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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轩和他爹“腻歪”够了,站起来,问他爹道:“爹因何事要罚绍儿?”
杜百年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便挥挥手道:“你也起来吧。”
婓绍站起来,尽量表现得战战兢兢、毕恭毕敬,这爷俩都不好惹,自己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
“你已回到杜家,斐绍这个名字是不能再叫的。”杜百年给新来的儿子起名字:“你们兄弟这辈,排序为云字,为纪念你的父亲,便再取一个婓字,以后便叫杜云婓吧。”
认了一个爹,便是喊了十六年的名字也改了,杜云婓只得遵命:“是,杜云婓多谢杜王爷赐名。”
“嗯?”杜王爷蹙眉。
“在家里称呼,要叫‘爹’,自称便是婓儿吧。”云轩吩咐道。
“是,婓儿谢爹赐名。”杜云婓给杜百年重新鞠躬。
这两天云朗、子若,云逸以及小孟、云昭都不在家中,暂时无法见礼,杜百年便吩咐先让杜星宝和杜星霜来给他们的五叔见礼,顺便和云轩的两房妾室也见个面。
云轩点头称是,“墨儿和婓儿倒是旧识,以后倒可以让墨儿多多提点一下婓儿。”
杜百年觉得这个主意好,他本来就是极喜欢凌墨那个孩子,由他提点婓儿,自然是使得。
原本的一场血雨腥风已经春风化雨,杜百年心情大好,命在自己的院子里置办一桌酒席,大家好好热闹一下。
凌墨在房檐下侍立,远远地看见千锦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一步一挨地走过来,他便迎过去,对千锦道:“你可上过药了吗?”
千锦有些懊恼,不知为何但凡自己狼狈的时候,总是会落在凌墨眼中。他勉强站直了身体道:“不劳凌公子挂心,千锦无碍。”
凌墨微微点头,杜星宝和杜星霜在几个侍卫、丫鬟的簇拥下,也从高廊处转了过来,老远就喊道:“小墨爹爹。”
千锦回头看去,宝儿和霜儿已经不顾几个侍卫的阻拦,竟是从二楼的高廊下直接跳了下来。
高廊之下是一处荷塘,水波粼粼,几十条锦鲤成群结队地在游来游去。
千锦不由大惊,不知道宝儿和霜儿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想跳进荷塘里吗?
千锦正惊慌间,只觉人影一闪,面前的凌墨已经身形一展,如龙冲天般跃落过去,在半空中一手一个接了宝儿和霜儿,再一个漂亮的旋转,足尖刚刚入水,在一条锦鲤的背上轻轻一点,身形再起,已带着两个孩子重新跃落回千锦眼前。
千锦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凌墨衣袂飘飘,恍若仙人。
“小墨爹爹真棒!”宝儿和霜儿一起赞道,又对千锦炫耀道:“锦儿爹爹看见了吗?小墨爹爹的武功是不是厉害得紧?”
千锦笑了一下,道:“你们小墨爹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山公子,天山又以轻功见长,自然是非常棒。”
“干什么?在爷爷的院子里也敢翻天了?”云轩冷着脸从影壁后走过来。
凌墨忙放下宝儿、霜儿,和两个孩子一起行礼道:“丞相。”两个孩子也小声叫道:“爹爹。”
千锦也欠身为礼:“丞相。”
“跟着小孩子胡闹什么?”云轩轻声斥责道:“把爹的院子当练武场?”
