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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再动一下,我们看看!”听得老三的惊叫,郝通郝勇赶了进来,知道原由后疑惑的向老爷子要求道。
动一下,看看,又不是逗小孩子,老爷子本不想理他们,转眼看着老三激动的样子于心不忍,动就动吧,手轻轻的抬了几下,如果能动就是好,手听话了,心里也好过多了。
“看,看,爹的手抬起来一点了!”郝用盯着爹的手,不管不顾的拉着大哥的手扯了二哥的衣服喊道“爹能用了,真的能动了!”
“嗯,好像是动了!”郝通都记不得老爷子的手之前是否也能这样活动。
“爹,你的脚能动吗?”郝勇上前,掀起脚下的被子“爹,动一动,我们看看!”
被子掀起来脚下感觉到冷,老爷子无奈,他不动也得动,是了,以前脚下冷热都不知,是麻木的,现在居然有知觉了。不用兄弟三人再说什么,老爷子自己心里也有点激动了,看来,当真有所好转了。
“大哥,二哥,看,爹的手脚都能动了,要不咱再让白大夫上门出诊一次?”郝用看爹先是茫然后也是有点激动的点头,眼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对生活的希望,再没有之前的着急和死灰一片,他甚至忘记了刚才是要问他老人家不舒服的事,这会儿只想着这么一件事。
“嗯,要么请他出诊,要么,咱兄弟抬去镇上!”郝通作为老大,不武断但也没有什么大主意,不过这一点还好,能听得进别人的劝告。
“我看,还是跑一趟镇上请大夫上门的好,这天气越来越冷,这么远的路,万一冻了什么的就不好了!”郝勇看了看床上干瘦脸苍白的爹说道。
“不如这样,明天我要去贺家卖柴,顺便请大夫来一趟!”郝用道:“爹能动了就是有所好转了,这事儿,是不是要派人给大姐和幺妹说一声?”
“是啊,不容易,快一年时间了!”郝通点点头“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点起色了!”胡招娣那个懒婆娘一直在吼累。
“当真,明天是冬月初十,是爹生日!”郝勇突然说道:“差点把这事儿忘记了,算算时间,离爹发病正好一年时间呢!”
去年的明天,爹生日,说要给老三过继,然丫头跳出来说话被郝用一耳光打昏,两三天没醒来之后爹就瘫在床上了。当时说的是熬过三天就有三年的时间熬,从此不能健复如初,能不能下床活动都得看上天眷顾。一年时间的卧床,谁都不抱希望的时候,老爷子居然能动了。
“瞧瞧,还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郝通说这话时,心里还是有些难为情的。之前他就提过爹生日要到了,估计大姐和幺妹要回来给爹过生日。哪知道,胡招娣那个婆娘骂他多事,说一回来,吃住都在自己家,待客的钱财都没有,提这事儿干什么。让别开腔,到时候就说忘记了,吃糠咽菜的都是看运气,不回来更好,回来了,有什么吃什么。既然都忘记了,她们也不能责怪自己家没有准备。本来想要骂她一顿的,想想这个婆娘惯会闹,闹起来谁脸上也无光。自己确实又不会挣钱,说起来,分家之后,连老三都不如,一点点钱财全在胡招娣手上。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郝通觉得没钱腰杆硬不起来,所以也就忍下了。这会儿,老二都提出来了,再装傻就不可能了“这么说来,大姐幺妹那儿都不用派人去说了。”
“嗯,不用派人给大姐幺妹说,请大夫的事儿老三一并办了!”郝通在心里叹了口气,有心说明天来客的开支又确实开不了口。分家就说断了爹跟自己过,药钱和未来爹百年归寿后的开支三家分摊,总不可能连大姐幺妹回娘家吃饭的钱都三家平摊吧!
