁嘉谦,她不惜选择嫁给叶轻蕴,今时今日,她已经把身心都交付出去。
他们的婚姻不再是一次交易,所以她有些抗拒,觉得一旦开口,会把本来清明的日子给搅浑了。
她慢吞吞地起身,站在窗边,今日天气并不算好,阴云密布。冷风将不远处的枯枝吹得蹒跚,许凉的目光也跟着左摇右晃。
慢慢理清自己的关系网,许凉发现自己身边的势力大多都跟叶轻蕴有关。她不禁叹口气,他的根基的确在这座城市扎得太深。
换好了衣服,她决定去孙家一趟。
孙晋山是许凉的爷爷许叔岩一手提拔起来的,孙家跟许家更是世交。作为世叔,他更是对许凉视如己出。
许凉准备了一条托吴敏川在老家买来的手工织染丝巾,上门摆放。
礼虽不是多贵重,但对于这种交情,就是要诚心的礼物才显得亲近。
出门之前,许凉特意打了电话给孙家,孙晋山的妻子一听是许凉,立马笑着说,让她尽管去,麻将正好凑一桌。
对于这位伯母,许凉只有哭笑不得的份了。
孙家的老宅子位于郊外,四处环山绕林,矗立着一座白墙青瓦的淡雅宅子,让人误以为身在民国年间的书香世家。
出来接待许凉的,是孙晋山的女儿孙锦年。
看到许凉迈着不紧不慢的步调近了,孙锦年上前迎了两步,拉着她的手笑道:“来了?”
许凉点点,“没想到今天你也在家”
孙锦年:“没办法啊,我要是再不回来,我妈就要追杀到学校去了”
许凉跟她差着年龄,平时也没有多少联系,所以听了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孙家的庭院很大,特意插了一圈篱笆,里面是主人家自己侍弄的花草。不过此时冬天严寒,已经枯黄了。
不过几棵交错种植的常青树一如以前来时那样挺拔,衬得院子里生气勃勃。
进了花厅里面,便听见一阵麻将哗啦啦的声音。四位打扮精致的中年夫人围坐在红木桌子四周,一边打牌,一边笑着聊天。
看到许凉来了,孙母搁下牌,招呼许凉过去。拉着她的手好一阵打量,笑意盈盈地说,“瞧瞧,好一阵没看着,长得越发倾国倾城。专气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
许凉挽着她的手臂道:“孙伯母这样一说,倒要让我无地自容了”
她余光一瞟,竟然发现那天在温泉会馆遇见的周夫人。只见对方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许凉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
孙母打了半天麻将,也累了。再说许凉好不容易来一次,又不好怠慢,于是将牌一推,说休息一会儿,谁都不准走,今天中午准备着野生的青头鲍,走了亏待自己胃可不负责啊。
众人都跟着笑。
孙锦年年纪小,正是追星谈八卦的时候。听母亲说许凉是裴意初的经纪人,立马眼睛发亮,拉着她东问西问,嘴唇就没合拢过。
孙母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让女儿闪一边去,“我说你能不能文静一点,说了一气,让你许姐姐到底回答哪个?”
说着睖了她一眼。
孙锦年撇撇嘴:“还不是像你”
孙母气得眼睛瞪大:“回来就是跟我打擂台”
孙锦年:“那我在学校待久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天一个电话催我回家”
孙母把女儿撵了出去,扭头对许凉道:“她吵得你烦了吧?反正天天我的耳朵都不能消停”
许凉说没事。
大概这才像真正的母女俩,没有生疏隔阂,可以相互斗嘴。小时候她看见这种场景会觉得心酸,但长大后便平常心对待,毕竟她在生活里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人不能贪心。
一看许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孙母对其他人道了恼,让许凉跟着她出去转一圈。
许凉欣然应允,跟在她旁边出了宅子。
一到外面,视野便被层层叠叠的树林山峦给遮挡了。满眼枝桠,觉得心境都平复下来。
“来年这里便会结满树的果子了”,孙母对许凉道,“你要是喜欢,也上这儿来。孙家虽然不华贵,但胜在自然。小时候你上我们家来,玩儿好久都不肯走,和锦唯两个上山上树的。现在工作忙了,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
许凉忙道:“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来,孙伯母千万别生我的气”
孙母拍拍她的手:“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连锦年锦唯也是这样的,一大了,就口口声声向父母讨要自由,我这是冲你发牢骚呢,你可别在意”
许凉笑道:“怎么会”
孙母一边和她慢慢走,一边问道:“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许凉踌躇着,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让她帮忙。
虽然知道嘉诺设备被海关扣押,或许对姜奕他们来说,无疑于压在背上的大山,但对孙晋山这个副省长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以许孙两家的关系来讲,自己一提出来,孙家必定会帮忙。但孙母这话一说,许凉心里倒愧疚起来,许久不曾登门拜访,现在一来就是开口请人帮忙。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要许凉脸皮再厚一点,就把事情给说出来了,但事实上,她不愿意把任何自己重视的感情往功利方面引导。
