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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耀自然知道曹千怜死前见过苏墨瑶,也猜到了几分曹千怜为何而死,他没有选择声张,也没有训斥自己的女儿,曹千怜那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送去王府的手信里写的是,要苏墨瑶照顾好自己,大仇已报,以后好好生活。
初秋刚过,秋高气爽,天气冷热适中,还保持着绿意盎然,但是有个别的叶梢已经有些开始发黄了。
菊-花到了盛开的时节,一盆盆的摆在院子各处,黄的白的紫的粉的,还有许多珍稀品种也出来露了脸,因为白家两兄弟要在同一天娶妻,这样的事算是大事了。
嫁妆准备了好些,苏家这些个长辈每人都出了一份,苏辉和方莅也每人出了三抬,康敬兰出了三抬,秦曼槐从自己的嫁妆里给两个瑶每人出了四抬,再加上泾阳和扬州送来的,两个瑶每个人的嫁妆都有二十四抬之多。
其中金银玉器都是贵重的,不像个别人家滥竽充数鱼目混珠,把外头的金漆一刮里头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些金银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名贵的摆件、字画、几百年的药材、几百年前流传的手书等等,市价上没个几百上千两可得不着。
扬州那头财大气粗,直接送来了一架金雕的珊瑚,足足有半人高,泾阳送来了十七对镂金的玉镯子,明珠足足送了四大盒子,光是一盒子就价值千金。
看着这些嫁妆,苏韵瑶都要背过气去了。
虽然自古以来这边的风俗都是女方的嫁妆要比男方聘礼多,因为这样显得姑娘嫁过去腰板硬,能立住脚说话,可多也就是多了那么个零头,看看够意思就成了,也不能多那么多不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愿意让两个姑娘嫁,故意在这儿同白家抬杠呢。
苏婉瑶身为庶女,原不能和嫡女的嫁妆一样多,可她生母柳荷已死,秦曼槐可怜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又有何不可?便做主让她的嫁妆多一些,省着姐妹两个同到定国公府会被人说闲话。
仆从们惯会拜高踩低,说不定两个瑶嫁过去就会有人迎着苏韵瑶,踩着苏婉瑶。
嫡长子是白楚恒,以后袭爵也定是白楚恒,白楚恂和爵位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那嫁给他的苏婉瑶自然也就不算是这白家的正头主子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嫁妆因嫡庶差的太多,那更是让人找笑话呢。
等这一对姐妹嫁出去,苏家这个家就显得更加空落了,秦曼槐时时想着再添些什么再嫁妆里,省着两个姑娘嫁过去了缺了用的不习惯也不方便,每每没了忙的事她就难免会想自己要嫁女的事,心里就好像缺了一块。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十分不好受,有不舍有期盼,有担心女儿过的不好,也有祝愿女儿一定要过的好,心情复杂的秦曼槐想想就要落泪。
成亲的前三天男女双方无法见面,趁着未嫁人的这几天,苏韵瑶就好生的和秦曼槐亲近了一阵子。
“等你这小猴头嫁出去了,家里头也可算是轻省些了。”秦曼槐口不对心的说。
“是啊,轻省是肯定要轻省的,毕竟少做了不止一个两个人的饭菜。”
苏韵瑶和苏婉瑶嫁人陪嫁过去的不少,沁竹轩和倾宁轩几乎一大半都空了,秦曼槐和老太太难免还要挑几个靠得住的送过去,那苏家一下子可不止是少了十个二十个的人。
听着女儿语气平静的说着这种揪心的话,秦曼槐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对了,轻轻的揽住了女儿的肩,低声道“你嫁了人千万不要任性,凡事都要有商有量的来,我知道你和你十姐姐不同,这些话我嘱咐你十姐姐估计要多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往母亲怀里缩了缩,苏韵瑶低声答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母女二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直到秦曼槐胳膊酸了后背疼了,直到苏韵瑶脖子扭了不得不起了,两人才分开。
嫁人的这天,苏韵瑶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那顶凤冠有多沉,上头的用料都是纯金打造,少说也有个十斤八斤的了,苏韵瑶那小细脖子哪里顶得住那么沉的东西?现在的她无比的理解为什么苏锦瑶嫁人那天要连连叹气,为什么苏墨瑶嫁人的时候要时不时掩额头,为什么苏浅瑶出嫁那天一直在喘粗气。
喜娘上妆上了许久,这期间赵妈妈就一直在旁边说着话,还特别提醒了要让苏韵瑶记在心里。
“姑娘到了定国公府就是当家做主的,凡事可都要警醒着,下头的侍女仆从看管得当,别轻信了谁也别随便怀疑了谁,什么事肚子里揣七分嘴上漏三分就好,说多了事业多,还有夫妻之道,昨儿大夫人也同姑娘讲了不少了,姑娘可记着了?和小公爷要是吵架了千万别动怒,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这些话来来回回的,听的苏韵瑶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头上的冠又重又大,身上的嫁衣虽然合身,但是金线绣出来的难免有些扎脖子,反正怎么都是不舒服就对了。
“赵妈妈,您不同我一起去定国公府吗?”