兄弟三人又围在老爷子床前东问西问了几句,老爷子却再没有开口说话,眼光一一扫过三个儿子,老爷子感觉到累,闭上眼假寐。
“大哥,二哥,爹好像累了,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歇歇!”郝用最看事,见老爷子精神气不济主动退出房间。
一家大小知道老爷子的能动了,各种心情的人都有。
“不是说没希望了吗,看能不能熬得过三年吗,怎么这会儿还能动了?”胡招娣听男人说有好转要请大夫,心里凉了半截。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老爷子跟自己家过,就是想着他命不长,两眼一闭两脚一蹬升天了,那一份田产那一间屋子就落进了自己家。如今,却说要好了,万一真好了,才六十出头的人,再活个十年八年,又不能帮忙干点活,只知道吃喝拉撒,这供养着一个活祖宗,可真是亏本啊!
“说什么呢,你那嘴给我闭紧点!”婆娘想什么郝通不用猜都知道,真是个不懂事的。
“我说什么了?”胡招娣不服气的说道:“伺侯了一年,我也累了,往后,三家人轮流平摊,每个月一家十天!”
“那爹那间屋子和田地也拿出来平分?”郝通瞪了一眼喝道,这个婆娘是不是天天在咒自己的亲爹早死早投胎啊。
“肯定不行,分家说好他和咱家过,有人客来往吃住都在咱家,凭什么要分那些东西?”胡招娣几乎是跳起来了:“我说,你闹哪样?又是请大夫又是出诊吃药,丢进去多少钱了?你能不能胳膊肘别往外拐,我这么打算还不是为了三个儿子,他们到底是姓郝还是姓胡?你看看你,没个本事挣钱,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大,眼下连媳妇的影子都没有。闹吧,你就合着他们使劲的折腾吧,娶不了媳妇断的还是你们的根,关我屁事!”
“娶媳妇和爹治病是两码事,你别在那儿胡搅蛮缠!”为了省钱娶媳妇不出头给爹看病,这样五孽不孝的事儿他郝通还干不出来,要让大伯知道了,可不是八十大板的事儿。这个婆娘真是个不懂事的,也懒得和她闹了“对了,明天爹生日,大姐和幺妹肯定得回来,你看煮点什么出来吃!”
“你给他们说了?”胡招娣眼睛瞪得老大:“真是猪一样,你自己的家底子有什么还不知道吗?煮什么,我们可不像老三家,之前还有这样那样的瓜,对,我要像王世清一样养了肥肥的五只兔子也舍得杀两只来待客。别怪我小气不拿出来吃。哼,除了稀饭泡菜,还有什么?”
“你!”郝通想要发火,但确实也没什么吃的。老三家确实有兔子,但,总不可能让去开口说拿一只出来待客吧。
“明天爹生日?”王世清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儿:“唉呀,还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要想起来了,怎么也得给他准备点东西呀。去年就说添新棉衣,那时候家里难。她爹,要不,你明天去镇上带三斤棉花回来,我做一件当补给他老人家的生日礼物!”
“好!”郝用看着这样贤惠通情达理善待公爹的妻子很满意“爹这次看诊可能也要花费不少!”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有人在,花再多的钱也没关系,再说了,三家人平摊呢,我们该出多少出多少!”王世清笑道:“别说治得下床活动自如,就算能下床解决个人问题也好啊,省得天天睡在又湿又臭的床上!”
“娘,您看您,给您买药就总说浪费钱,给爷爷买药就能这么想得通!”郝然在一旁听爹娘说话插嘴道:“娘,不管是爷爷还是您,比再多的钱都重要,所以,您也得好好吃药千万别再断药了,早点治好!”
“对,咱然儿说得对!”郝用连连点头,看妻子的脸色比去年都要好看多了,也不枉他这一年的各种辛苦和劳累。
“今年冬,我觉得身子骨比去年是要强多了,虽然还喘,但没有那么厉害,也能下地帮忙煮煮饭了!”王世清看着男人和女儿,心里没了往日的焦躁“算算帐,从去年到现在,我吃药的钱也不少了吧!”
“娘,才刚说了钱没人重要,你怎么又心疼钱了!”郝然故意嘟着嘴,抱着王世清的腰道:“等然儿长大了,会挣很多很多的钱给娘治病,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好!”王世清摸着女儿头,鼻子发酸:“娘这病,拖累了你和你爹。看看,吃又吃不好,穿也穿不好,连学堂都不能上了!”比起郝音,自己的然儿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娘,什么好也没有比您身子好更让然儿开心的事儿!”郝然抬头看着娘:“您和爹都一定要好好的,只要有你们,郝然吃菜咽糠不上学堂一样很开心!”
