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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门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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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天光隐去,暮色降临,自九万大山二层山坎向上而望,皎皎华银,倾泻如注,顿生皑皑白光。

    顾英最先反应过来,“八门金锁阵!”她咬牙切齿道。后一巴掌打醒尚在旁边懵懂的小弟子,吼道:“跟着那丫头走!”

    相传这‘八门金锁阵’乃是诸葛孔明依据“奇门遁甲”之术劳心耗力所创,又被称为“八阵图”,后叠音剑派几位长老依此阵改动后,又编创出了震慑江湖的凌厉剑阵,名为‘叠音剑阵’。

    十八年前正邪大战,其门下慷慨赴难,死伤惨重几无生还,新收的门中弟子不成气候,熬了几年始终未曾领悟到先辈剑阵精妙之处,便各自离散,叠音派也渐渐淡出了江湖。

    自那一战后,神鬼门为防止再次被人长驱直入,攻入兀鹫崖,于是从被抓获的叠音剑派俘虏口中,撬出了这诡谲磅礴、叱咤无双的凌厉剑阵,并在九万大山中依据八个方位就地取材,打造出了这恢宏巨大的八卦石阵。

    本来众人都以为这‘叠音剑阵’已然随着那场杀戮泯然于滚滚红尘之中,谁曾料到今日拼斗之时,那鬼门阴险狡诈之辈步步退让,竟是要将他们引至此处,意欲发动阵法。

    神鬼门中派出了不少弟子应战,但多数只是虾兵蟹将,而令人闻风丧胆的百余名鬼丑虽也加入了战局,但招招相斗,并不恋战,只是一味将几大门派向着一处驱赶,防止他们各自为战。

    阵法启动之后,后果会有什么,众人不知,但当年叠音剑派以八门剑阵一口气直杀入兀鹫崖顶,众人却是言犹在耳、感如昨日。

    当年虽说几大门派声名鹊起,不分伯仲,但因正道中人,无因不起争端,是以未曾出手较量,自然也不曾被这剑法围困过,其中精妙当未领教太多。但饶是未见其厉,忆其当年以它对敌时所向披靡的风采,也可感知此阵神秘诡谲,当有鬼神莫破之威。

    顾英在当年大战之时,仅是跟随先师门下一名小女弟子,先师处处相护,不曾遣她对阵敌前,只在众多师姐妹拱卫之下,间或刺死几个寒门小鬼,是以并未有机会上的崖顶,领略到太多此阵风采。但当年叠音剑派发动此阵之时,她仍在不同山坎外感受到过剑气重压之下,百鬼退却之威势,彼时当真是地动山摇,哀号阵阵。

    因此待那黄中将‘休’门位上腰身粗的大树砍下之时,她已然在大惊之下品出了其中深意,后转头见贺兰山堡弃了那些三山七岛的累赘,只带了少数精锐向着‘生’门外撒丫子跑去,便猜到那丫头已然堪破了这阵法,为将门中损伤降到最低,也不再纠结被一晚辈丫头片子煽动到此的愤恨,呼唤门下众多弟子随她而动。

    其他门派的人自血战之中,也渐渐回过神来,凛然发现不知何时,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方位居然自地上生生拔出了八块高耸的参天巨石,再一回顾,只见自己早在无知无觉中被众多鬼丑分而化之,逼迫到了八个方位包围的中心圈内,不由得俱是牙齿打颤,横冲直撞起来,仿若是冲开牢圈的羊群,正呼啦啦向自由的田野狂奔而去。

    贺兰蕴瑶一马当先,在‘生’门处提剑便朝着那巨石砍了下去,众人见状,全都依样画葫芦,或是执斧,或是执剑,或是驱鞭,瞅准那八方岩石砍的飞快。只是众人反应虽快,但此阵撼天动地,既已启动,自不会中途偃旗息鼓。

    那巨石块块重逾万斤,短时内根本无力撼动,过不多时,众人心头一跳,只见面前的土地仿若破土而出的嫩芽一般开始了微微震颤,很快便巨震加快,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仿若要将这山中万物连根拔起,而同时脚下方寸之地都尽向同侧倾斜,众人只觉自己双脚被困在了被竖起的石磨之上,一圈一圈地在走在没有尽头的圆棱之上,而那路却是如一圈又一圈的回头之路,没有终点,也根本无法辨清任何一处方位。

    众人正在惊诧之中,忽而那八块巨岩一石化为八石,进而八石又化为百石。

    众人瞪大双眼,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居然分不清方才挥尽全力砍向的到底是哪块巨石。

    便在众人惊诧失色的片刻之间,只见那头戴冠帽,轻摇羽扇的黄中,一身白衣飘然立于阵外微微一笑,颇有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侠之气概。

    燕炽将右手上的铁钩收回袖中,眸子透亮地说道:“黄兄此阵果然精妙!”

    黄中眼眯如线,欠揍地回道:“比之兄台的‘铁钩银梭’自是强了数倍有余!”