“奴婢也想去,但到底十姑娘是独嫁到陆王府的,不像姑娘您,还能同十二姑娘作伴,大夫人吩咐奴婢到陆王府去,但是也能时时去定国公府看您。”
听到这话,苏韵瑶心里说舍不得那是假的。
赵妈妈照顾她们姐们俩多年,打小捧着抱着伺候到大的,那几乎是比半个母亲还亲,说分开就分开了苏韵瑶当真是舍不得。好在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有多孝顺,赵妈妈到了陆王府一定不会吃亏受委屈。
可她还是难免有些哽咽。
“那您可得常来看我,我不时去找十姐姐说话儿,咱们还能常见的。”
到了这会儿,苏韵瑶还是不敢管陆远逸叫姐夫。朝堂之上有句话,叫先君臣后父子,这句话在民间也很适用,就是苏耀见了陆远逸,也得先称一句小王爷,然后再称女婿。
上妆过后,果真是和平时不一样了。
镜中的人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苏韵瑶呆呆的看了许久,生怕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又生怕今天过后就忘记自己这么美的样子。
眉峰很是柔和,腮红粉嫩适宜,颇有一种终温且惠淑慎其身的感觉,苏韵瑶头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温柔,可以这么成熟。
浓入墨审的发丝全部盘在了头上,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发髻,发髻上带着凤冠固定住,两边插了两支长长的凤凰衔珠长步摇,金红色的宝珠细密的镶嵌在步摇之上。苏韵瑶不再是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浓点,两颊红胭淡淡扫开,足抵红莲,红衣素手,喜帕下,莞尔娇羞。
璃笙和颂音一边一个的扶着苏韵瑶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上,只听见外头人吵闹道,说是姑爷来了。
那天的事,苏韵瑶的记忆有些混乱,却又觉得好像时时都深刻在脑子里。
白楚恒身穿朱红色婚服,婚服上有淡淡的鸳鸯青荷的暗纹,明朗而正式,头发束起以红玉鎏金喜冠固定,月金色祥云纹的腰带格外衬托着腰间的墨玉,玄纹云袖,尊贵繁丽。
心中忍不住的高兴,风风火火的白楚恒直接进了沁竹轩,好些人都没拦住,苏应宽等人都来凑了热闹,然而没人拦得住白楚恒。
按他们的话说,人这辈子就成亲这一次,没必要死命拦,那不是为了新人好,那是刻意刁难。
房间中红金相间,这个苏韵瑶住了十多年的闺房如今大变了模样,白楚恒一迈进脚来就呆住了,看着头上顶着喜帕的人,手激动的都颤抖起来。
哪里有人见过他这般?白楚恒从来都是冷静的,温润如玉的,像这般紧张和欣喜的时候,大家都是头一次见。
苏韵瑶也紧张,她知道白楚恒就站在门口,门外的阳光照进来,她透着喜帕能看见几分身影,可她看不清,终于,那抹身影动了,慢慢的往她这儿挪了几步。
喜帕下,一双红靴上绣着喜纹,接着是一双手,手指纤长,完全不似武夫的手。
抬起手,苏韵瑶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身边的璃笙和颂音本想扶一把,可白楚恒却比了个不用她们来的手势,亲自将苏韵瑶扶起了身,然后牵着她走到了门口,毫不费力的背起了她。
秦曼槐见着跪在下头的女儿,哽咽的已经是不成了样子,隔着喜帕她仿佛能看见女儿脸上的表情,她喜欢白楚恒是真的,可舍不得这个家也是真的。
“你们一定要好好过日子。”见秦曼槐说不出了话,老太太就替她张嘴了。
盖着喜帕的苏韵瑶双肩一抖,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可她不能张口,一张口难免要哭闹一番,这个亲还结不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