“好,好,好!”王世清眼角渗出了泪花“咱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瞧瞧你母女俩,这是闹什么呢?”看着这温馨的一幕,郝用想起了去年自己的那一巴掌心里就抽痛:“我再无能,也不能让你们吃菜咽糠了。搭上贺家卖柴,对了,我明天还去问问冬子小哥,可不可以把那木炭一并拿去卖了。咱家的日子不是一天比一天好吗?”
“嗯,爹,咱家的木炭应该不少了!”郝然想起爹刚才说郝芬郝芳要回娘家的事,以郝芬的性子,郝然预感不好:“爹,明天把五只野兔子全逮到镇上去卖了!”
“明天卖?”郝用不解的问:“全卖?”
“明天一定得卖了,全卖!”不卖,说不定就有一两只白喂了。自己心甘情愿拿出来吃是一回事,让人指手画脚逼着拿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经过这一年的时间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一大家人各人什么性格。
“就怕不好卖,镇上有钱人家不多!”卖一两只还行,一下就卖五只,估计有点难。
“爹,您本来就要去贺家,把五只兔子一起带过去,他家财大气粗,人口又多,再说了,这可是野味,说不定就全买了。”郝然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若买不完,再去镇上的饭馆挨家挨户的问问。”
“镇上哪有什么多的饭馆,统共就那么四五家,又不像县里还有酒楼什么的!”郝用看着女儿精明能干的样子笑了:“好,爹听然儿的!”
人前人后两张皮!
洪老头看着自己的爱徒一回小筑园就变了面孔,痛心疾首,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真是摧残美好的人生啊!
“徒儿”看贺铮起的比狗早睡得比猪晚,不是在练武场就是在书房,洪老头摇头叹息:“你这样的人生多没意思,还是跟为师去江湖上闯荡闯荡吧。”
“师傅”贺铮也很无奈,这个老顽童孑然一生,又是年纪一大把,该玩的该吃的该看的都一一享受过了,更没有肩负什么 责任和仇恨,他有千万个理由逍遥自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自己的人生才起步,没有任何资本去晃悠。
人生本来就是什么年纪干什么事!
如果还是爹娘相亲相爱,家庭幸福和睦的堂堂将军嫡长子,就算他不想出仕入朝为官,做一个纨绔弟子,也是有资本可以和师傅去江湖逍遥的。可是,如今的自己,连家都没有,姓都改了,何来逍遥?
“师傅,我这一招对吗?”没理会老头子期待的眼神,贺铮自顾自的练着昨天所学的一招一式。
“不对”老头子看了一眼:“重来!”
又不对啊!贺铮有时候觉得体会是习武天才,能做到过目不忘,有时候,又觉得笨得到家,一招都要重复成百上千次才能达到师傅的要求。
“重来!”稍一分神,脚下又被踢了一下,师傅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重来!”一遍又一遍,贺铮悲哀的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某个时段的魔咒。
罢了,别再想心事,认真练吧。
贺铮不再问师傅,一招一式,边回想着老头子的姿势,边着磨着对错。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丝不苟的样子,洪老头即心疼又心酸更无奈。
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心性不好,需要好好调教一下。人生如江湖,胜者王败者寇。许多风风雨雨,只需要一笑而过,何必把一切都往心里记,背着包袱上阵远远没有轻装前行来得快捷实在。
为什么人人谈江湖色变,都说江湖充满了血雨腥风?
其实,不是江湖的错,也不是闯江湖的人的过。
而是,江湖上为数极少的人性格怪异,被仇恨,被权势,被美色充昏了头,各种*长久的积压得不到适当的发泄和疏导,最后性格大变,或杀人如麻,觉得人人都 该死,人人都欠了他;又认为每个人都想算计和体会争权夺利;想把各美人占为已有。常此以往,越发不可收拾,将原本宁静的江湖搅得昏天黑地,声名狼藉。
老头子出入江湖几十年,看得太多,懂得更多,他在享受着人生,享受着江湖,一身的本事,就想找个衣钵传人。可是,以贺铮的性格,如果不及时纠正,未来只怕会祸害江湖,祸害百姓,那自己就罪过了。好在,这孩子心善良善,纯孝,还能及时纠正过来。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凭老头子的本事,也得将这棵略为歪曲的树给他扳正了。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师必有其徒。唉,不对,贺铮这小子祖宗八代他都委托江湖朋友查过了,千万别学了他爹一样薄情寡义。不过,这太重情也不好!
