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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敬送灶君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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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这边跟自己的心腹孙嬷嬷细细盘算年后如何迎娶陈氏过府的细节,大夫人也招来了心腹细细安排即将到来的祭灶。

    这是府里的大事,平日里再怎么跟其他几房争斗,大老爷和老夫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祭灶出了纰漏,自己也就不用管家了。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年的意味也越来越浓。

    腊月二十三,辞灶日,云骑尉府热闹非凡。大清早,府里大厨房就开始忙活,准备各类祭灶需要用到的工具食物。酉时,太阳落山,杜家现任当家人杜贤竹看看天色,整理衣裳,准备祭灶。

    十娘在人群中偷偷打量几位杜家当家人。做为进年来杜家的主祭人,大老爷无论从容貌气质还是行事做派,都无可挑剔。他的一言一行无不代表着杜家上下,他也确实做到了当之无愧。

    从父亲老云骑尉手里不降等的袭爵,就能说明此子的本事。杜学贤今日褪下了一身绿色五品朝服,身着一件月牙色的长袍,宽袖宽身,趁得他身量欣长。那衣袍质地很好,看着淡雅名贵,袍子边角还用青丝线绣着一簇竹子,暗合了大老爷的名字。

    大老爷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目光清朗,浓眉斜飞入鬓,整张脸看上去十分清俊,但那双眼睛又给人历经沧桑的洞察感,是个能成大器的世家掌舵人。

    十娘眼光一转,看到站在大老爷身后,沉默不语的杜家的二老爷杜贤兰。二老爷时任陶阳知县,在任上三年,年年考核上上,想来不日的三年考核到期就会动上一动,升官指日可待。

    比起身为嫡长子杀伐决断的大哥,此子沉稳平和,对家族和大哥都是个助力。杜二老爷身着一件青色长衫,长衫上有银色丝线绣成的小朵兰花,和着他面上的郑重表情,衬得他更加端方有礼。跟着大哥身后一边一眼的他,无端的让人信任。

    二老爷身后,是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男子表情慵懒,跟大老爷二老爷的严谨郑重不同,看上去暖洋洋的。灵动的眼眸,时不时透过眼睫闪过的精光,让人感到此人必不简单。

    弹弹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男子挑衅的对着大老爷一笑,在大老爷眼光即将向他瞟来的时候,垂首不在动作,只盯着自己锦袍上金丝线绣出的雨丝。男子就是杜府现任从四品云阳知府的三老爷杜贤雨。

    跟大老爷的果决干练,二老爷的沉稳平和不同,三老爷在官场上素有“银狐”之称,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往往剑走偏锋,结果反而常常让人大跌眼镜,达到他的目的。

    政客的狡诈,三老爷学了个十成十。虽然作为杜家官位最高之人,三老爷并未给家里任何兄弟子侄谋取福利。作为最有权势之一的人,他提出的建议往往不太适合大老爷为家族制定的发展战略。

    所以明面上三老爷是除了大老爷外杜家最有话语权的人,实际情况是,大老爷对这个行事出挑的弟弟最大的要求就是不给家族带来祸患。

    大伯二伯三伯各有特色,反观爹爹四老爷杜贤学,十娘不得不感慨“龙神九子,子子不同”的定律。

    到不是十娘看不上父亲,杜家四老爷杜贤学,容貌绝对不差,甚至比之三个哥哥更胜一筹。他也是一身浅色衣袍,但袍子上却绣了大朵的金盏菊,给人一种富丽华贵之感。无端就能招惹人的注视,偏偏他一幅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十娘偷偷观察了一圈,发现大伯二伯三伯包括祖母在内,看到父亲的穿着和表情都是一幅恨不得教训父亲的神态。十娘对祖母伯父一把年纪了还不得不操心儿子/弟弟的状态深表同情,同时也有着小小的内疚。

    要不是十娘引起父亲对母亲的思念,父亲也不会想起母亲喜欢金盏菊这件小事。不过十娘对于勾起父亲怀念亡母这件事并不后悔,她必须给侧夫人一击,让她暂时无力与自己争斗,给自己腾出时间来进行自己的计划。

    虽然子不言父过,但在十娘看来,父亲对子女很好,但就是他性子被养得有些不知所谓,带着大家公子和读书人目下无尘,有种不知人世险恶的状态。

    十娘并不知道,家族对于父亲的评价。作为贤字辈最小的嫡子,四老爷只有三十岁。从得中庶吉士后,杜家就动用了大量人脉疏通关系,让他留在了京城。只为了让他在大老爷眼皮子底下,不犯错,做个有功名在身的富贵闲人即可。

