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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越半晌没做声,陈景宗急了:“你不信我?我是真心的!”
方越长叹一口气,抓抓后脑勺:“嗯,我知道了。”
“那你的意思是……”
“事到如今,再纠结那些也没什么意义。”
纠结?陈景宗一愣,总觉得那番话是说给自己的。不纠结过去吗,可是……那是因为方越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才敢这么说吧。如果他跟自己一样,饱受痛苦而死,还会对仇人如此释然?
总之,自陈景宗坦白道歉后,两人关系果不再像从前那般尴尬。应该说方越态度一直未变,只要陈景宗不再阴阳怪气可以找茬,气氛就和谐许多。
“没水了。”方越关上后备车厢。尽管一再节省,但在到达h市之前,还是用光了一箱水。现在里面只剩一堆空荡荡的塑料瓶。
如今城市边缘的小店铺早被洗劫一空,别说白水,连瓶饮料也没有。路过的幸存者大都不愿意深入危险的市中心,因此周边店铺只剩一个空壳。
“没办法,只能进城了。”方越探头进驾驶座,“汽油呢。”
路肖蹙眉:“油表见底了。”
“啧。”真是祸不单行。
他们从附近的小超市找来城市地图,摊开来看,查找最近加油站的位置,却发现与市中心南辕北辙,相隔极远。
“撑得到加油站吗。”
路肖略一思索,摇头:“不行,中途就会抛锚。”
商议之下,两人决定分成两组,一组去加油站接油,另一组则去市中心,车子停在原地。本来,是准备路肖陈景宗一组,白封方越一组。但陈景宗听了,却有其他意见。
路肖和陈景宗都来过这里。前者是因为出差,后者则是旅游。相比另外两人而言都对这座城市比较熟悉。因此,陈景宗的意思是他跟方越一组,白封跟路肖,免得两人迷路。就算有地图,认路也十分耽误时间,还得小心周遭异形。
他说得言之凿凿,一时之下路肖方越面面相觑,正打算同意,却听白封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陈景宗一怔,略微有些生气:“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很奇怪啊,变得太突然了。方越也是个白痴,竟然就这么相信你。”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一愣,这是躺着也中枪啊,他招谁惹谁了。何况与其说是相信陈景宗,不如说只是不想纠结,自己态度很平常啊。
“这跟你没关系,何况我只是采取最合理的方法。”陈景宗据理力争。
看白封还想说些什么,方越抢先一步开口:“行了,就这样吧。我们两个确实不认路,有人带比较好。”
白封露出奇怪的表情:“你确定?”
方越点头。
“既然如此,”白封朝陈景宗道,“我跟你一起。”
陈景宗愣了愣,略显惊慌地摇头:“我有点怕你,你上次还不是……”
“怕什么。”白封逼近一步,“反正你随时可以逃到其他空间,不是吗。”
陈景宗紧抿嘴唇,死不肯松口,也不答话。
“白封,够了。”方越将他们隔开,又凑近男孩拍拍他的肩膀,压低音量,“我会小心,别多想。”
方越嘴上热气吐到白封耳旁。白封耳朵动了动,猛地捂住它并瞬间拉开距离,耳尖有点泛红。可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方越见对方逃难般避开,既莫名其妙又有些受挫。看了一眼拍空的手掌,又放下。
最后还是依照陈景宗的建议,形成与以往都不同的组合。路肖白封去市中心,方越他们则前往加油站。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两人之间又生了一种隔阂,一路无言。陈景宗一直在等方越因为白封的无理向自己道歉,可直到加油站,方越才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分头行动。如果遇到虫怪不要用火,先把它们引开。”说完,便拿着武器率先跑进了值班室,独剩心情不悦的陈景宗留在原地。
刚打开门,便扑面而来一股灰尘,带着刺鼻的霉味儿与尸臭。像是长久未经使用,角落蛛网张结,青苔甚至长来了地上。
尸臭来源于值班室桌下的一具枯尸,尸身凹陷,辨不清容貌,甚至连性别也分辨不出。指甲盖大小的苍蝇嗡嗡作响,盘旋围绕。它的孩子蠕动着白白胖胖的躯体,来回穿梭于尸体头颅间。
若不是比这还恶心的场面见多了,方越铁定会立即吐出来。而现在却只是皱眉掩鼻,便无视它去翻找油桶。
外面明明是白天,值班室却光线暗淡。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没有油桶。还有个铁柜没找,但上了锁,方越折腾半天也没打开。
他扫视屋内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到了尸体身上。蹲下去屏住呼吸翻找衣袋,却只摸出一些滑腻的恶心玩意儿。在头颅里外快乐玩耍地蛆宝宝被方越的举动吓了一跳,争先恐后地从鼻孔口腔钻了进去。霎时,口鼻处挤满一堆蠕动的白色生物。
“——”
方越不想再看,正打算起身,却注意到尸体口部有些不对劲。那堆白色使劲往里挤的同时,一个亮晶晶的玩意儿被推了出来。
他试探着伸手去拿,手指穿过蛆身,竟捡出一把铜钥匙。几只蛆缠上方越食指,想顺着往上爬,却被方越甩掉,“啪叽”一声落在地上。
方越不确定这是否是铁柜的钥匙,尝试着去打开,尺寸恰好合适。他心里一动,钥匙轻轻旋动——“咔哒”,门开了。
铁门许是生锈,拉开发出“吱吱呀呀”极大响动。然而,等看清铁门里的东西,方越却怔住了——不是油桶,也不是任何物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人蜷着身子坐在柜子里,并不见得枯瘦,相反面色红润,看上去十分健康。可双眼却死气沉沉,如同失去了生气。
一个人,不知为何被反锁在铁柜里,也不知被锁了多久,存活的几率还有多大?
