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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假期
空荡荡的城市，已成为最佳的街道战训练场。机甲战斗系特别班26人对26人年度最终考核，正在这里进行。
叶澄眼神沉静，心无旁骛，在操作台上运指如飞。训练机甲安静地架起狙击枪，调整角度，直到驾驶员从瞄准镜里锁定了场上最后一个敌方目标。
那是一台近战机甲，握着机械长剑，动作极其谨慎而妥帖，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绝不碰触到教官组设下的陷阱，雷达屏蔽也推到最大值，完全没有惊动前方正在对机甲进行战地紧急维修的另一台机甲。
可它怎么也想不到，有人敢在训练机甲的武器有效射程极限将它当做目标。理论上，这种情况下的射击准度会大打折扣，除了惊动它之外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此刻三方的状态像极了螳螂、黄雀和捕鸟的孩子。
叶澄将对方牢牢锁死在枪口下，最后确认了一遍数据，便冷静地按下发射钮。敌方机甲驾驶员在最后一瞬察觉了死神挥落的镰刀，但这时他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驾驶舱穿透性伤害，驾驶员阵亡判定。蓝方获胜。”冰冷的机械音宣告了今天考核的结束。
紧接着苏铁的声音从每一台机甲的联络装置里传出：“全体集合。”
所有被判定“阵亡”或“存活”的机甲们纷纷往城市广场移动，一时铺天盖地，场面蔚为壮观。不到三分钟，学员们便停好机甲滑下软梯，在以苏铁为首的十四名教官前列队站好。
苏铁一一扫过学员们，视线从叶澄面上一晃而过，与看其他人并无区别：“年度最终考核的具体分数将由教官组讨论决定，今天战败的红方回去以后每人30圈，蓝方不作要求。暑假从明天开始，共40天，不留作业。把你们的训练机甲开回去放好。解散。”
叶澄和其他学员一起敬礼，然后转身跑向自己的训练机甲。持续紧绷的神经在操纵机甲返程的时候才稍稍放松下来，于是叶澄便有了那么一丁点空闲来想别的事情。
时间在繁重的训练中不知不觉溜走，叶澄直到又过了一次生日，才发觉自己和杨御分离已经快半年了。
这半年里风平浪静得不可思议，叶澄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看书补充知识。她明白自己跟桫椤不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是混血，可元素能量无法使用出来，完全像一个真正的纯血新人类。其实这样对她来说也好，能够把全部的精力集中投入到对机甲本身的操作训练上去。
天道酬勤，叶澄的机甲驾驶技术渐渐提升，她在班上的排名也越来越靠前，最后一次排名时已经挤进了前五。
另外叶澄已经从苏铁那里知道杨御正式加入了零界自由同盟，混进新人类机甲特种部队就是杨御按照同盟要求执行的第一个也是目前一线人员危险系数最高的任务。
对杨御的决定，叶澄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并暗暗为他祈祷平安。
叶澄不知道的是，杨御走后，桫椤按照他信中的指示，不再深夜前往东部岩山区做训练了，只专心跟着她在训练时做“陪练”。考虑到桫椤的体能消耗是自己的一倍，叶澄还买来高级家务机器替桫椤分担了一部分家务，这样还能顺便照顾好两个孩子。
东部岩山区不时有人去淘金，杨御不盯着，万一桫椤碰到诸如职业盗采人这种东西，只可能产生一种结果，那就是黄昏级的桫椤把他们都杀了，最后动静太大，被赶来的警察铐走，顺便连累叶澄。
这种情况必须杜绝。
再说桫椤的基础已经打得很牢，如果要说还欠缺什么，也只有实战经验不足这一点了。实战经验没法练，只能等待机会。
当然，杨御既然决定要培养桫椤，就不会让桫椤闲着。他在留给桫椤的信中要求桫椤趁叶澄上文化课的时间在家提炼根源矿晶，炼好的都集中起来用特制盒子装上。
他找了个可靠的混血商人，这个商人开了一家食材补给点，借着送食材的机会，定期给桫椤送根源矿晶原石，然后回收提炼好的根源矿晶，加工费则用走私的高级星界果汁代替。
