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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秋天,绚丽多姿,如同油画一样,金灿灿的树叶在街道两边璀璨似火,被风一吹便“哗啦啦”作响。这是市中心才建了五年的社区,社区绿化做得好,去年被评为了a市优秀小区。
四周的风景的确动人,但才从车上一脚踏下的男人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兴致。他衣着得体,身量高大挺拔,脸庞英俊,步伐很匆忙。
才走到小区的儿童游乐区,忽然一个皮球被踢到了他脚边。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捡这个球,远处就有个小女孩摇摇晃晃着跑过来。
“叔叔,我的球!”她一边跑,一边冲着他笑。
这小女孩穿了件鲜绿的吊带裙,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红,汗水让她的发丝贴在脸上,整个人鲜活得像海里一尾人鱼,说起话来时却又软糯无比。
他不知为何心一软,蹲下身捡起了球。
小女孩跑到他脚边,却忽然被自己的脚一绊,“卟嗵”摔了下去。
他下意识就伸了手抱起小女孩。
她的嘴扁了扁,很快又吸了吸鼻子,把眼里的泪水给吸了回去。
那神态,像极了一个人。
秦扬风有些闪神。
“你爸爸妈妈呢?”他忍不住问她。
“爸爸不在了,妈妈说他去了天堂。我妈妈在那边。”小姑娘的口齿很清楚,声音甜得像蜜,说起悲伤的事时带着少不更事的天真,眼里的碎光像星星一样迷人。
他的心忽然间揪起。这么小的孩子,父亲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笑雨!”清脆的叫声传来。
“妈妈!”小姑娘挣扎着从他手里下来,接了球立刻转了身,像蝴蝶一样飞向了来人。
秦扬风想起了过去。
如果,那个孩子也在,大概也和眼前的小女孩一样大了。
“妈妈,那个叔叔帮我捡的球。”小女孩甜糯地开口。
“你有谢谢他吗?”清脆的声音带了笑意传来。
秦扬风猛然间回了神。
这声音……
“呃,我忘记了!”小女孩的口吻带着撒娇式的不好意思,和他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秦扬风心一震,抬头望去。
抱着孩子的人也恰好望过来。
“那你快去和叔叔道……谢……”笑语嘎然而止。
四目相对,一阵寂然。四年时间,秦扬风再见苏黎歌。
他们再也不是当年彼此眼里熟悉的模样。
……
苏黎歌对于秦扬风的记忆,只停留在四年前初遇时最心动的时刻。他是杂志社的老板之一,她是少女杂志的小编辑,他们偶尔才会碰面,每次遇见,总有阴差阳错的情节。
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都错觉他们之间是有某种缘分的。
如果没有那场乌龙,这大概会是她少女心最泛滥时候有过的一场暗恋。这暗恋不需要结果,能激发她的多巴胺分泌,带来愉悦的情绪,就像她看自己收的那些粉色恋情稿亦或是电视剧里的各色男神,能让她在脑中yy一番,令平凡安静的生活多些滋味而已。
毕竟秦扬风可是具备作为男神的所有条件,而她也从没奢望过他们之间会有任何真实故事上演。
那场乌龙藉着酒精的力量,一发不可收拾,替她惹下一屁股糊涂账。
四个女人的酒吧聚会遇上三个男人,被迫提前收场。秦扬风送她回家,两人却半道改变主意找了小酒吧继续喝酒。天明时分,他们都醉了,互相搀扶着像哥们一样走到s城的曲江边上。
后来的事实证明,永远别相信两个醉鬼的情商和智商,哪怕他们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她不记得两个人到底聊了什么,只记得秦扬风这个纨绔之弟在江边勾着她的肩膀,大言不惭地开口:“八……爷,你信不信,这辈子就没有我秦扬风不敢做的事!”
黎八是当初苏黎歌在杂志上挂的笔名,那段时间清穿剧风行,于是同事便都尊称她为“八爷”。
苏黎歌第一次凑这么近看一个男人的眼睛。直到现在,她都还觉得那晚的秦扬风,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他眼里的光芒像晨曦微明时的曲江,倒映着s城沿江繁华灯光,也倒映着半明的晨光,倾洒下满江碎光粼粼。
那双眼里还有些迷离的任性,引人想要撩拔。
她“哈哈”大笑一场,打着酒嗝吐槽他:“有件事你肯定不敢做!”
