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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姨婆急得直拍大腿,若是先前给顾三娘说的福全,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双方不相配,可是这沈举人和吴月兰,一个才子一个佳人,那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沈举人,你千万莫要糊涂啊,吴家的闺女,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独自带着小哥儿过日子,要是有人帮着一起照看,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沈拙对着孙姨婆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眼下并无再娶的打算,还请孙姨婆替我多谢吴家二老,也省得耽误了吴家小姐。”
孙姨婆瞠目结舌的看着沈拙,依着她到来之前想的,两个人这么般配,这门亲事一准能说得成,谁知沈举人竟是看不上吴月兰,她又想起,前些日子有人传言他和顾三娘有些首尾,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可是顾三娘就是再好,又怎能比得上吴月兰,人家好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孙姨婆呆了半日,到底还是不舍得到手的谢媒钱,她缓了一缓,又对沈拙说道:“沈举人,你年纪尚轻,没得要替先前的夫人守一辈子,吴家是一门好亲事,你可一定要想好啊,等到错过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孙姨婆,你不必再劝,我已是想得十分清楚了。”沈拙说道。
听了他的话,孙姨婆瞪着双眼,半日没有言语。
且说御哥儿被他爹爹打发着出了屋子,嘴巴高高撅着,脚上踢踢踏踏的朝着西厢走,那顾三娘和朱小月在院子里坐了半日,这会子才各自分开,她正在屋里扫地,就看到御哥儿进来了,她笑着问道:“谁招你生气了,这嘴上都能挂个酱油瓶了。”
御哥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踢着小短腿儿,嘴里抱怨着:“家里来了个甚么孙姨婆,说要给御哥儿找个后娘,我又不爱吃豆腐,才不要那劳什子的后娘呢。”
顾三娘听了不解,她问道:“这好端端的,怎的又跟豆腐扯上关系了?”
御哥儿唉声叹气的,他说道:“听说那后娘家里,就是做豆腐的呢。”
听完御哥儿的话,顾三娘暗自想了一想,县城里做豆腐的也就两三家,还待字闺中的只有城东吴家的闺女了,这么看来,大概就是他家的了。
“万万别叫你爹爹娶后娘回来。”小叶子还嫌不够添乱,她绷着小脸对御哥儿叮嘱:“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看那住在街角的小豆子,他家里的后娘凶得像母夜叉,不光不给饭吃,动辄就是一顿打骂,小豆子的爹就是看到了也不管!”
御哥儿果真被唬到了,就连小脸儿都变得惨白,顾三娘瞪了小叶子一眼,又摸着他的头顶,柔声说道:“别听姐姐胡说八道,你爹爹是个明白人,他自会辨别好坏,日后就算要给你找后娘,也必定会找一个待御哥儿好的人家。”
御哥儿没有因为顾三娘的宽慰就安下心来,他抱着她的手臂,嗡声嗡气的说道:“我不要爹爹给我找后娘,就是找后娘也得是顾婶娘才行。”
小儿童言无忌,不晓得说这些话的后果,可是顾三娘心知肚明,这段时日她本来就遭了许多非议,若叫人听到御哥儿的话,只怕别人还以为她和沈拙已到了明铺暗盖的地步,是以她一脸正色,对着御哥儿说道:“御哥儿,这话往后可不许再说,要不然婶娘就不要你到我家里来顽儿了。”
御哥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顾三娘,从他和他爹爹搬到这里来,顾婶娘对他向来温柔慈爱,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板过脸呢,御哥儿满心的委屈,瘪嘴说道:“为甚么,我就是想要顾婶娘给我当娘呀!”