唉,人生短短何必计较太多!总之,要学了老头子这种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最好不过!
“少爷”冬子站在一旁已经很久了,看主子这会儿终于停了下来,连忙上前请示。
“说”言简意骇,贺铮其实最烦俗事,但是,小筑园是他在当家,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有人来卖野兔,你看?”无论买卖,冬子都是能做主的,只不过,这次有点多,一下就五只,而卖兔子的偏偏是赫然。想起那个小女孩,该上了一年学了吧,应该也长高了不少了。只要一想到她,就让人想到春兰。爹娘和春兰在京都,为防老爷和新夫人不快已断了书信来往,他们还好吗?
“你看着办”贺铮眉头微皱,冬子不是那不知事的人,今天怎么?
“一共有五只,您看买多少”冬子自然是想一并买下,还有郝用口中说的木炭。
“野兔,唉呀,老头子一关到小筑园浑身不自在,野兔快拿过来,今天中午我自己烤来吃”洪老头高兴的催着冬子:“快去,五只全买下,我一天烤一只!”
“师傅”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一天吃一只,以后会不会看着兔子肉就发吐啊。
“你小子不会舍不得吧!”洪老头不满意了。
“师傅,留一只,徒儿拿去孝敬老夫人,行不?”贺铮真的被他打败了,不过,既然是野味,让她老人家也偿偿鲜吧。
“好吧,谁让她是老夫人呢,不行也得行啊”洪老头勉为其难应了。
“那我去买下了”冬子看两位主子都谈好了兔子的去留,他赶紧道。
“去吧,去吧,如果有什么野味都全买下,不用请示”洪老头自作主张:“不是我浪费你的钱,是老头子喜欢野物,人在小筑园心在深山,可怜我的,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就你那幅样子,想吃什么 有什么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简直呼风唤雨,还说苦。要是像这些卖柴为生的人家连肚子都 填不饱,那就不用活了吧!
捏着卖兔子的四百文钱,还有八文卖柴钱,郝用觉得生活越来越好,不再像去年的冬天那么难过了。
“来了?”当他跨进药铺时,白大夫正忙空,老熟人了,招呼道:“今天买谁的药?”长期的吃药,没见着人,他都有点不敢提笔了,隔山取药风险最大。是药三分毒,药不对症不是治病而是索命。
“白大夫,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爹的手脚都能活动一点了,想请您老出诊!”郝用包里有点钱,心里就有底,哪怕出诊费用再高,平摊到自己头上也能应付了。说起来,那只野兔是天降横财,一只野兔卖了六只的钱,真是菩萨保佑。
“能动了?真能动了?”白大夫显然很意外:“我接诊过的类似病人,有五成都没有熬过三个月,熬过三年的也屈指可数,像你爹这样的,倒少了。不错,老夫去看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动,康复的可能性很大。”正好,他早有去看一下的想法。只不过,拿人钱财听人安排,掌柜的可不管那么多,每日必须到店坐诊,趁此机会,将他家的两个病人都看个仔细了。医者父母心,他希望自己接诊的病人最后都能康复如初。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就如郝家这公媳俩的病一样,是没有全部治愈的任何希望。
“您看,您什么时候能走?”郝用听到说爹康复的可能性很大心情大好,连连催促。
“这才辰时,是摸黑来的吧?”白大夫起身,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边道:“这就走,看了早些回来,省得又摸黑,到时还得麻烦你送。”
“嗯,今天挑了一挑柴到贺家去卖。所以走得早。送您老人家一点儿也不麻烦。不过,您老现在能和我一起去的话,到家时还能赶上午饭!”郝用连忙伸手接过白大夫准备挎在背上的药箱放进了自己的背篼里。
“那我出诊去了啊!”白大夫说这话是朝店里的伙计们说的。大家都各忙各的,有人点点头,有人随意附和一下,独有拔算盘的掌柜停了下来:“白大夫,你中午吃了人一顿午饭,出诊费该会少不少吧!”
