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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蛮看着这副人虎情未了的戏码,竟丝毫不觉得违和。
宇文啸似乎从不曾有过这般温柔的眸色,唯独对着虎爷,他才稍稍地褪了一分冷漠。
黑影卫去把六公子也请来了,小六出院之后,又自己隔离了几天,如今有好吃的,自然得叫他过来。
院子里头点起了篝火,照得院子里头亮堂如白昼,天气有些寒冷,大家围在火堆前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喝着大碗大碗倒出来的酒,恣意得很。
宇文极盘腿坐在落蛮的身边,落蛮给他递了一块羊排,他却吃得十分斯文,不像其余四位爷,吃得那叫一个豪爽。
或许是因为气氛热络的缘故,云梦二位姨娘也敢坐下来了,畏畏缩缩地躲在落蛮的右侧,旁边是小六公子。
酒过三巡,云姨娘白净的脸上染了几分酒红,竟唱起曲儿来了。
云姨娘的声音很甜,很清脆,空灵得像高山流水,叫人顿感觉坐在山野间一般。
落蛮给她打拍子,作为一名曾经的文艺爱好者,她曾也在学校里头参加过歌唱比赛拿了安慰奖的。
“蛮哥!”云姨娘唱完,眸色温柔缱绻,举起了碗对着落蛮,“奴家敬你。”
自打那一声蛮哥哥之后,云梦二位姨娘都是一直叫她蛮哥。
黑影卫喝得有点儿多,拿着筷子拦了一下,眼底生发了酒意,“敬酒要有由头,你吃住都在摘星楼,为何敬她不敬世子?”
云姨娘本来特别怕他们,但是这会儿仗着酒意,倒也不那么恐惧了,横波嗔了他一眼,“若无她,我姐妹二人进得了王府么?”
黑影卫侧着脑袋瓜子,倒也是这么回事。
落蛮举起碗,豪迈地道:“好,喝!”
小六吃了一块肉之后,举起了杯子,淡淡地看了落蛮一眼,“我也敬你!”
落蛮碰了他的碗,今晚的欢喜,似乎浸不到他的眼底,那里始终是阴郁深沉的,落蛮觉得,如果杨姬的死不弄个明白,小六一辈子都会背着杀母的罪名。
宇文啸的手落在了小六子的背上,有一个轻拍的动作,但是并未安慰的话。
伤感没没有蔓延开,因为小六子就竟然也引吭高歌,唱得可难听了,破喉咙。
大家都捂住耳朵大笑,叫他忙住嘴,但是气氛却被调了起来,云梦二位姨娘重造旧业,唱得那叫一个欢喜。
酒也越喝越多,穿越来到这里之后,落蛮第一次感觉到全然的放松,她醉了,七分醉三分醒,想起这草淡的一路,几度生死边缘挣扎,她心底顿生苍茫之感,霍然站起来,举起了碗,“来,我也敬大家一杯,敬……”
她侧头,想了一下,然后看着宇文啸,眼底不知道为何就蓄了泪水,心底有沉寂许久的弦忽然就被拨动了起来,“敬您还活着!”
这话一出,大家都懵了,宇文啸抚摸着虎头,看着她,眸色深邃。
秋蝉在旁边听着,忙就拍打她,“什么死不死的?不要瞎说,您喝多了!”
落蛮却仰起头,大口大口地把酒喝完,站起来摇晃了一下,把碗一摔,哐当一声,碎片溅飞,有一块弹到她的脸上,狰出了一抹血丝。
“我也给大家唱首歌!”落蛮晕乎乎的,复又坐下,胡乱地抓了一把,把众人的碗拿过来,再夺了黑影卫手中的筷子,敲着碗儿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头发散乱下来,覆了半边胭脂红的脸,被风吹得生出了狂乱的媚态。
她就那样看着宇文啸,眼底扬起了一抹猩红,“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她的声音,破音居多,哽咽着混了几个字,眼泪在眼底打转,却是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她脑子里模糊地想起,入特训组的时候,一天在模拟机上十几个小时,下来晕头转向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她想回家,想放弃了。
甄将是特训组的高级长官,单独找他在车里谈话,当时车里就放着这首歌。
甄将牺牲的时候,她躲在被窝里头,哭了一整天,也单曲了这首歌一整天。
现在,在她的世界里头,她也牺牲了。
她唱不下去,站起来含泪笑着对大家鞠躬,“我喝多了,多多包涵!”
宇文啸看着她,眸色依旧深沉如海,但是,有一抹奇异的情愫闪过,对云梦二位姨娘道:“扶她回去休息。”
“是!”云梦两人马上站起来,扶着落蛮的手臂。
落蛮踉跄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宇文啸,笑着,又仿佛是哭着,那深深的一眼,心有片刻的碎裂。
她想说,在这里唯一的安慰,就是能骗自己甄将还活着,可这话她虽然醉了,却也说不出口。
众人看着她回去,宇文极怔了怔,丢下了羊排马上追过去,他离不了落蛮,离了落蛮他就怕。
黑影卫撑着一双醉眼昏花的眸子,挠了挠头,“怎么回事?我竟然觉得蛮哥今晚有点娘们。”
宇文啸静默了一会儿,端起酒喝尽,仿佛回落蛮敬他那一碗,喝完之后起身进了屋中。
外头一片歌舞升平后的狼藉,小六子默然离席,离了摘星楼。
黑影卫和闪电一定是喝多了,竟然帮着秋蝉收拾。
落蛮噩梦缠身,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影像,她仿佛站在雪狼峰上,看着自己的遗体。
她对着自己的遗体敬了一个军礼。
落蛮,你此身光荣!
梦醒,一屋的残冷,月华隐退,一盏晴灭未定的油灯只余豆般光芒。
有一人坐在屋中的椅子上,落蛮怔了一下,揉了揉发花的眼睛,竟然是宇文啸。
他就坐在距离床边一丈远的椅子上,一身白色寝衣,柔光笼罩他,添了几分如玉般的儒雅,他眸色漆黑,有光芒投在眼底里,寒星一般看着落蛮。
落蛮酒醒大半,撑起身子来,“这么晚过来,有事?”
宇文啸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喝醉了。”
落蛮点头,好一句明知故问的话,“看样子应该是的。”
“喝醉了便早些睡,别熬夜。”他说着,便起身推门出去了,脚步声听不到,真仿若霸王鬼魅一般。
落蛮懵了,她刚刚就是在睡觉啊,如果不是看到他在房间里,她会继续睡过去。
她躺下来,把手枕在脑后,今晚醉酒后的举动浮现在眼前,她心头有绵绵沉沉的痛楚,也有些懊悔,这埋藏许久的一丝软弱,不该表现出来的。
眼底的破碎慢慢重组,她闭上眼睛之前,又是那个打不死的落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