    燕炽脸色一黑,呲牙一笑,露出一口黄色的豁牙,仿若要将眼前之人生生活吞。

    正在这时,只听得黄中口中一声哨令,那百余名死寂沉沉的鬼丑瞬间移形换影,一退一闪,飞离了那圈中心。因身形太快,如风箫影动,被围困住的正道人士此刻一心又扑在那怪石之上,是以那百余名邪魅的影子退出石阵之时,他们还道是阵中起了一阵轻烟。

    待‘轻烟’过后,众人脚下立足之地倾斜地得更加厉害,继而地动山摇,众人不免头重脚轻,胸中秽气攀升至了喉间,除了几位年纪略长、内力雄厚的掌门、长老们以外,其余多数人居然弯腰‘唔啦’一声吐了出来。

    紧接着百块巨石越转越快,众人顿时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忽而百余声‘轧轧’之声齐齐传入众人耳中,地抖如筛,又‘轰轰’几声巨响,那八个方位困住的土地中央居然如同一枚巨大的黑色鸟窝一般,堪堪从中间掉了下去。

    二层山坎之上,顿时天旋地转,自那黑色的‘鸟窝’中,传上来阵阵哀嚎呼痛和咒骂声,和着那腾起的飞尘随风越飘越远。紧接着又是一声‘轰轰’巨响,八块巨大岩石齐齐将那深不见底的天坑封了起来。

    同时,刚刚地动震荡的半山腰,忽而如山河枯竭一般,倏尔停了下来。空气中漫升出遮天蔽日的黄粉灰尘,将在这巨大天坑之上驻足的黄中、燕炽和百余名鬼丑落得个灰头土脸。

    待燕炽覆住口鼻,上前几步盯着那巨大天坑看了半晌,这才皱皱眉道:“这阵法显然适合雨天启用。”

    黄中轻摇羽扇,仍是那副贱贱的神态,上下挑着黄色的一平眉,口中淡淡地说道:“若是雨天,你这会子怕已然是个‘屎’人了。”

    燕炽一怔,低头瞧了瞧全身上下落满的黄色尘土,咬咬牙,扑扑将它们一股脑打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那不见天日的黄沙中走去。

    .....

    “那些正道之人,看来今日是攻不上来了。”萧玉擎眯着眼睛说道。

    寒勋略去齐云峰眸中的震惊,抬起右手,轻轻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他顾转至颜慕白向,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九天仙界落入凡尘的莲花修士,高洁如兰。

    他将面具随手扔下,缓缓说道:“我从未疑心过鬼煞执掌本门的能力!”此刻身份已然曝漏,他便也不再使用‘腹语术’传话,整个碎骨窟内回响着他那抑扬顿挫的玉石之音。

    忽然,窟内响起一阵沙哑的笑声,那笑声低沉如刀,仿若要将人生生割裂开来。

    待大笑过后,萧玉擎翻开如冰峰一般的手,缓缓解开了脖间系着的披风,壁上火把窜了两次噼啪爆响,他头上的帽子顺着如白似雪的长发掉到了地上。

    颜慕白登时一颗心提到了喉间,只见那萧玉擎虽然周身白的吓人,但此刻他已然将全副面貌露出,不再有丝毫遮挡,而顺着那皑皑的白色细细辨认,勉强可以发现他与那寒勋长着同一张脸,只是一人如山水般隽秀闲雅,另一人如白雪般蛰目邪恶。他想了想,自己竟然从未将两人联系到一处,两人有意遮掩是真,只怕自己对他二人警惕甚少却更是真。

    萧玉擎冷峻的脸上噙上一抹睥睨无双的笑,他道:“多年不见,大哥你还是这般风采依旧,只是我早已是枯木之态。”他抬起手,只见那白的见骨的手指若根根冰棱一般,让人心头唏嘘不已。

    寒勋道:“你当年自崖上一跃,便不见踪迹,我寻你甚久,始终未果,几年后我又设法去到崖底看过,却有白骨不假,但只有一具,我当时心头便起了此番念头,你当仍在世间,只是刚刚你进来之时,我一时恍惚,竟以为自己仍是在梦中见你,不免惊惧。”

    “故此,你怕我前来寻仇,便立誓再也不出这碎骨窟一步?”

    “我并非怕你寻仇而来,只是多年以前,一念之差,铸成此错,如今悔不当初,便想留在此间,了此残生。”

    萧玉擎笑回道:“一念之差?当年的事,你便觉得是一念之差?你亲手害死了她,如今却想以这‘一念之差’来归咎所有过错?”

    寒勋眸沉似海,叹口气道:“你今日想如何了结?”

    萧玉擎唇角一勾,如魍魉迷障一般的眸中顿时透出了凉凉的杀意。

    他道:“情仇已了,冤仇需报!”

    寒勋神色一暗,仿若十分受伤一般,他将头顾至颜慕白向,轻声说道:“你想让轼儿为你们报仇?”

    萧玉擎呲目道:“母仇子报,天经地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