“这?”白大夫都要跨出药铺的门了,听到这话就停了下来,看了看郝用,又看了看掌柜,欲言又止。
“掌柜的,您放心,咱家穷,顿顿稀饭泡菜,白大夫吃不吃午饭出诊费用一文不少!”郝用每次来这儿买药,不是因为这个掌柜或者药铺,还是因为白大夫的医术和人品,这样好的大夫,又怎么能让他受气为难呢。
“噢,那感情好,这样我也好向东家交待!”掌柜挑了挑眉“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总算说了一句人话,白大夫心里嘀咕头都不回的往街头走去。
郝用连忙跟上。
看着这个孤傲的背影,郝用想着当真请他吃一顿稀饭泡菜有些过意不去。
摸着荷包里的钱,干脆买一点肉吧。
对了,今天大姐幺妹都要回来给爹过生日,打着请白大夫的旗号买一点肉,真正是十八罗汉请观音,客少主人多了。
“白大夫,您老先走着,我再买一点东西跟着就来”郝用招呼着前面的老人。
“好,你们年轻人脚力好,那我先走”人有事,他又认路,没必要等到一起。再说了,爬坡上坎的,自己慢慢走还没有这么累人。
冬日的街头人不多,看着一个个将手揣在怀里的来往行人,毛屠户很着急,但凡盯了一眼他的摊位的人,都能得到一个热络的回应。
“大哥,买肉?”行人摆摆手,匆匆走了。
“兄弟,来一斤?”人盯他一眼“我倒想来一斤,赊帐行吗?”
张三李四王麻子,姓什名谁都不知道,赊帐你说行吗?毛屠户回予一个无奈的笑脸:“本人摊小利薄,赊欠不起!”
过路行人只是玩笑而已,对他的回答也不恼,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找点乐子,说说话解解闷。
卖不脱,卖不脱,早知道该听听婆娘的话,她说得也在理,一不是赶场天,二不是逢年过节,把这头活吊的大猪杀了肉都卖不完,还有谁买你的猪下水,猪心猪肺猪油猪肝,唉,全都得拿回家自己吃了。
真是笨得像一头猪,今天这买卖不好,明天逢场,卖肉的屠户会多几家,这存肉更没办法卖掉。
吃一暂长一智,听人劝得一半,往后,还是多听听婆娘的,她虽然话多了点,很多时候说得也在理!
“大哥,买点?”正当毛屠户心急火燎的时候,不知何时路过的手拿扦担,肩背背篼的汉子已经站在了摊子面前。这类人,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么看都不会看一眼你的摊子,要么,就一定会买。谢天谢地,喝了一早上的西北风了,总算要成交一个买主了。
“这肉怎么卖?”郝用手翻着一块问道。
要是郝然在这儿,一定会感叹一番。现代的人是什么都要吃瘦的,怕长胖,怕发福。而郝用则是看了半天,总算挑中了一块膘厚厚的肥肉。
“大哥,买多少?买得多,给你算便宜点儿!”毛屠户看他手翻着的这一块足足有四斤重“这一块全部要完给你算二十文一斤,如何?”
二十文?年初二哥卖的猪活吊是二十文一斤,如此看来,一年到头,这猪肉的价格也没什么变化。真正贵就是过节前后吧。
“太多了,吃不完!”郝用摇摇头,他没想过要买这么多肉。四斤肉,三个,不,加上赵家忠和爹满打满算五个人,一顿肯定也是吃不完的。但是,如果今天买回去,只有一种可能-不够吃!