桫椤每天至少会为叶澄准备一顿饭，方便按照杨御留下的信里的指令，把那堆高级星界果汁按时按量掺进她的饮食中，叶澄的体能持续提高，与她天天泡在钱堆里不无关系。
简单地算一笔账，叶澄喝进去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大约能买下半个星界学院。
不久，叶澄开着自己的训练机甲回到学校。她把训练机甲停好，与维修班的同学沟通过机甲的维修与养护后，便回到学校安排给特别班的独立小院里。
桫椤已经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并且在叶澄返校的同时就订好了出租车，叶澄前脚进门，出租车后脚便到。叶澄上了车，一边和两个孩子玩耍，一边在心里感叹桫椤不愧是杨御一手教出来的，行事风格简直跟杨御如出一辙，闷声不响就把该做的事都搞定，让她完全不用操心。
无人驾驶光轨出租车飞快地驶向位于A区的叶澄自己的家。
回家把多余的东西放下，叶澄换回便装，带着一家子人去探望叶知秋。叶知秋所在的医院离家并不远，叶澄决定走过去。
傍晚的微风带着熏熏然的凉意，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这是夏季。漫步在街上，穿着久违的裙装，叶澄放松许多，边走边给孩子们讲故事。她讲的都是上辈子的那些故事，在这个时代，许多珍贵的神话故事几乎都已消散在历史中。
“后来，天帝被那位老爷爷的精神感动了，派了两个力气很大的神将把两座大山移走，老爷爷一家人出门再也不用绕远路了。”
银杏睁着大眼睛看着叶澄问：“是很大很大的机甲吗？”
水杉也拉着叶澄的手问：“天帝是什么人呀？”
叶澄感叹这年头的小不点想问题果然奇妙，解释道：“神将……大约和很大很大的机甲差不多大吧？不然扛不动那么大的山对不对？天帝呢，就是所有神仙里最厉害的一个。”
水杉觉得有点困惑：“那为什么天帝不肯去搬大山呢？”
“因为他很厉害，所以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呀，没有时间去搬大山。”叶澄生怕再被孩子们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赶忙接着说，“这个故事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银杏握住小拳头：“长大要开很大很大的机甲！”
“……呃，这也是一种……启发。”叶澄抹汗，“水杉呢？”
水杉鼓起腮帮子：“要变得很厉害，但是不要做天帝，会很忙的。”
叶澄转向桫椤：“你说呢？”
桫椤低头望着她：“保护。”
“答案……很丰富，嗯，大家说的不错！”可是叶澄总有一种客串语文老师不成反被调戏的无力感，以前课本里面的标准答案好像应该是“坚持不懈才有收获”吧？难道这个时代森罗族们的脑回路跟古代地球人差距太大了么……叶澄无厘头地默默想着。
医院很快就到了。病房里，叶澄见到了仍然在沉睡的叶知秋。
安静的病房内只有仪器的轻响，叶知秋无知无觉躺在病床上，似乎比半年前更加苍白。
救助受伤的生物是森罗族的天性，见到这样的叶知秋，银杏和水杉放开桫椤的衣角，一左一右爬上叶知秋的病床，一起用微弱的元素能量对叶知秋进行治疗。桫椤刚往前走了一步，被叶澄拦住，便退回去静静站在她身后。
边境星球的医院对于元素能量十分敏感，以桫椤的能力，搞不好会惊动别人，她不能让他冒险。
叶澄走上前，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随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握住叶知秋一只手，轻声道：“爸爸，我们又来看你了……”
叶澄有钱之后为叶知秋陆续请了不少名医专家，可从无效果。其实她也明白，叶知秋这样的伤，能活下来都是奇迹，很有可能会一辈子昏迷下去。
两个小家伙努力为叶知秋治疗，叶澄则絮絮叨叨地把这段时间的见闻挑喜事说给叶知秋听。
不知不觉，探视时间已到，叶澄的亚空间环闪了闪，提示她该走了。叶澄站起来，为叶知秋整了整被子，伸手抱过水杉轻声道：“爸爸，我们走了，以后再来陪你聊天。”