    家族对于他的性格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翰林院任职多年的四老爷虽说大错没有,但年年评比只为上中,家族也不会花更多的精力和金钱在去推他。不出意外,四老爷这辈子最高能做到正五品。一个连后院都管不好的男人,难堪大用。

    十娘不知道家族对于父亲的评价,但她知道父亲的性情其实并不适合官场,太过犹豫优柔。单单从对母亲来说就能看出其性格缺憾。父亲对母亲其实也说不上多情难忘。一个连自己妻女都护不住的人,想让人信任他,太难了。

    十娘能理解母亲当年的艰难,恩宠不是不重要,但终归没有子嗣来得可靠。父亲既与母亲恩爱,就不该任由侧夫人恃宠而骄,给母亲的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甚至因为他的行事不周,子以母贵的作风,给了侧夫人机会谋害了自己的嫡子。害的原配夫人因生产身子受了损伤乃至早亡。母亲的早亡,虽然是因为技不如人死于后院妻妾争斗,但这悲剧何尝不是父亲间接造成的。

    母亲去后,父亲为母亲守孝一年间,对自己不闻不问,把自己逼到不得不自求出门逼祸的地步。

    更别说待得年满,侧夫人即刻把持了父亲后院,而父亲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对母亲念念不忘。

    两年间母请故居恬然居并不见他踏入。自己从微末处入手离间,父亲果如自己料想的那样,对侧夫人亲子不满。岂不知,若他对母亲有情尊重,侧夫人之子如何能对嫡母无礼不敬。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十娘这个庶出哥哥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十娘这边边思量,那边厢杜大老爷已带领着杜家的爷们打头进入灶房。

    老爷们身后,是各房的男丁。

    小一辈儿中,打头的是三少爷杜子田,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大少爷杜子青和六少爷杜子云,跟着他们的自然是各房的庶出子弟。

    杜子青居长,但杜子田身为嫡长孙,地位自然要比二房嫡子尊贵,是以打头的是杜府的嫡长孙杜子田。这大少爷跟三少爷感情倒是不错,没有因为大夫人二夫人私下的不对付而交恶。两人对视一眼,进入灶房,六少爷紧随其后。

    余下各房少爷在二少爷杜子风的带领下依次进入。同为庶子,但二少爷是大侧夫人所出,他和同为四侧夫人所出的七少爷杜之君,在一众庶子中地位最高。又因为七少爷年少,四房无嫡子,是以七少爷的处境比二少爷要好得多。

    二少爷已经感到来自自己弟弟三少爷的打压,但身为庶子他又能如何。这里二少爷在这空当的思量暂且不提。

    老夫人在家里男丁进入后,整理下衣裳,带领着家下女眷恭敬的站在灶房外。老夫人为尊,身后是大夫人等长辈。第三代中打头的是大少爷之妻冯氏,她是二夫人的内侄女,最为媳妇儿中的唯一一人,她站在三代首位倒也不为过。

    十娘位次最末,杜家女儿倒是未向男丁一样以嫡庶论尊,只以序齿排开。十娘身后就是家中的仆从婆子丫鬟,她们也依次排开,站在院内等候。

    “祭灶开始”随着府内管家一声高喝,杜家众人恭敬下拜。

    只见为首的大老爷,对着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恭恭敬敬的敬香,祭拜。在他身后,杜家男女老少依次跟随着他行礼。神龛前摆着楠木方桌,桌上依次供着麻糖、糖瓜、饺子,还有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贡品,此外还有孝敬灶王爷的美酒。

    待全家行礼完毕,杜大老爷上前几步,恭敬的拿起方桌上的饴糖,细致的一点点涂在神像上灶王爷的嘴的四周,并边涂边说:“好话多说,孬话莫说。”随着他的声音,阖家一起轻声唱和“好话多说,孬话莫说”。

    大老爷执起桌上的酒壶,慢慢的浇到地上,三杯过后,放下酒壶。老二爷上前一步,从神龛中请出神像,交予大老爷。

    大老爷捧着神像,率先走出灶房。杜家其他人紧随其后,来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堆上了芝麻秸和松树枝,纸马和草料也准备妥当,大老爷把捧着的灶王爷神像放入松树枝间,接过三老爷点好的火把,点燃了灶王爷神像。

    接着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也依次点火焚烧芝麻秸松树枝和纸马草料。一时间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家人围着火叩头,边烧边祷告“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焚烧完毕,才算是送走了灶王爷。

    大老爷当先起身扶起老夫人,家下人才依次起身,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云然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