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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致始终不卑不亢彬彬有礼,高大一些的年轻人对他的涵养也不得不暗暗佩服。抱拳一揖道:“在下沈重,这位是舍弟沈玉。我兄弟二人路过信阳,听闻四海楼菜肴味美绝伦,便慕名前来一试,并非有意寻衅。舍弟言语无状多有冒犯,还望杨兄海涵。”
据说名叫沈玉的假小子冷冷一哼,把头扭到一边。杨致却让沈重弄糊涂了,对他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若真是慕名前来吃饭,那你们吃就是了,干嘛非要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瞎折腾?不是寻衅又是什么?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含糊应道:“好说,好说。”
“杨兄若有闲暇,便请坐下说话如何?”沈重问道:“听闻杨兄身染沉疴多年,但我看杨兄气宇轩昂言谈有礼,并无丝毫病态。莫非传闻有误?”
这两人姓沈?杨致心念一动,依言落座笑道:“多谢沈兄关心。传言不假,我的病只是在两年前才略有起色,至今仍时好时坏。病发时痴傻疯癫不知冷暖饥饱,病好时却如现在这般与常人无异+ 。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习惯了。——敢问二位可是庐州人氏?”
“你怎么知道?”沈玉不由一愣,没好气的问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那就是了!杨致搪塞道:“我不过听了二位的口音,瞎猜而已。”
沈重叹道:“原来如此。难得杨兄如此豁朗达观,可惜,可惜!”
杨致继续试探道:“请问二位沈兄与庐州东城老沈家相熟否?”
沈玉闻言脸色一寒,沈重抢先答道:“我们与东城沈家只是本家,平时交往极少并不相熟。不知杨兄与那东城沈家有何瓜葛?”
杨致愁眉苦脸的道:“唉!沈兄有所不知,家父早年与那沈家为我订了一门亲事。两家已有多年不曾往来,因此家父上月致信沈家相询是否仍会履行婚约。家父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那沈家小姐不愿,便打算就此作罢。我有病在身,也实在不愿误人青春。”
沈重愕然半晌,问道:“这么说,……杨兄是在为此事烦恼了?”
“谁说不是呢?恕我冒昧。若是沈兄方便。我斗胆有一事相求。”
沈重眼中满是歉意。毫不犹豫地道:“只要我能办到。自当尽力而为。杨兄尽管吩咐就是。”
杨致肚里暗暗好笑。正色道:“劳烦沈兄回到庐州之后。替我转告沈家小姐:杨致不敢高攀。那婚姻之约不必放在心上。也请沈家放心。家父日后定然不会来纠缠为难。”
沈玉不禁面露喜色:“这有何难?我现在便可给你答复……。”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哦。我与那沈家小姐情同兄妹。自然知道她地心意。”
沈重刚才还说“交往极少并不相熟”。怎么眨眼间又“情同兄妹”了?连撒个谎都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杨致淡淡一笑。也不去揭破。
沈重却重重咳了几声。肃然道:“我一定将杨兄地话如实带到。只是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想那沈家断不至于出尔反尔。何况婚姻之事历来讲究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也不是沈家小姐就能做主地。杨兄心地仁厚襟怀豁达。好生令人敬重。望杨兄与令尊且放宽心。无需为亲事过分忧虑。”
到了这个时侯,杨致对兄妹二人的身份已猜出了个九成九。心下连连暗骂:沈家小姐就在眼前,人家摆明一千一万个不愿,我也明白告诉你没兴趣,一拍两散不就完了吗?你他妈的做大舅子有瘾啊?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沈兄谬赞了。如此便有劳了。”话已挑明,假小子想必也不会再无端生事。回头唤过小二吩咐道:“拣几个最好的菜快点送上来,记在我的账上。二位请慢用,恕我不能奉陪了。”
沈重见杨致无意相陪,也不勉强,客套两句便任由他去了。
心不在焉的回了家,刚一进门,就见杨炎手上抓了封信眉飞色舞的道:“致儿,快来快来!庐州老沈家有回信了!爹总算没看错人,亲家在信里说得很清楚,绝不悔婚!只是沈小姐现在还卧病在床,等到病情稍有好转,便可择吉日完婚。呵呵,爹记得沈小姐小时候就长得清秀水灵,长大了必定差不到哪儿去,应该不会委屈了我的致儿。”
病什么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就在自家的四海楼呢!那兄妹俩十有八九是背着家里偷偷溜出来的,人都不见了,人家信里不这么说交不了差啊!
杨致仔细一回想,假小子还真是眉目如画,无论用什么标准衡量,确实称得上是美女。无奈他对和陌生人结婚实在提不起兴致,苦笑道:“爹,沈小姐的病只怕一时半会好不了。”
“你不急我急啊!儿子,你是担心那沈小姐身子弱是不是?没关系,先娶过来再说啊!这年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平常,爹以后给你多纳几房妾就是了。你只管给爹多添几个孙子就成!”
杨致不由听得直犯晕:老爷子说得可真够直白的!是不是想抱孙子都想疯了?岔开话题道:“这事先不急。爹,咱家三处店铺最快能调集多少现银?”
“最快在两三天里大概能凑两万多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您尽快给我凑齐两万两。我想去一趟金陵,采购一批粮食和粗布回来。如果我所料不差,过年前后就可以脱手狠狠赚上一笔。”
“粮食和粗布?”杨炎是经商多年的老狐狸了,略一思索便恍然道:“大夏已与突厥议和,又与南唐缔约盟好,南楚那边好像暂时也打不动了。皇上既是不想打仗了,那百姓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南唐物产丰饶,金陵诸多物事比大夏确实要便宜许多。所以你想贩些粮食与粗布回来卖?”
又心疼的问道:“你这想法倒也有点道理,只是……一次投入两万两是不是太多了点?”
杨致自信的笑道:“多乎哉?不多也。爹,不如我们父子俩来打个赌,将来你一定会后悔银子还给得少了。”
杨炎暗自一盘算,粮食布匹都是杨家的老本行,即使不赚钱也绝不至于亏多少,大不了在自家店里慢慢卖就是了。儿子已经大了,这份家业迟早是他的,让他出去闯一闯也好!
咬牙一跺脚道:“好!两万就两万!哎,路过庐州的时候,千万要记住到东城去拜访你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