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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初踏进小花厅的时候,站在小花厅里的傅德华就立即抬眼看向了他!
锐利的视线就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傅景初身体僵了僵,随即放松了下来,面带温和的笑意,上前两步,微微弯下腰,姿态谦和却不卑微,态度有礼却不谄媚。
“景初见过大管事。”傅景初微笑打着招呼。
傅德华眯了眯眼,慢慢的缓和了眼底的锐利,他虽然在小花厅里,却没有坐着,而只是站着,这会儿他抬手指向外头,声音很平和的开口,“初管事,我们到外面坐着说说话吧。”
傅景初笑笑点头,“是。”
傅景初知道规矩,小花厅也好,堂屋也罢,这些都是主子的地方,只有主子赏脸了,尔等这些仆从才能坐着,且坐着的时候,只能坐一半,不然,就是不懂礼,不敬主子。在梧桐院的时候,如果不是新主子命令他陪坐陪着用膳,他也不能坐着的。
这会儿,虽然主子不在,但是大家族出来的仆从一般自我严厉要求,才不会做出主子不在,就不守规矩,不敬主子,肆意妄为的事。
“初管事今年贵庚?”傅德华坐在小花厅右侧走廊台阶上,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傅景初坐下,一边笑眯眯的问着。
“十六了。”傅景初很随意的坐下,还一边拉了拉袖子,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很随性,没有自称,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自称什么。在主子面前自称“小的”,在同等级管事前自称我,在这位大管事前,他还真不知道该自称什么。
不过,人家是来考核自己,却又不是能够决定自己去留的,他也无需过分紧张。
能够决定他去留命运的——只有他的新主子傅承曦。
“初管事家里还有人吗?”傅德华笑眯眯的问着。
傅景初迟疑了一下,明面上来说,红苏姐算是他的婆娘,小五五算是他的儿子,但新主子已经明确说了,他没有婆娘也没有儿子,红苏姐和小五五只能入傅家的家籍。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我没问。”傅德华说着,顿了顿,就自顾自的叹气说道,“星殿大人终于肯让人在他身边服侍了,这样,我和老太爷也可以放心些了。”
傅景初垂眉低眼,做认真恭听状。
“星殿大人现在每天还是那么晚就寝吗?”突兀的,傅德华双眼炯炯的盯着傅景初问道。
“大人这三日分别是子时,亥时,辰时就寝。”傅景初认真应答。
“星殿大人早膳都用些什么?”傅德华目光锐利的盯着傅景初。
“大人早膳这三日分别用了玉米饼大肉包,昨日用了玉米馒头和肉饼白粥,今日大人用了米肉粥和大肉包。”傅景初严肃回答着。
“星殿大人这几日着衣如何?”
“大人前日着黑色官常服,昨日是蓝色官常服,今日大人进宫,着深蓝浅灰星殿常服。”傅景初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回答。
傅德华微微一笑,又慢条斯理的问道,“星殿大人的荷包这几日可佩带?”
傅景初一怔,荷包??糟糕!荷包!他忘记给大人佩带荷包了=口=
傅德华见傅景初一脸怔然懊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做得很好!”傅德华站起,赞赏的拍了拍有些茫然的傅景初的肩膀,接着又鼓励说道,“服侍好大人,做得好,我和太爷都会给你赏赐。”说罢,傅德华就笑呵呵的转身走了。
傅景初纠结着,目送傅德华远去,他不应该忘记才对啊。不过……大人的荷包?等等!大人的衣物里根本就没有荷包!囧,他被傅德华戏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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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曦回到院落的时候,就见自家小管事手捧一个大红色荷包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跟前。
傅承曦低头盯着大红荷包半晌,才抬头看向傅景初,盯着傅景初沉声问道,“这是何物?”
“大人,都是小的粗心。竟然忘记给大人佩荷包了,多亏德华大管事的提醒。大人,您看这荷包,您可喜欢?”傅景初一脸怯怯又惶恐的说着,亮亮的犹若黑色琉璃石的眼睛就这么希翼又害怕的看着傅承曦。
傅承曦盯着傅景初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拿过大红的绣着鸳鸯的荷包,面无表情的开口,“挂上。”
傅景初立即垂眉低眼,诚惶诚恐的半弯腰,将那大红的绣着鸳鸯的荷包,他专门从绣房里找出来的最最艳红的荷包,绣工最精细的,两只鸳鸯栩栩如生的荷包,小心翼翼的给他的新主子挂上。
傅承曦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面无表情的看向恭顺模样的傅景初,“用膳。”
“是!大人!”傅景初低头恭顺应着,嘴角偷偷扬起小小的弧度。
——他的新主子似乎对他很有包容?