夕阳西下，叶澄背着水杉，桫椤抱着银杏，一起往家走去。孩子们用光了元素能量，现在有点疲惫，趴在大人们身上打瞌睡。叶澄小心翼翼给水杉换了个姿势背好，轻声道：“桫椤，晚上给孩子们弄点好吃的吧？今天真是辛苦他们了。”
桫椤默默点头，叶澄继续说：“我想过了，难得有假期，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还是把这个假期拿出去旅游吧，待在家里太闷。”明年如果她能顺利毕业，就将成为凯拉尔德的部下，那时候她可就没空拖家带口地去玩了。
“是。”
叶澄叹气：“重点是第一句话，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一定要选一个出来哦。”说罢她快步抢到桫椤面前，转身盯着他。
桫椤有些局促地停下。
凡是有固定答案的题目，只要桫椤看过一遍，对他来说就不存在问题了。但是直到今天为止，让桫椤为自己做决定仍然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叶澄早已发现，只要思考与她有关的一切，桫椤的脑子就能转得飞快，可是问题的主角一旦转回桫椤自己，或者与叶澄关系不大的其它方面，他就又变得像刚来时那样茫然无措。
叶澄不打算回避问题，只是为他缩小选择范围：“你比较喜欢自然风光秀丽的地方，还是热闹的购物中心？或者大型游乐场？想想看，你喜欢哪一个？”
桫椤犹豫许久，终于在叶澄的灼灼目光中迟疑道：“自然……”
叶澄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那好，你喜欢爬山还是去大海边？要么去冰雪极地？或者别的星球？”
桫椤跟上叶澄的脚步，又思考了半天才吃力地做出选择：“海……”
“海边吗？夏天的确很适合去海边玩。那就这样决定了，吃完晚饭我就去查路线！咦话说回来，你会游泳吗？”
“没有、游过。”桫椤过去的生活范围基本限于各种床上，跟了叶澄之后，天天被杨御带去重度缺水的东部岩山区训练，后来又整日蹲在家里学习运用元素能量提炼根源矿晶，根本没机会学习游泳。
叶澄若有所思：“嗯……还得买泳衣、泳裤、游泳圈、游泳板、水球……你喜欢什么颜色？”
看桫椤又一次迟疑起来，叶澄不由在心里埋怨教完就跑的杨御。
桫椤是个天才没错，但也不能因为他头脑聪明就只管填鸭式教学吧？当老师这么不负责任，难怪教出来的学生简直像个天才“儿童”，还缺少那分童真！
三岁的孩子开始明白用行动实现自己的愿望，四岁的孩子则会开始观察和领悟成人的意思。银杏和水杉已经四岁多了，因为年纪小，又及时受到了专业幼儿教育，他俩已经完全变得像他们那个年龄的孩子了，从不闹腾而且聪明体贴。可桫椤则是叶澄不说他不动，或者按照杨御做过的事情照着做一遍。
比如最近，孩子们吃得好长得快，叶澄太忙忘记给孩子们置办衣服，桫椤怀揣几万信用点也不会主动为两个孩子买新的衣物，还是叶澄发现孩子们夏装都小了一号，才忙里偷闲给他们一次性买了十几套衣服替换。
当然，极少情况下他会有主动行为，比如他自己割断头发那次，还有更早的……杀人。
把他的这些行为归纳为主观意识的作用，倒不如说是他的一种本能和具备一定智力之后的完美模仿——除了跟杨御学习和看书，桫椤偶尔也会陪孩子们看看电视，但其中他学了多少东西，叶澄就不得而知了。
望着面露困惑的桫椤，叶澄打定主意，这段时间她要重点关注桫椤的心智问题，再为难也要让他明白，将来能为他的人生做决定的，只有他自己。
“喜欢的颜色呢，其实就是说你看到哪种颜色就会自然而然的感到舒服。”叶澄停下，对街上游荡的自动贩卖机器人招招手，“颜色的定义都是人们赋予的，比如红色，代表热情、奔放，蓝色代表宁静悠远，黑色代表庄严肃穆。比起红色和黑色，我更喜欢蓝色和绿色，所以你想想，看到哪种颜色会从心底产生一种‘心情好了’的感觉？”
自动贩卖机器人停在叶澄面前，叶澄一只手背着水杉，一只手挑了两瓶饮料，一瓶蓝色一瓶绿色，用亚空间环付了钱，示意桫椤挑。桫椤腾出手，拿过了绿色的那瓶。
叶澄拿了剩下的那瓶，对他笑笑：“看吧，如果让你先挑，你就会下意识选择更喜欢的颜色。”
桫椤怔怔望着手里的绿色饮料，余光瞥见叶澄一边喝一边继续往前走，立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