“沈御!”还不待顾三娘给他讲明,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屋里的三人被唬了一跳,他们转头望过去,站在那里的是脸色微沉的沈拙。
顾三娘耳根一红,刚才的话也不知他听进了多少,只是光看他带着怒色的神情,显然也是被御哥儿的话惹恼了。
御哥儿看到爹爹动怒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双手垂在身旁,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儿。
沈拙盯着眼前的御哥儿,御哥儿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悄悄用眼角看了他爹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就连顾三娘和小叶子也没有说话,沈拙微微吁了一口气,过了半晌,他脸色稍缓,对御哥儿说道:“不可给你顾婶娘徒添麻烦。”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说话,御哥儿不敢犟嘴,他老老实实的点着头,沈拙又说:“还不快快向你顾婶娘认错。”
“顾婶娘,我错了。”御哥儿轻声说道。
顾三娘看到御哥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肠顿时软了几分,她蹲下来看着御哥儿,说道:“婶娘不怪你,只不过大人们的想法,就连婶娘有时也弄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就能知道婶娘的难处了。”
御哥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沈拙望着顾三娘,他说:“孩子不懂事,还望你不要见怪。”
顾三娘默默的摇头,沈拙也没有开口,他在原地怔了半晌,最后招手喊着御哥儿,带着他回了东厢。
那日孙姨婆来到秦家大院,巷子里有不少人看在眼里,不到半日,就听说这回是给沈拙做媒,后来孙姨婆气呼呼的离开秦家大院,巷子里那些爱管闲事的妇人纷纷猜测,有说这亲事没有说成,也有说亲事谈得差不多,就剩彩礼的事还没有说拢,那亲事究竟有没有说成,到底也没个确切的结果。
一时,这事成了大家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有一头,谈论了好几日,谁也不知女方是哪家的,这沈拙口风很紧,孙姨婆来说亲的事,他一个字也不曾向外头提起过。
这日,顾三娘正要往铺子里去,她经过巷口时,就见三四个妇人聚在一起说三道四,众人看到她来了,挤眉弄眼的笑着,顾三娘懒得跟她们扯淡,她打了一声招呼,刚刚要离开时,就见有个婶子喊住她:“三娘,你跟沈举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女方是谁家的,你不会真的不知情罢?”
顾三娘虽说知道女方是城东吴家的,但是她本就不爱和这些妇人们一道说闲话,再者那又事关沈拙,他既然不愿说,自有他的道理,是以顾三娘也权当不知。
“沈举人没跟我说,我从哪里得知呢。”顾三娘面不红心不慌的扯了一个谎。
有个小媳妇不相信,她看着顾三娘,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一向和沈举人走得近,他难不成连你也瞒着?”
顾三娘脸带怒色,要说这些妇人,平日也没甚么大错,顶多就是爱占些便宜,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要是认真跟她们生气,怕是有生不完的闲气,但是一味的退让,这些人只会当你好性儿,越发的得寸进尺。
顾三娘沉着脸,她倒竖着一双柳眉,朝着那些妇人说道:“我和秦沈两家走得都近,可有谁规定关系好,就一定得知道人家的私密事?每日就会东家长西家短,有那些闲功夫,干些甚么正经事不好?”
有人见她发恼了,赔着笑脸说道:“大家伙儿也就是问问罢了,你不知道就算了,哪里就值得你动气。”
顾三娘和这些妇人们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要闹僵了也尴尬,故此她又放软口气,说道:“不是我要气,你们想问甚么,直接找沈举人问就是了。”
众人暗中腹诽,他要是肯说,谁还来问你?
眼见时日不早,顾三娘无心再跟她们扯下去,她借口铺子要开门,转身出了巷子。
这一整日,铺子里没甚么生意,空闲下来的顾三娘心里乱糟糟的,她想到这些时日周围的传言,也不知道沈拙到底是个甚么意思,那吴家的闺女自是难得的好人才,可他这么不声不响的,是看中了还是没有看中呢?
顾三娘烦恼了半日,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恰巧朱小月来送刺绣活计,她把铺子托给朱小月照看,自己往外去散散心。
话说顾三娘出了自家店铺,漫无目的的走在集市上,不知不觉,她竟来到城东,这个时候街上没甚么人,不远处就是吴家豆腐店,他家铺子门口放着一张大条案,上头放着半板豆腐和一些豆干,有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靠在门边打盹,正是这家的女主人,至于吴家的闺女,并不曾看到她的人影,顾三娘回想了一下,那姑娘她见的次数不多,隐约记得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若是拿来配沈拙,也还算般配。
顾三娘发了半日呆,想着自己竟跑到这里来看吴家姑娘,不免暗笑自己发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回去,谁知刚走了两步,就看到前面站一个人,不必说,碰巧遇到的人就是沈拙,他手里提着篮子,里头装着几样儿蔬果,还有一个海碗,碗里盛着一块水嫩嫩的白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