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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仪第一次见到了汪老板,觉得她做生意真得很特别。利姨妈去买报废的布料,本来就是心甘情愿,并不是她已坏充好欺骗人,可她却专程登门来道歉,还带着贵重的礼物。若是长期以往下去,她还怎么赚钱啊?
不过幼仪很快就想明白了,汪老板带着婆子抱着上好的布匹登门,很快就会传得街知巷闻。众人肯定会说,锦绣坊做生意童叟无欺,而且即便是买到瑕疵品也不怕。若只单单涉及利家也就算了,关键是还跟郡主沾上了边。“锦绣坊”三个字刚刚暂时离开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眼下又会被重新提及。
这位汪老板真是做生意的高手,能够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幼仪不由得细细盯着她瞧起来,她似乎是感觉到有目光,扭头撞见幼仪的眼神微微点头笑了笑。
幼仪也回笑了一下,本来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看,可偏生眼睛就往人家身上溜。幼仪觉得汪老板真是个有魅力的女人,不过她的气质不属于锋芒外露招蜂引蝶的那种,她就像磁石一样,就是有能抓住人眼球的吸引力。
“府上女眷不少,我还带来了一张能打折扣的优惠卡。拿这张卡片去店里消费,有优惠。”汪老板拿出一张小巧的卡片,还没有巴掌大。
幼仪仔细瞧,只见那张卡片是银色的,上面只印着三个奇怪的图形,下面一小行写着“锦绣坊”三个字。
汪老板很贴心的准备了两张,她知道利姨妈住在金家,送礼不好只送一家。
“拿这么个小东西买东西就能便宜?”封氏倒是听过锦绣坊有什么卡片,得是老顾客才能有,而且还得看什么积分。
汪老板点点头,笑着回道:“这张是我们店里的银卡,凭卡可以打九折。每次消费都会积分,若是积分多了就会自动升为金卡,到时候就可以打七折。”
七折?也就是说一百两的衣裳只需要七十两,这可是优惠了一大块!
封氏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捏住卡片又说道:“我看这卡片漂亮是挺漂亮,可若是有心人想要仿制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岂不是分不出真伪,会造成损失?”
汪老板闻言走过来,把卡片翻转,只见背面最下面有一行十八位的数字。
“这一串数字是编码,我们那里有登记,每列数字对应的顾客不同。有人拿着卡到店里消费,我们的店小二会认真核对,不会发生夫人担心的事情。”
真是环环相扣,想必她在锦绣坊的管理上也是这般严谨,所以才能赤手空拳一个人打出一片天下来。金家是商人出身,眼下族里还经营着不少买卖。全靠金家几兄弟肯定是分身乏术,可是金家直系就有三房,下面的子侄、家奴众多,再加上旁系分支,找些信得过的自己人还是充裕的。即便是如此,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还曾经闹到族长那里,似乎是有人私吞财物。表面看不出什么,暗地里多少龌龊勾当,明争暗斗相互下绊子,就是为了一个管事的位置。甚至为此还大打出手,闹得亲戚不像亲戚,永不往来的都有。
汪老板一介女流,在都城亲戚、朋友全无,她竟然能震慑的住老谋深算的掌柜,光是这份本事就不得不让人佩服!听说她不常在铺子里,经常在家里设计一些衣裳的样式和最新的印染、纺织方法,到月底才去查一次账。空闲下来就各地跑,她最喜欢两样东西——美食和游历。
传言虽不可全信,幼仪却能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端倪。她年纪不大,二十左右岁,却能感觉出她有深厚的底蕴,似乎浑身都是故事。幼仪两世为人,自觉看透人性,可面前的汪老板还是让幼仪捉摸不透。她是个谜一样的女子,明明笑呵呵的就坐在你面前,却让你感觉远隔千山万水。
汪老板小坐片刻便告辞,收了人家的礼物自然要客气些,封氏留饭她推脱掉。虽说没说上一句话,幼仪却对她印象深刻,心中竟隐隐期待能够详谈一次。
看着她出去,利姨妈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赚多少银子又能怎么样?连个花自己钱得人都找不着!女人这辈子最终还是得嫁人生子,如花似玉的时候就那么几年,不抓紧可就耽搁了。成了老姑娘,即使再优秀也找不到好对象了。”
“看汪老板的为人眼光一定很高,可这高门……”封氏见姑娘们都在,便停下不说了。
利姨妈更是用忧虑的眼神瞧了宛若一眼,让幼仪心中起疑。难不成又有人上门给宛若提亲了?现如今府中的几位姑娘,只有宛若满了十五,按照习俗是到了找婆家的时候。听利姨妈方才的口风,似乎在这件事上忧心忡忡。
宛若的脸有些微红,一提到婚事二字她就心跳加速。前一阵子商家的事情刚刚过去,利姨妈为之遗憾,而她心中却在暗暗窃喜。商家是大禹有名望的四大家族之一,她自问实在是难以高攀。到那样的人家,她这辈子都挺不起腰板说上一句半句的话,即便是高床暖枕穿金戴金奴仆成群,又会有什么意思呢?