“墨儿知错。”凌墨欠身应错。
“还有你。”云轩又看千锦,嫌千锦方才跟着起哄。
“千锦知错。”千锦也只好应错。
云轩这才转身走了。宝儿、霜儿这才敢偷偷出了口气,同时冲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凌墨和千锦瞧着两个孩子,不由同时莞尔一笑,再对望过去,也都含了笑意。
宝儿和霜儿很乖地一个拉着凌墨的手,一个拉着千锦的手,随在爹爹身后,往正堂走去。
斐儿垂头站在杜百年身侧,小夫人坐在下首,孩子们走进来,小夫人站起来,笑道:“瞧瞧大少爷这一家子,个顶个地神仙一般的人儿,真是让人羡慕呢。”
宝儿、霜儿对小夫人夸赞道:“小奶奶越来越漂亮、年轻了。”凌墨和千锦也都对小夫人欠身行礼,小夫人点了点头,看了千锦一眼,退出堂外去了。
云轩等人一起给杜百年见礼,宝儿、霜儿跪下叩头道:“孙儿见过爷爷。”
杜百年很高兴,让两个孩子到他身边去,这些日子两个孩子被云轩安排着去了朝廷开办的官学里上课,日日早出晚归的,除了晨昏定省,根本见不着两个孩子的面。
杜百年觉得两个孩子都累瘦了。“朝廷的官学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哪个能学到真本事,”杜百年武断地道:“如今家里有小墨和千锦在,明儿起,还是他两个抽空来教吧。”
这要是以前,不用出去上学,宝儿、霜儿一定会乐得蹦起来,可是今日听了爷爷的话,竟然同时反对道:“爷爷三思。”
宝儿、霜儿对望一眼,觉得反应好像过于激烈会引起爹爹怀疑,两人再看一眼爹爹,果真爹爹的目光正看过来,慌得霜儿磕巴道:“爹,您,您干嘛看我。”
宝儿比霜儿有心眼,对他爹爹嘻嘻笑道:“小墨爹爹和锦儿爹爹都是很忙的人,又是爹爹的得力助手,理应多帮爹爹的忙才是,我和霜儿还小,在官学里先打打基础也是可以的。”
这回是不仅云轩怀疑两个孩子有鬼,杜百年也有点怀疑两个孙子了,这两个小狼崽子在官学里究竟是干了什么好事儿,竟然乐不思蜀了。
云轩只是微微一笑,微侧目看了一眼凌墨,意思是让凌墨去查查,凌墨微微颔首领命。
斐儿瞧着凌大哥和杜丞相两人默默含笑、眉目传情的样子,一时倒也是愣了,突然就有一种花开无声、岁月静好的感觉。
斐儿有点儿羡慕起杜丞相来,凭什么啊,暴躁、冷血的人,倒有凌大哥这样的男人爱你、护你,帮你。
斐儿的目光又自热而然地落在了站在凌墨身侧的千锦身上,千锦唇红齿白,面如软玉,微垂了头,只看身前地下的一块花砖,眉目低垂,宛若处子。
斐儿的羡慕有点儿转为嫉妒了。听说这千锦是灵狐之体,不仅能生儿育女,而且能养元益气,仿若神器呢,难怪这位杜丞相看起来总是神采奕奕、威风凛凛的样子,贤妾千锦定是功不可没。
斐儿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了,斐轩,若是当年斐王爷没有将父亲囚禁在斐家,而是同意父亲被杜百年养为外室,那今日许是父亲还活着,自己也有了三五个兄弟姐妹,那应该也是极热闹的。
杜家人自己热闹了一阵,杜百年才想起来今儿聚餐的意义是欢迎新来的杜家人。
他招手让杜云斐站到自己面前来,轻咳了一声道:“宝儿、霜儿,来给你们五叔见礼。”
宝儿和霜儿早都看见杜云斐站在那里,如今听爷爷说是五叔,不由好奇,宝儿道:“爷爷,他不是斐叔叔吗?我和霜儿在四叔的院子里见过的。”
上次斐绍和斐霓来杜家做客,云昭曾请斐绍去自己的院子里做客,正好宝儿、霜儿去缠着云昭给他们讲故事,曾见过斐绍。
杜百年轻咳一声,略有些不满地瞪了大儿子一眼,你一天到晚地都忙些什么,怎么没把斐儿的身世讲给这两个小东西听,害自己这个做爷爷的尴尬。
云轩对他爹赔了一个笑脸,对宝儿、霜儿道:“他不姓斐,和你们一样姓杜,叫杜云斐,是爷爷失散在外的孩子,与你们四叔一样,如今也寻回来了,快去见礼吧。”
云轩这话,也是告诉堂上所有人知道,以后再没有“斐绍”这个人了,只有杜家的五少爷“杜云斐”了。
宝儿和霜儿大喜,一起跪落到云斐身前道:“宝儿、霜儿给五叔请安,恭喜五叔返回杜家,可以尽孝爷爷膝前,共享天伦。”
凌墨在旁听了,不由暗笑。这两个小东西倒是伶俐,要知道这番说辞可是前不久云昭回到杜家时,两个孩子向他请教的“贺词”,如今只将“四叔”换成“五叔”,其他的倒是一字不差。
杜百年却是很满意,不待云斐答话,就连声让两个孙子起来,夸两个孙子懂事,小嘴甜儿,命云轩回去好好看赏。
