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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场”出来,太阳更炽。
地上的水被阳光一晒,蒸发到空中,属于海岛的气息更加浓烈。
“你别跟着我!”苏黎歌“蹭蹭”两步冲下楼,回头警告秦扬风。
她脸上还有未散的红晕,一路急跑想摆脱秦扬风,结果回头看时,这男人阴魂不散。
“你要去哪?”秦扬风停在第四层台阶上,被阴影笼罩,与阳光下的苏黎歌像两个世界的人。
“洗澡!”她胡乱找个借口,这借口他总没法跟了吧。
结果她话才说完,就收获到秦扬风若有所思的眼神。
“是该洗洗了。”他郑重点头。
苏黎歌就想起昨晚睡前他的吐槽,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
仍旧没人起床,苏黎歌想趁着没人的时候把澡给洗了。秦扬风的嫌弃虽然让她生气,但她心里……还真有些在意。
烧了一大锅热水她全都舀到桶里,小心翼翼地拎到小澡间后,她又拿了新的空桶装了半桶冷水。条件恶劣,她只能冷水热水对掺着使用。
秦扬风站在天井里,冷眼旁观她来来去去的捣腾,一会拎水一会回楼上拿衣服,把一张脸给跑得汗盈盈。
“真不用我帮忙?昨天你帮我擦背,今天我可以回报你!”
在她将小澡间木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忽然扬声道。
回答他的,只有沉重的关门声,以及苏黎歌的怒容。
她总是被他三言两语撩拔得像只炸毛的猫,真是可恶。
水温调好,她坐在小凳上,低下头将头发一撩,拿个旧搪瓷杯子舀了水往头上浇。这地方没有沐浴用品,她只能用清水胡乱洗洗。
一通忙乱之后,她才将自己整理清楚出了澡间,天井里的秦扬风早就不在了。洗了澡,她神清气爽,思绪格外清晰,心里的乌云总算散了些。
头发还在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苏黎歌单手拿着旧毛巾搓着头发,另一手拎着装了脏衣的空桶,慢悠悠走回平房,只是才踏出几步,她就远远看到薛晨站在厨房的小窗外正往里窥着。
她心下奇怪,便悄无声息地靠过去。
薛晨正以一种古怪的眼神隔着窗户的木栅条往里窥着。阳光在他的背后,他整个人半明半暗,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晦涩难明的神色。这人平时没多少表情,有什么情绪也都藏在心里,苏黎歌很少有机会看到他将心情摆在脸上,如今却意外地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怒意……
厨房里有什么事?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岂料薛晨就像脑后生了眼睛似的,倏地转头,她被抓现形,尴尬地停在离他三米的地方。
薛晨没说话,往旁边让了出一小个位置,竟像邀请苏黎歌上前。
她迟疑了一下,轻声上前。
还没看到厨房里的情况,她先听到细碎的话语。
“没……没事……”声音很好认,是严小荞甜糯的娃娃音。
“别动,我帮你看看。”男人的声音,温和低沉……唔……是秦扬风的。
秦扬风?!
苏黎歌觉得背上的毛一竖,瞪眼朝厨房里望去。
灶膛的火旺旺烧着,红光印在面对面站立的两个人脸上。
严小荞大眼不断眨着,眼里一层水雾,眼眶通红,脸颊上是团红云,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站在秦扬风对面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秦扬风特别认真地俯头看着她的眼,唇往下压去,朝她眼睛里吹着气。
那小心翼翼的温柔模样,看得苏黎歌像吃下了一公斤炸药,实沉地堵在胸口。
“没什么事,你别靠灶膛太近。”他说着,指腹在严小荞眼角掠过,擦去她的不受控制沁出眼角的泪水。
看那模样,她应该是被灶膛的烟熏到了眼睛。
“嗯。”她点头乖乖应着,委屈的模样能叫人打心眼里疼起来。
“你的手……”秦扬风笑笑,伸手正要抓她的手臂。
只是还没等他碰到,窗棱上就传来“叩叩”的声音。
“严小荞,出来!”薛晨控制不住情绪,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严小荞隔着窗户看到他,顿时被吓呆。她不安地偷望一眼秦扬风,秦扬风没理她。
“我要看火。”她缩缩肩,娃娃音有些颤地顶了回去,一扭头竟闷闷不乐地坐回灶膛前继续看火做饭。
秦扬风正望着站在窗外的苏黎歌。
苏黎歌一手抓着头发,搓头发的动作却停住了,打湿的长发特别黑也柔软,衬得她的脸庞更加白皙。她静静看着他,时光在她身上像停住似的。
没有感情的失望眼神,像四年前她陪他参加的最后一场舞会。她站在黑暗中,就这么安静看他和某个名媛千金在光束下跳舞。他牵着别的女人在舞池里转个圈,周围人都笑着鼓掌,黑暗里的她也鼓掌附和,脸上却没有笑,眼神就和现在一样,全是不吵不闹的冷漠。
他心被狠狠戳中某个痛点,很快冲向门口。
薛晨早就快步进了小平房,进了厨房,两个人一进一出,交错而过。
苏黎歌拎着桶走到前门外,准备把衣服洗洗。
“黎歌。”秦扬风很快追到她身边,突兀地拉住她。
“有事吗?”她回头问他。
“你生气了?”他反问一句,眸色幽深。
苏黎歌摇头,把桶放到地上,道:“你想查她手上有没伤口?”
“是。她被灶火熏到眼睛,我想借机套个近乎,查查她有没伤口,再找她问几个问题。”秦扬风收起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解释。
“那你查到了吗?”她点头,表示理解,口吻四平八稳像门前这口井。
“她手掌上有道伤口,不过我来不及查看是不是玻璃划的,就被打断了。她的身高和你差不多,要攀上窗户再跳下去还安然无恙,难度很大,应该不可能是她。”他解释完前因后果见她仍只是点头,便又续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严小荞之间没有任何暧昧……”
“秦扬风!”她打断他,“四年前我都已经不在乎的东西,四年后我怎么还会在乎?秦扬风,不管你们有没有暧昧,对我来说都谈不上误会。”
她只有些失望发堵,谈不上难过,在四年之前更难堪的局面她也遇到过,如同被人当众打脸一般。生意场上遇到某些场合难免逢场作戏,他说那只是一点必须的应酬和礼貌而已,这张皮相和适时的温柔,有时就是他的武器。
可不是,连她都中招了。
秦扬风忽然失语。
苏黎歌说完话只觉得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渐渐加大力量。
她知道,自己又把他惹火了。
“你说……不在乎?”他倾身半俯向她,像海边压下的厚云,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们即将离婚,你让我别有非分之想,你自己也不要想得太多。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才是我们眼前要做的事。”
她把刚才秦扬风对她说过的话,又还给了他。
只是秦扬风是开玩笑,而她却是认真的。
苏黎歌觉得他们两人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若有似无的情愫让她无所适从。
“我想过了,我们还是不适合住在一个屋里。我一会找许荔香说说,晚上我就和她睡。她是孕妇,正需要人照顾,你也不用担心她会对我怎样。”
他终于缓缓松手。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