不是他舍不得,而是有好大的脚穿好大的鞋,八十文钱花出去了,那以后爹和世清的药钱都可能没有,所以,还是省着点用吧。
“那要多少?”毛屠户显然有些失望,唉,买主是买主,买一斤是买主,买个二两三两的,还是一个买主。
郝用没有理会毛屠户,自顾自的在摊位上翻看着。太瘦的不要;太大的也不要,又不好意思让屠户开零,整个摊子上的肉都看完了,也没有一块中意的。
“大哥,这块如何?”毛屠户似乎看透了郝用的想法,从桌案下面提出一块丢在摊子上:“保肋肉,两斤!”
“怎么卖?”保肋肉是猪身上最不值钱的部分,肥泡泡的,还有刀口,上面红渗渗的一团血印子,真是没有卖相。
“十五文一斤!”毛屠户是死马当活马医,甭管什么肉,卖掉一点算一点。
“贵了!”郝用算了一下,两斤肉倒正合适,买东西就要讨价还价货比三家,今天是闲场天,没有多的摊位来比,但,确实比自己心里预期的要贵一两文一斤。
“唉呀,这样,大哥,我看你也是成心要买。”毛屠户准备改变战略战术,又从案几下提出一大块脚油:“大哥,十五文一斤,你把这块保肋肉买了,我这还有四斤脚油,给你算五文钱一斤,如何?”
由之前的四斤八十文,到现在的六斤五十文,郝用算了算帐,又看了看脚油,觉得划算。肉也吃了,油也熬了。
郝用抓紧时间赶路,没多久,就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白大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午时,家家都冒出炊烟时,他们就到了家。
“多多,家敏,快看,你三舅卖兔子卖钱钱回来了,他背篼里一定是有好吃的,快去喊你三舅!”胡招娣饭煮了一半柴没了,从后檐抱柴走到大门口,看郝用回来了,故意大声喊道。
孩子谁都想要吃的。
钱多多果然和赵家敏一样,飞快的跑去接着郝用,一左一右拉着他的手,三舅长三舅短的叫着。
“多多乖,家敏听话,三舅没有买什么好吃的,只请了大夫回来给姥爷看病!”郝用被缠得有些难为情,耐着性子,一手摸一个头解释道。
“三舅,你那五只兔子一定卖了很多钱,怎么都不买好吃的呢?”钱多多觉得大人真是笨,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不会买吃的。
“姥爷要看病,三舅娘要吃药,三舅的钱都不够花!”郝用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钱多多有几分无奈,你说像家敏一样小闹吃的还行,都这么大了,和然儿差不多,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当真是被大姐惯坏了。
“三哥,回来了!”郝芳上前接过郝用手中的扦担:“白大夫,又麻烦您跑一趟了!”都量 个场镇上的人,贺家镇心最慈的大夫就只这么一位,郝芳也很尊重。
“没事!”摆摆手“我去看看你爹!”
“大夫,您一定得看准了,看我爹吃什么药才能治好!”郝芬理都没有理郝用,就连郝用招呼她时也当没听到,直径跟着白大夫身后往屋里走。
“老夫也是治病不治命,医术有限,要不,你另请高明?”人都还没看,就要你将人治好!白大夫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郝芬一眼,慢慢说道:“老夫这就走了!”
“白大夫来了,看完了,这就走?”郝通刚从茅房里出来,听得堂屋里吵吵嚷嚷各种声音,心想自己蹲一次蹲得够久,大夫将病都看完了“老三,开的什么药,你跑一趟送大夫回镇上,顺便把药买回来!”
“大哥,大夫才刚来,还没看呢!”郝通也在堂屋里,自然听到了郝芬和话,这样的话最易惹人不快。特别是这种医术好的人脾气可不怎么好,怀疑他医术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白大夫,您老快来看看我爹,自从倒床后一直吃您开的药,昨晚手脚都能动了,真是大有起色,全靠您老妙手回春!”
郝芳将扦担放在门背后,她自然也听到了大姐和二哥的话,更听到了大哥的话,心里是五味俱杂,默默的跟在一群人身后往爹屋里走。
儿女都围在病床身边,黑压压的一群,白大夫有时候想,这兄弟也是有福份了。不过,龙生九子,可有不同,这女儿和儿子的性情差别太大了,特别是他这个女儿,让人有点受不了。
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来都来了,还是给他看一看,诊一诊吧。
拔脉,将手搭在病人的左手腕上,闭目。
“娘,娘!”门外一声惊呼,吓了他一跳,眉头微皱。
“怎么了,这是?”郝芬听得是钱多多的声音,连忙走出去,哪知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了个小孩子,手上提的东西“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呀,多多,摔伤没?”一把抓起儿子,郝芬边给他拍着身上的灰边说:“好好的,你干叫什么呢?”