按常理,凌墨和千锦是云轩的妾室,初次见礼,应对云斐行跪拜之礼的,只是云斐年纪小,云轩如今又“宠妾”非常,可舍不得凌墨向云斐跪拜,千锦自然也跟着沾光。
云轩向他爹建议道:“斐儿还小,不可骄纵他没了规矩,墨儿和千锦都年长于他,还是以兄弟相称更为适宜。”
杜百年虽然觉得云轩的做法略失了规矩,但是他心底也是极疼凌墨的,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本也该由云轩说了算,就没点头道:“不过是一个称呼,你做主就是。”
云轩欠身谢过爹,吩咐云斐道:“以后不许再喊墨儿凌大哥,就按家里的规矩,喊一声五哥,喊千锦为七哥吧。”
这也是如今世家常见的一种俗礼,对贤妻呼为“三哥”,得宠的贤妾便按了单数往下排序,“五”“七”“九”如是。
云斐不由心中叫惨,若是单以兄弟排序,自己可是排在最末了,以后这家里,除了能欺负欺负宝儿和霜儿两个孩子外,可都等着自己被人欺负了。
杜百年并不理这边的情形,只是逗弄着两个孙子,问两个孩子在官学里的事情。
云斐满怀着委屈向凌墨和千锦见过礼,云轩就恭请爹爹入席,一起用餐。
酒席之上,杜百年依旧兴致极高,一人开怀畅饮便觉不尽兴致,破例命儿子们也都喝上一杯。
云轩谢过爹爹,宝儿便过来执壶,为他满上一杯,霜儿也去给云斐倒酒,云轩拦道:“你五叔沾不得酒,不用倒了。”
斐儿正是闻着酒香两眼放光呢,瞧着霜儿乖乖应了一声,果真拎着壶过去了,不由很是失望。
云轩对他道:“你中的散功香不宜饮酒,每饮一次,功力便会散掉一成。”
一句话吓得云斐险些将手里的杯子都扔了,便是连酒香都不敢闻了。
凌墨以前曾游侠江湖,本是善饮,只是自到杜府后,连云轩都不得随意饮酒,他自然是更不能饮酒了。千锦以前在千家时,也是天生酒量,曾千杯不醉的,到了杜家后,也未曾再尝到酒香,如今杜百年赐酒,凌墨和千锦同时起身谢过,让宝儿、霜儿满了,竟同时一口而尽,面不改色。
云轩端着那杯酒,却是只喝了半杯,便觉辛辣,只得作罢。他本就不善饮酒,虽是喜好酒香,饮得多半是果酒,甜甜地,杜百年所赐的却是最烈的刀子酒,乃是采用最新的蒸馏法酿制的曲酒,辛辣浓郁,烈酒酌喉。
杜百年见凌墨和千锦如此好爽不由心情大悦,自己生的几个儿子都不善饮,但是这两个“入”进来的儿子倒是酒量不错呢。
“再满上,再满上。”杜百年笑道:“轩儿、斐儿喝不了酒,你们两个倒是好样的,再干个三杯给爹爹瞧瞧。”
凌墨和千锦应了一声是,宝儿和霜儿再过来斟酒,两人都是一连干了三杯,向杜百年致敬。
杜百年更高兴了,吩咐厅堂边上侍立的风上道:“快去再拿几坛好酒来!”又笑顾凌墨和千锦道:“今日高兴,你们两个就陪爹爹一醉方休!”
凌墨和千锦再应了一声是,随着杜百年的手势暂且坐下吃菜,凌墨的筷子刚伸出去,便觉得好像有一股凌厉的眼神看过来,他回望过去,果真他家杜丞相已经黑了脸,正瞪自己。
凌墨心里不由喊糟,怎么就忘了丞相大人不善饮的事情呢,这分明是让丞相大人“丢面”呢。
“王爷海量,凌墨自愧不如,只是喝了这几杯已是有些不胜酒力了,怕是有负王爷之令了。”凌墨起身,欠身对杜王爷道。
千锦也觉得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他下午的时候还挨了三十板子,这阵子勉强坐在这里,还是针扎火燎地疼,身上有外伤,小酌一些无碍,若是喝多了,就过犹不及了。
“千锦也不胜酒力,甘拜下风。”千锦亦起身向杜百年“谢酒”。
杜百年摆手道:“你们莫要看你家丞相脸色,今儿是我做主让你喝酒,你们只管开怀畅饮就是,我瞧他可敢因此寻你们的不是?”
云轩的脸已经不能再黑了,只得起身应道:“儿子怎敢拂逆爹爹兴致?并没有不让他们喝的意思。”
杜百年这才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你若是能喝,便也多喝些,一起高兴高兴就是!”
凌墨和千锦不敢再推辞,也都应了声是。待坐下来重新执箸,凌墨忽听云轩在他耳边传音入密道:“今晚上可是由你侍寝,你自己打量着吧。”
凌墨持箸的手僵住了,我已经都“侍寝”一下午了好吗?还来啊……
云轩瞧着凌墨期期艾艾,脸色红扑扑的样子,觉得分外可人,他浅酌着杯中的酒,竟有些微醺。
杜家院内灯火辉煌,满室温馨,皇城外黄陵别苑的冲天大火已红透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