秦扬风眉心拢成“川”字,捏着她的脸,很生气地问她:“什么事?你说!”
“娶我啊!哈哈哈!”苏黎歌笑得前仰后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到他胸口。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幽默了!
然后她为这个幽默付出了代价。
被她一句话刺激到的秦扬风二话没说拉着她回家翻出身份证和户口簿,在民政局开门前就守在了门口,成了那天第一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夫妻。
再然后……清醒过来的苏黎歌看到自己枕边的结婚证,彻底傻眼。
他们跳过了追求和恋爱,直接进入最后一步!
徐宜舟说他们两的婚姻像孩子在玩过家家。
她形容得太对了。现在想来,这段婚姻的结局早就注定,一场儿戏,谁能指望天长地久的圆满。
没有谁负了谁,他们只是有了一段《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开头,却不得善终而已。
……
短暂的回忆一闪而过,苏黎歌不得不面对四年后的秦扬风。
从她救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他们之间必然会相逢,只是她没想到这相逢来得如此快。
离她那则头版头条新闻登出来,才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
“谢谢叔叔!”杜笑雨听话地朝秦扬风开口。
秦扬风看着小姑娘脸上笑出的小酒窝,莫名觉得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客气。”他放柔眼神,不由自主对着她笑道。
“去吧,别跑太远。”苏黎歌放下杜笑雨,摸摸她的头,便让她跑回儿童游乐区里继续玩耍。
秦扬风已经走到她面前。四年未见,苏黎歌的改变,颠覆了他对她的印象。
他记忆里的苏黎歌,大大咧咧缺根筋,喜欢跟他称兄道弟,似乎这样就能将两人之间尴尬的夫妻关系给抹去,却不知她的眼,总含着湿漉漉的水光,小鹿似的无辜,每每在他靠近的时候泄露太多心事。
如今,这双眼依旧,但那层水光却像怎样也散不去的雾,让他再也窥探不出她的想法。
“秦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如果你是来问那则新闻报道,我只能说,我只是报道我所看到的和我所知道的情况而已,我没有任何预设立场。如果你是来谢我的救命之恩,那我心领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危险关头,有能力的人都会选择救人。”看着杜笑雨跑回游乐区后,苏黎歌才转头看他。
她直接开口,没有铺垫与寒暄。
秦扬风的视线一直随着那孩子,直至她消失,他才望回苏黎歌。
他忽然间不再关心那则新闻的事了。
“如果,你想问这个孩子。”她从他眼里读出了他心中想法,“这个孩子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扬风沉默地看着她,听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像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
“她既不姓秦,也不姓苏,她姓杜,杜笑雨。我和我先生杜清凡的女儿。”
想了想,她又再解释一句:“我先生杜清凡和他前妻的女儿。”
这些事,如果他想知道,她再怎么隐瞒也没用,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隐瞒的必要,与其不清不楚的牵扯,不如让她亲口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不存在一星半点的牵绊,她走的时候没有,四年后就更加没有了。
不是他的女儿……
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的心脏,钝疼蔓延。
“你结婚了?”他问她。
苏黎歌点了点头:“算是吧。”
“苏黎歌,我不记得我和你离婚了!”
秦扬风一贯温柔的眼神收起,淡淡的声调听不出情绪,但苏黎歌知道,他生气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他,像是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托宜舟交给你了。”
离婚还是他的决定,如今却矢口否认?
“是,但是我没签。这婚还没离!你在还未离婚的情况与别人结婚?我可以告你。”
“告我?那你去告吧。”苏黎歌说着,笑了。
如果真有事实可以让他告,她情愿站上法/庭,换来一场重生。
可惜,没有事实。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杜清凡的感情,甚至还没来得及爱上他,他就已经走了。
秦扬风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想起杜笑雨刚才说过的话。
“那孩子……她说她父亲不在了……”他迟疑着开口。
“是不在了。我是杜家的未亡人。”苏黎歌平静说着,“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我们要走了。”
四年时间,她遇到的事,桩桩件件,都足以将她与秦扬风的过往陪衬成她人生最微不足道的尘埃。爱情,算得了什么?
她没给秦扬风反应的时间,便迈步朝前游乐区走去,才走了两步,就远远看到游乐区绿化带的灌木丛里有道人影闪过。
久违的不安感又浮上心头,秦扬风被她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