虽然在孙母看来,这实在算不得一件大事。
于是她笑了笑,道:“没事,只想着好久没来,也想您和孙伯父了。再说这几天也不怎么忙,到您这儿散散心最解乏”
孙母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心里反复思量,是不是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这孩子有了顾忌,便开解她说:“想我们了就时时刻刻都能来,要是你有什么心事,也别瞒着,孙伯母闲着也是闲着,帮衬一下你们这群年轻人,也算趁机活动筋骨了”
许凉见她一脸和蔼,心里觉得暖融融的,谢过她后,将那条印花丝巾拿出来送给她。
孙母见了,果然很欢喜,小心翼翼叠好了,让人放在她的房间里,脸上带着笑容,携着许凉返回宅子里。
打定不注意另想办法,好好陪一天孙伯母,许凉心里一下子畅快很多。
一直伴着孙母说话,将这位长辈逗得乐个不停。
“哟,妈,今天终于不和锦年吵架了?”,一个身姿俊挺的男子伴着话音走了进来,正是孙晋山的儿子,孙锦唯。
看到许凉也在这儿,孙锦唯便笑道:“稀客啊,阿凉,你自己说说,自从上次我们在孙家菜馆遇见,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了”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跟他打招呼:“锦唯哥哥”
孙锦唯“呵呵”,“在我们家锦唯哥哥随便叫,可到了叶轻蕴面前,你还是饶我一命吧”
等又有个男子进来,孙锦唯才一拍脑门儿,“本来是进门提前跟你们打招呼的,阿凉一来,我就什么都给忘了”,说着介绍自己身旁的人,“潘宇东,我朋友”
潘宇东先深深看了许凉一眼,然后礼貌跟各位长辈打招呼。
孙母打量他一圈,觉得他仪表堂堂,十分温雅,高兴道:“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孩子”
潘宇东没说话,倒是孙锦唯先开口了,“能和你儿子玩儿在一块儿的,能不好吗?”
许凉喷笑,这语气,真像把女朋友带回家给父母相看一样。
潘宇东来到许凉跟前,问道:“小家伙,笑什么?”
许凉脸色僵住了,小家伙,她明明已经二十六岁了好吗?
看她绷着一张脸的样子,潘宇东只觉得有趣,屈着修长分明的指节,在她额头上扣了一下。
孙锦唯见了立马护住许凉道,“喂,欺负我们家的人是吧?阿凉可是我爸妈心里的宝贝疙瘩,你动他,小心他们跟你拼命”
潘宇东拨开他的手臂,心里冷哼,她是谁家的人还不一定呢!
倒是孙母有些发愁,看样子儿子的朋友和阿凉分明是认识的。他一进门眼睛就在阿凉身上打转,要知道她可是结了婚的人。
说起这个孙母心里就觉得遗憾,要不是阿凉和叶家那小子婚事定得早,自己一定下狠力气去争这个儿媳妇儿。
瞧眼前儿子阿凉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要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好啊。
可再叹气也没办法,这么多年下来,似乎阿凉和锦唯都没长这根弦,完全是照兄妹的模式相处。
孙母又开始庆幸,好在儿子没其他心思,不然还不得心都碎了?
可实情只有当事人知道。许凉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甜甜地对人一笑,灿若春阳,让人从头暖到脚。
她这样美好,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孙锦唯也暗暗喜欢过她,不过自己眼睛还没到她身上,叶轻蕴狠厉的目光便追杀过来了。
所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孙锦唯好些天没回家,被母亲好一顿抱怨。他忙着哄母亲高兴,许凉便和潘宇东站在一旁看他彩衣娱亲。
“这几天心情不好吗?”,潘宇东看了她一眼,问道。
许凉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道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她面上不露声色,摇头淡笑道:“没有啊”
潘宇东温声问道:“那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接着开导她说,“要有什么事儿,说出来会好受一些。别看我做的是电子商务,但大学时的专业修的是心理”
许凉有些惊讶,“真的吗?”
“嗯,心里要有什么不痛快,可以说给我听。我来当你的垃圾桶,嗯,终生免费”
许凉笑着对他道谢,一番话真让她心里的着急化解不少。
姜奕那边还等着她回信,嘉诺的事一天不解决,她便一天不能安心。
到了中午,众人落席入座。大的长条形状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连摆盘都精心设计过,像一件件艺术品,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厨手笔。
几个大人坐在一起,小辈们聚在下首,孙锦唯照顾许凉成习惯了,一个劲用公筷给他夹菜。
没办法,小时候要对她冷淡一点儿,父母便头一个不答应,真跟孙家的亲女儿似的。
到最后,孙锦年不答应了,吃醋道:“哥,你怎么回事,我你怎么不知道照顾照顾?”