傅承曦进了堂屋,瞄了眼桌上的饭菜,见都是他喜欢的饭菜,偷偷松了一口气。
还好阿初没有做他不喜欢的饭菜……如果阿初真的做了他不喜欢的饭菜,大概他也会眼睛不眨的都吃下。
梦境里,阿初生他气的时候,就会做他最不喜欢的饭菜然后笑眯眯的看他吃饭。
“吃。”傅承曦夹起鲜嫩的笋心放到傅景初碗里。
傅景初低头乖顺的吃着,一边看着傅承曦碗前的盘子,盘子里的菜少了,傅景初就用公筷夹起一些放到盘子里,他不着痕迹的安静布菜,傅承曦沉默的用着,只是时不时的就夹菜给傅景初。
若按照世家豪门的规矩,仆从再得主子的宠爱也不可以上桌和主子共用膳,今天傅德华的到来给傅景初再次提了醒。傅景初也想循规蹈矩,也想严厉的执行仆从的规矩,可惜……他的新主子,却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
自从第一次没有拒绝共用膳后,傅景初就不再做徒劳无功的挣扎了。
——奴仆的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遵从主子的命令。
既然主子坚持要求他必须共用膳,那他就必须听从主子的命令,至于今后主子会不会秋后算账?呵呵……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用膳完毕,傅景初收拾了小厨房,就端着今天刚刚送来的新鲜梨花果来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今晚主子没有在书桌后奋笔疾书,也没有去前堂的书房开会。
“大人,请用。”傅景初轻声开口。
傅承曦嗯了一声,拿起一块梨花果,却没有送到自己嘴里,反而递到傅景初嘴边,傅景初盯着自己亲手洗的亲手切的梨花果好一会儿,才默默接过,吃了起来。
傅承曦见傅景初吃了,才拿起梨花果吃了起来。
待吃完梨花果,傅景初轻声将今日的事情仔细的一一的说给傅承曦听。特别是傅德华来的事情,傅景初加重了声音仔细的说明。
傅承曦听完,冷冷开口,“阿初,明日就将茶院的那三个人安排去洗衣房。”
傅景初一愣,随即恭顺应下,“是。”
“以后,若是再有人安排过来,送去洗衣房即可。”傅承曦又冷冷的说道。
傅景初再次恭顺应下。
“德华管事是傅家除了祖父外,唯一不惧我阴煞不祥眼睛的人。”傅承曦突兀转开话题。
傅景初抬眼看向傅承曦,阴煞不祥眼睛?
“自我出生之日起,傅家人皆厌弃我,除了我祖父和德华管事。祖父年少征战援疆,他说过,天下之大,异人奇事皆有,我的眼睛不过奇异了一些而已。我身上所流的血还是傅家的血。可傅家人不是惧我就是厌我,祖父假装不知,也要我假装不知。可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假装。”
傅景初怔了怔,看着眼前的坐在石桌旁身姿笔挺凛然的高大男人,这男人说着难过的事情,神色却是平静淡漠,似乎所说的不过是日常琐碎。
——可,真的只是日常琐碎吗?
傅景初垂下眉眼,这男人,说他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假装……生来异瞳,亲人厌弃,生人畏惧,若是心性不够坚定之人,只怕早就如同夜色中的鬼鼠般活得惶恐自卑,怨恨自怜了。
但这人却是从未闭上自己的异瞳,从未弯下自己的身躯,从他初见这男人起,从这个男人身上,傅景初所看到的,只有铮铮傲骨和坦然平静。
最厌恶的便是假装吗?
呵,宁可剥开鲜血淋漓的真实,也不愿活在歌舞升平的假装之中。
傅景初嘴角弯了弯,他的新主子和他在某些方面可是有着非常相似之处呢。
“傅家与我除了姓氏,再无任何关系。你且记着这一点。”傅承曦转头看向傅景初,平静说道。
傅景初抬眼看向傅承曦,一笑,“是。阿初记下了。”
傅承曦看着傅景初脸上的柔和笑容,怔了怔,心头有些悸动,此刻阿初脸上的笑容,终于和他梦境中的阿初融合一体了。
“明日,我们前往昆仑。”傅承曦声音有些沙哑。
昆仑?傅景初睁大眼睛。
“处理一些事情,顺便拜访我的恩师。”
傅景初哦了一声,嗯?恩师?哎,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厉害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