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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子易的右脸上确实有些肿,也确实是杜云轩不小心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会被杜百年撞见。
杜百年已有快半年不曾去宫里了。今儿下午因了杜云朗纵马闹市的事情,被老对头太师御史萧大人送来了问罪的帖子,杜百年激动之下,便跑去宫里向皇上谢罪。
子易躲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接见了杜老卿家。
替杜云朗告罪的话才说了一句,杜百年就发现了子易右脸上好像有点非同寻常的红色。
“可是云轩那个畜生所为?”杜百年有些痛心疾首。
“当然不是。”子易虽然很想告状,到底是不敢,还得说谎:“是我不小心撞了桌子,不关丞相的事情。”
云轩正是刚离开这里去了户部传旨,多嘴的小喜子迎了杜百年进来,就已经禀告过了。
这话哪骗得了杜百年,杜百年对自己长子的指痕印在别人脸上的形状是分外敏感的。他盯着子易的脸足足有一分钟,憋得脸红脖子粗地告退出去。
子易就知道要糟,只怕杜百年回去要寻云轩的麻烦,那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这边正想着怎么想法去打听一下,云轩的贴身小厮风前已经匆匆进宫。
“传我家爷的口谕,”风前十六七岁,眉清目秀,伶牙俐齿,跪在地上并不抬头:“请子易少爷思过石上思过三个时辰。”
思过石就在子易的寝宫里,三尺见方的一块青石台,台面未经打磨,十分粗粝。
子易不由面色发苦,风前头也不抬,从怀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举过头顶道:“爷怕子易少爷思过不够专心,特备了这个。”
子易不由脸色一红,小喜子已弯腰从风前手中接了过来,奉给子易。
子易冷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风前虽是跪着一直没有抬头,声音里可是含了笑意:“爷明日一早会亲自来查的。”
子易的脸色更红,道:“不用你多言,滚回去吧。”
风前欠身告退。
子易咬了咬唇,恨云轩道,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你也不知给我留些脸面,这种东西也让风前送来。
又想起更没有脸面的事情,似乎都让风前撞见过了,不由更是着恼。心里想着,脚下却不敢怠慢,已是走到内宫去了。
子易吩咐行礼问安的太监宫女都下去,就是小喜子也撵出去,只留下碧荷侍奉。
碧荷是子易最信得过的丫鬟,与云轩的事情也不避她。
进了内室,碧荷伺候着子易沐浴。子易在热水中浸泡了约大半个时辰,才吩咐碧荷过来为他准备。
“今晚上不能睡了。”子易有些委屈:“先生罚我跪呢,还备了东西过来。”
子易很喜欢称呼“云轩”两字,只是云轩却不许他做此称呼,子易只能像幼时一般,尊称他为“先生”。
碧荷其实早瞧见了子易放在锦榻上的檀木盒子,只是假装不知,如今子易说了,她才欠身道:“是,婢子帮您穿上吧。”
盒子里是一个玉雕的银狐尾,碧荷推开锦榻的暗格,将一条金黄色渐变白色的柔软粗大的狐狸尾巴拿出来,用梳子梳了梳极柔顺的毛,用玉箍箍紧的一头与玉雕狐尾镶嵌了,托在手中看起来,简直是极精美的一件工艺品。
子易轻吸了气站起来,狐尾轻轻晃动,狐尾翘起来,毛茸茸地散落着,好像是子易本就是一只狐狸化成了人形,只狐尾还没有幻化,衬着子易挺翘的臀上,十分惹人怜爱。
“真好看。”碧荷忍不住赞道。
子易知道碧荷的赞美是由衷而发,只是苦笑。
子易身材颀长,虽是男子,肌肤却分外光洁嫩白,尖尖的瓜子脸,唇红齿白,虽然已满二十岁了,看起来,仍是十六七岁的清纯。如今微蹙了眉峰忍痛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云轩大子易四岁,从小,子易就是怕云轩的。子易十岁时,先皇请云轩做太子太傅,教导子易。第一次被云轩喝令伸出小手乖乖挨打时,子易就认命了,这辈子,他注定要听云轩的话,因为,他实在好怕云轩生气。