孙锦年这才罢手,愣了一会儿笑道:“阿凉一坐我旁边就条件反射”
潘宇东也暗地里瞪他一眼:“整张桌子都看你一个人表演了”
许凉有些不好意思,站出来为孙锦唯说话,“锦唯哥哥也是怕我跟家里客气”
孙锦唯笑着点头:“看,还是阿凉会说话”
潘宇东不解气,又瞪了他一眼。
吃过午饭之后,许凉经过孙锦唯和潘宇东轮番夹菜,吃得有些撑,出门散了散步消食。
到了树林里的一个八角亭里刚坐下没一会儿,便有脚步近了。
许凉本来有些困意,这时候被这声音打消不少,抬眼一看,原来是那位周夫人。
周夫人笑得一如既往的和善,笑着询问她道:“我可以在这儿歇一会儿吗?”
许凉点头:“当然可以”
刚开始还挺正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衣服化妆品或者最佳旅行地点。
可忽然周夫人拿出一个首饰盒子,推到许凉面前,“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许小姐的”
来历不明的东西,许凉怎么可能去碰?
盒子安安静静地放在那儿,她并没有多看一眼,目光直视周夫人,“谁托你转交的?”
周夫人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道莹莹绿光透出来。
是一串老坑种帝王绿翡翠珠链。
帝王绿翡翠本就是顶级玉种,这么大的一颗颗串缀起来,只怕价值连城。
即使许凉并不缺珍贵珠宝,但还是觉得惊艳。
她笑着婉拒:“玉是好玉,但是无功不受禄,不管是谁破费,我都万万不肯收下”
周夫人听她这样说,有些着急:“他交给我的时候,嘱咐说一定要请你收下。许小姐,你可别为难我啊!”
许凉见她恨不得将珠串塞到自己怀里,只想早些脱身,于是站起来道:“抱歉,恐怕我无能为力。很高兴能在这儿遇到周夫人,不过我先告辞了”
说着提步出了亭子。
走到林子外面,恰好遇见潘宇东。看她脚步急匆匆,便问道:“怎么了,后面有人追你?”,说着往她身后探看,却没看出什么异样。
既然东西她没收下,许凉也没放在心上。摇头说:“没什么”
潘宇东问她道:“要回去吗,我正好也要走,不如一起?”
许凉想了想,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周夫人又要塞东西给她,不如及时抽身。她点点头说:“那我进去跟孙伯母说一声”
潘宇东应道:“一起吧”
两人从孙宅出来,上了车。
潘宇东先问了她目的地,然后才发动车子。
许凉觉得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所以直接影响今天的状态。
一是该帮姜奕办的事还没落实;二是刚才周夫人送自己翡翠的时候,没有多个心眼儿问出因由来。
刚才自己怕周夫人缠上来,走得有些急,没沉住气。
到底是谁送的东西?还是从那天温泉会馆相遇,就已经是一个局。
许凉想不出所以然来,眼睛闭了一下,才睁开。
潘宇东轻声问她道:“累了?”
许凉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道:“有一点儿”
她发现自从遇见姜奕之后,便有些紧张,抑或是一种危机感,又找不出源头,扰得她心烦意乱。
“你好像有心事”,他再次这样说,“不如跟我说说”
许凉笑了一下:“有心理医生的执照吗?”
潘宇东郑重其事点头:“我有”,然后催促她道,“快说吧,让我为你排忧解难,我已经等不及要重操旧业,一展身手”
许凉心里憋得慌,想到潘宇东在商场上风声水起,说不定能给自己不错的建议。
便长话短说,将嘉诺的情况跟他交代了一遍。
潘宇东只觉得好笑,“就为这个你便愁眉不展?”
许凉觉得不服气,这话说的,她大惊小怪似的,“这对一个公司来说,明明关乎名誉存亡好不好?”
潘宇东觉得她认真的样子十分可爱,笑着投降道:“小小姐说的都对,为了将功补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帮小小姐解决这个困难?”
小小姐是什么鬼?想了一会儿许凉才发现自己的专注点偏了,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你说你会帮我忙?”
“可以吗?”
他谦逊的语气弄得许凉很不好意思,明明是对自己施以援手,却像帮了她很高兴的样子。
潘宇东点头道:“我帮你,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交给底下人去问一声。如果你朋友真没有犯事,那还有计可施,反过来,他要真的违法,我就无能为力了”
许凉一再保证:“他们真的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潘宇东又忍不住笑:“这么认真对我说干嘛,我又不是警察”
她羞赧地摸了摸头发。
心事了却了一桩,许凉全身上下都松快很多。
她心情飞扬地回到家,便看到叶轻蕴沉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
许凉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家,奇道:“今天不忙吗?”
他冷哼一声:“回得晚了不就错过有人殷勤送你回家那一幕?”
她哭笑不得,上前去左右观察他的脸色,笑笑地说:“真生气啦?”
他被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激怒了,“我在很认真的跟你生气!”
许凉还是笑,生气还能明明白白说出来,看来也没气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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