跟着封氏和众姐妹出去交际了几次,尤其是在李府那回,她越发觉得都城不是个让人舒坦过日子的地方。权贵太多,她这样的拽尾小民活得太累。
她有些怀念老家沧州的浓浓乡情,地方不大,民风淳朴,人与人之间差距不大,不需要每日巴结、奉承的讨生活。如果要嫁人,回沧州去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她一个姑娘家,没得不要脸说出这样的话,只能由着母亲安排。
听见长辈谈论这个话题,玉仪很识趣的站起来,姐妹们都跟着出去了。
封氏又跟利姨妈说了会体己话,到了饭时苦留利姨妈。利姨妈只好留下,吃罢饭又吃了一会儿茶,眼见外面乌漆墨黑这才起身回去。
眼下已是初冬,屋子里升起了暖暖的地龙,冷不丁从里面一出来,她浑身打了个冷战。利姨妈赶忙裹紧身上的大氅,把手炉抱在怀里,带着丫头、婆子抄近路。
经过冬苑,看见里面一星半点的灯光都没有,感觉浑身又多了几分阴冷。
“剩下的丫头、婆子呢?”利姨妈加快脚步,不由得问着。
身后的婆子赶忙回道:“里面留下的守院子的丫头、婆子白天都在,一到晚上就各自找借宿的地方去了。刘嬷嬷被撵出去大病卧床,她的儿媳妇来冬苑求情。大姑娘见她可怜便赏了二十两银子,哪曾想回去的当天晚上就被人抢了,还被先奸后杀。第二天,她出去赌钱的丈夫回来才发现,刘嬷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咽了气。前几天又出了穗儿的事,她死在后院的空房屋子里,死前折腾了一晚上,听说惨极了。冬苑的奴婢接二连三的出事,就有不好的传言出来。什么风水不好是煞地,还有穗儿死后变成厉鬼来报复……”
“得了!”利姨妈听得后脑勺冒冷风,忙喝住婆子,“不过是些没见识的奴婢乱嚼舌根,你们不得跟着瞎哄哄!”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朝着利姨妈便扑过来,在她头上抓了一把又飞快的跳走了。
“妈呀!”利姨妈吓得失声大叫,整个人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旁边人也唬得不行,提灯笼的婆子胆子大,往黑影逃走的方向照了照,“太太,好像是只野猫。”
听见这话利姨妈才有了些力气,丫头过去把她搀扶起来。可还不等她站稳,就听见似哭似笑的一声,竖起耳朵再听却又听不见了。利姨妈不敢问旁人听见没有,脸色苍白如纸,只吩咐赶快走。
一行人回了群芳阁,利姨妈这才发现头上的珠钗不见了。大晚上谁敢去找?只能等明天一大早了。晚间无人的时候,她悄悄问身边的嬷嬷方才在冬苑那边听没听见什么怪动静。那嬷嬷说是猫在叫春,又说好像是野鸟在叫。
利姨妈一夜没睡安稳,折腾到早上竟有些头重脑轻。嬷嬷说要请大夫瞧瞧,利姨妈却不让她们声张出去,又打发人去冬苑那边找珠钗。去的丫头回来说找遍了都没找着,又交代冬苑那几个守院的丫头、婆子帮忙留意一下。那珠钗是利姨妈最喜欢的首饰,价格也不菲,往常她轻易不戴出去。这下弄丢了,她真是心疼肉疼的。
到了下午,有丫头回禀,说是冬苑的一个丫头拿着珠钗来了。利姨妈听了大喜,赶忙让她进来。
来人正是夏荷,她穿着一身素色半旧的衣裙,素面朝天,只腕子上戴了一只银镯子。利姨妈见了暗暗点头,心道:这丫头模样生得好,难得不妖里妖气的打扮,应该是个本分的主。
眼见钰哥儿已经十六,可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从沧州带过来的年纪尚小,封氏拨过来的几个又都不合适,长得漂亮的举止难免轻浮了些,老实的模样又看不过眼。如今见了夏荷,利姨妈竟有了一丝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