方越没敢贸然接近,有种关上铁门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冲动。然而不幸的预感言中,人体开始起伏气泡,并发出一连串熟悉的“咕噜”声。
靠!方越眼疾手快甩上铁门,转身就往出口跑。进出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合上,他去扭把手,竟生生将其旋了下来——门被卡主,无论踢拉踹推,都动弹不得。
再回头,却见密密麻麻的黑虫从铁柜缝隙钻出,极速朝这边逼近。方越下意识想摸出打火机,却想起这里是加油站,不当操纵很可能会引起爆炸。可眼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如果出口正常,还能引虫子出去对付,但是现在……
“方越,里面怎么了?”这时,陈景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有异形,快帮我弄开这门!”说话间,已有几只虫子爬上方越鞋面。他抖下它们,翻身跳上桌面。
外面不知在忙活什么,半天也没动静。黑虫很快涌上桌面,方越退无可退,一咬牙:“我放火了,你小心!”
话落,便把捏在手心里的打火机点燃给扔了出去。瞬间火光大起,虫子们很快死在焰火之下。可这里十分窄小,器具相连,而最糟糕的是,这张桌子是木制的。
总之,黑虫引发的大火在它们消失后并没有同往常一般熄灭,反而攀着可燃物迅速扩散。方越只好跳下桌子,手臂不小心擦过火焰。可他混然不觉,继续撞门。
这时,陈景宗幽幽的声音在外边响起:“没用的,我堵死了出口,你打不开。”
方越愣了几秒,紧接着压抑不住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有不解,有失望,而更多的却是激怒。他咬牙切齿:“陈景宗!你到底什么意思!”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是复仇。”
“哈?”方越青筋暴起,额头热汗不止。
“你不会明白的。”陈景宗的声音变得尖锐而痛苦,“你带给我的伤痛,哪怕是杀了你都不解恨!”
方越实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让人紧追着自己性命不放。
“啊,我是不懂,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明白!”方越狠狠锤了一下门,“所以你这几天算怎么回事,为了让我降低警惕?”
“我不想解释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陈景宗面色阴冷吐出这几个字,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本来他没想这么早实行计划,至少也该等方越再相信自己一点。何况刚被白封怀疑,如果马上动手,会被很快识破。不过,在看见方越打开的铁柜里出现异形后,他便改变了想法。
几分钟前,陈景宗顺利找到油桶,本打算去通知方越,却恰好看见这一幕。跟方越不同的是,陈景宗因为与那一家子异形共同生活过几天,所以一眼就辨认出那东西的真实身份,于是将计就计,破坏了方越的逃生路。
虽然刚与白封发生过摩擦,不过反过来想,既然常人会为洗脱嫌疑而暂且不动,那么立即动手,不正显出了偶然性吗。这一切都是天意,他不过动手堵死出口而已。
所以在发现机会后,陈景宗几乎没有犹豫,行动有条不紊。无论方越是被虫子啃掉,还是没忍住用火引起爆炸,都不是自己亲手所为,怀疑也怀疑不到他头上。之所以没有立即走掉,就是担心方越狗屎运太强,干掉了虫子,又安然无恙。
所以,除非亲眼看见方越陷入绝境,他是不会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