“娘,你看,三舅买了好多肉!”要在以往,钱多多肯定不管不顾先哭为大,这一次,全的眼睛盯着摔掉在一旁的肉和油上“三舅还说没有买好吃的,这么多肉,他都舍不得拿出来给多多吃!”
王世清听到男人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出来打招呼就看见他将背篼放在屋门口去了老爷子这边。这会儿,连忙带了郝然一起过来看看情况,却不想,屋门口的背篼里大有乾坤,早知道就收拾好了。眼下全都被多多这个混小子拿出来了,想要掩饰也来不及了。
“谁说我爹买的肉就一定要给你吃!”有些话,大人不可以说,但是,郝然可以!
“客来主不顾,应恐是痴人!”钱多多拍着手叫道:“郝然是痴人,我们是客人,客人来了有肉都不给吃!”
要不是场合不对,郝然一定给了他一拳头了。
读书读书,教化育人,礼仪一点儿也没学到,却要别人按着书上的规矩来,这小混蛋,真是和他娘一个模子!
“好,好,三舅娘去做给多多吃!”再闹下去,然儿又得被她大姑嫌弃,王世清连忙捡了地上的肉往厨房里走。
对外面的一举一动,烧火的李杏花是听得一清二楚。胡招娣也没有落下,看着王世清提着肉和油进灶房,乐得合不拢嘴:“老三家的,一条野兔子能换多少这样的肉?”
“这事儿你要问然儿爹!”王世清很郁闷,真是不拿出来吃不行,拿出来吃了还是不行,怎么都有话说。
“娘,今天只吃肉,猪油留着明天熬!”郝然在门口被郝芬冷冷的盯了几眼,气结的跑到灶房,抢过王世清手上的猪油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反正是冬天,放两天不熬也坏不掉!
她十二分的相信,若将猪油熬了,连油渣子都会被这一大家子人给抢光!
想起来都气结,次次有郝芬在家,自己家就要倒一次霉,次次都要出肉。都是兄弟姐妺,他们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家穷,自己娘长年累月生病啊,时时刻刻都算计着自己家。
“哟,然丫头舍不得了!”看着郝然拿走猪油的背影,胡招娣心里很婉惜,原以为可以好好的打个饱牙祭,结果又落空了。不过,这保肋肉是少不了了!
胡招娣怎么也想不到,轮到煎肉时,郝然从屋里抱出来一个大菜碗,抢着锅铲说她来煎。
掂着脚尖才能看清锅底,她才不是勤奋的要表现自己的手艺,而是,要将保肋肉熬出来的油悉数舀起来端回家。
两斤肉,估计熬了半斤油,郝然看肉都熬得快干了,这才拿帕子垫了将八分满的油碗端回屋,临走才告诉胡招娣“大娘,锅里的肉你看和什么炒,可以起锅了再煎就要煎糊了!”
烧火的李杏花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这死丫头,要不是王世清教的,那就太精明了!
油都熬干了,这肉还有什么吃头,就如嚼木炭一样无味!
胡招娣接过锅铲,一看锅里就大叫:“然丫头,哪有你这样煎肉的,一点油气都没有了,等会炒出来的菜不好吃还说我手艺不好!”
“没事,大娘,我不会嫌弃!”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要讲什么东西,郝然在屋里也大声的回应着。
外面灶房里热热闹闹,老爷子屋里却是屏声静气,静待白大夫的诊断结果。
一番望闻问切后,白大夫打开自己的药箱,摊出一张纸,斟酌着下药。
“大夫,我爹这病?”郝用最是沉不住气的一个,连忙问道。
“恢复得不错,继续用药,好好伺侯,说不定,开春时就可以下床了!”确实是一个奇迹,这种病人创造奇迹的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受某种刺激,一种是后期药物调理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