子易十六岁时,第一次与云轩欢好。如今,云轩成了他的爱人,他就更是怕他,怕他的喜怒无常,也怕他的暴戾,怕他给自己的那些痛楚,也怕他给自己的那些欢愉,因为云轩,随时都可以拿走。
子易做了皇上,天不怕地不怕还是怕云轩。云轩则是除了他老子杜百年,谁也不怕。杜百年对子易和云轩的关系也知道一些,并不是太在意,却绝不许云轩欺负子易的。
如今显见是云轩回去被罚,才会迁怒自己。只是云轩再是怎样罚子易,子易都不敢也不会有怨言,虽然,他是真得害怕穿着银狐尾还要被罚跪,他不怕那些痛楚,他只怕明日云轩来查时,自己不够让他满意。
碧荷只能扶子易到寝宫的门口,子易的寝宫只有两个人能进,一个是子易,一个是云轩,其他擅入者,死。
云轩不在,子易还可以偷偷地取巧,他用两只手放在身后,托着狐尾,一步步挨到青石台前。好在青石台不过寸高,并不需要太吃力,子易抬腿走上去,在青石台正中央缓缓跪了下去。
狐尾扫落在臀上,腿上,软软地,痒痒地,麻麻地。他将身上的薄纱披风取下来,抖手扔在旁侧,身体尽量跪得笔直。
穿上银狐尾,必定是不能偷懒的,稍有松懈,外面的银狐尾便会倒下来,那种疼痛的滋味,子易是知道的,尝过一次就怕怕的了。
子易的目光落在前面垂着纱帐的软榻上,仿佛还有云轩慵懒的身影,手里拿着书,侧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冷冷地道:“若是不乖,可是自己讨打,怨不得我了。”
小夫人今儿个饿得早,所以府里开晚饭的时辰足提前了大半个时辰。
下人们和厨房早都习惯了如此。小夫人这边传开饭时,不过盏茶的功夫,丰盛的菜肴就摆了上来。
“老爷免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吧。”小夫人一面给杜百年提鞋,一面轻声道。
“爹饶了大哥、二哥吧。”杜云逸屈膝跪下为两个哥哥求情。
杜云朗因为纵马闹事,被杜百年罚了一顿家法,如今还跪在听风堂思过。
杜云轩也被罚跪在院中看夕阳。
“让他们滚起来吃饭吧,吃饱了饭好继续有力气气老子。”杜百年粗鲁地道。
“是,谢谢爹。”杜云逸再行礼,才告退出去,请两个哥哥起来去堂上吃饭。
杜百年在小夫人的陪同下来到堂上时,三个儿子都跪在门口处相侯。
“儿子谢爹宽责。”杜云轩和杜云朗异口同声。杜云逸本是不用跪侯的,但是两个哥哥都跪了,他断没有站着的规矩了,只好陪跪在这里。
杜百年哼了一声,就走过去了。小夫人回头笑道:“都起来吃饭吧。”
杜云轩确实有些饿,但是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和教养,让他在用餐时,依旧还是那么温文尔雅,规矩有礼。云朗和云逸的规矩也是无可挑剔。
食不言寝不语。杜家的规矩也是如此。吃完饭后,杜家的男人还要堂上奉茶。这时才是父子兄弟聊天的时候。
云轩给父亲敬茶。杜百年端了茶,却是轻叹了口气:“再有三日,又是弯弯的忌日了。”
弯弯是杜百年的发妻。曾是这辈子他最深爱的女人。只是可惜命薄。
“爹。轩儿有一事禀告。”杜云轩微欠身。
“说。”杜百年对于儿子打断他的哀思颇有些不满。
“云昭找到了。”杜云轩微微一笑:“我已命风前去接他,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杜百年端着茶目瞪口呆。云朗和云逸也很诧异。
杜云昭是杜百年的第四子,只是十年前在战乱中丢失。这十年来,杜家四处找寻无果。
如今,竟然找到了不成?
“应该是不会错的。”杜云轩还是微笑:“有银狐尾和翡翠腰佩为证。我已派风前再去录了口供回来。”
杜百年手里的茶杯终于“啪”地砸向杜云轩:“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现在才说?你的舌头被猫叼走了吗?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
杜百年问一句就扔一个杯子过去,问一句就扔一个杯子过去,倒是把一套金盏豪的五个杯子都摔碎了,最后,索性连壶也扔出去,直砸向杜云轩。
云轩只得再轻晃身形躲了开去,瞄了地上没有碎瓷片的空地屈膝跪下道:“爹息怒。儿子知错了。”
小夫人在后堂上听见这堂上的声音,已是又跑了出来,杜云轩先报喜道:“昭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