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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月的夜空,星斗越发的明亮。微潮的风将少女吟唱出的古老调子吹的飘渺。
花神祭台上两道窈窕的身影步步合扣。一举手一投足,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从那飘渺的祭歌中幻生而出的。
不必搬动机关,不用符文、道具,甚至连灵力也不用使。只是靠着唱唱歌,跳跳舞就可以催动一个上古大阵。这在苏锦歌看来与天方夜谭无甚差别。好吧,科学不能解释的事物,不代表不存在。不符合修仙界的规律的事物,同样也不代表行不通。本着这一原则,苏锦歌怀着敬畏之心,吟唱出祭歌的每一个音节。用着十二分的谨慎,将祭舞的每一个动作都做的近乎完美。
苍穹茫茫,星河浩瀚。天地间除却了夜风,仿佛就剩下这支飘渺的古调。只有两个人在吟唱,声音委实不大,又被风吹得几乎零散。但是那调子却还是奇异而顽强的飘上穹空。
渐渐的,苏锦歌觉察到有一股力量涌动在身体四周。似是从自己的腔子中涌出,又似乎是源于天地之间的某个地方。这股力量越聚越多,愈来愈强,很快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风漩。当苏锦歌和映桃真人跳完祭舞,掐破双手中指将血滴落祭台之上时,那股力量霎时收拢,随着那四滴鲜血一起消失在祭台之上。
风陡然转烈,四周的灵气开始混乱起来,仿佛正迅速组成一个新的秩序。
苏锦歌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这巨大响动中,“可是成了?”
映桃真人四下一顾方开口道:“看上去与先辈手记上所记述的无异,应当是成了。——一路保重。”
苏锦歌点点头,道了声“珍重”便甩出葫芦往向百花谷外飞去。经过古楼前的那片花海时未做任何停顿,只是压低葫芦。以灵力卷起小青驴与乌娘,迅速的飞出了山谷。
出谷之后,苏锦歌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停在空中静静的看着百花谷中的变化。
风云突变,灵气暴乱。乌娘和小青驴亦被骇住,难得安静的立在葫芦上。
终于风停云散,无数香花自百花谷中飞出涌向天际。漫天的星辰黯淡了光芒。苍穹大地间一片漆黑。两息之后。天空亮起了一颗星子,接着一片片的星子亮起。依旧是漫天的繁星璀璨,夜风暖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原本在眼前的百花谷却消失了踪影。只余一片茫茫荒原。还有那些回落大地的香花,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主,主人。”乌娘看的目瞪口呆,此刻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百花门的护山大阵确是成功开启了。”
“这能是护山大阵?!”小青驴先乌娘一步喊了出来,“俺怎么也是头有见识的驴了。可没见过哪个门派的护山大阵是这样的!”
“天下之大,你我没见过的可多了。”见到大阵顺利开启,苏锦歌再不停留,掉转头往沧澜江方向疾速飞去。
沧澜江依如往昔的流动着。以镜洲为界,由急变缓,由浊渐清。不同的是江畔的氛围再无往昔的繁华热闹。处处萧条冷清。就连路上的行人也皆沉寂不语。
沧澜之右倚江而建的一座小茶棚里,正有一群魔修停留。
若是不经伪装。魔修与道修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不止身上的气息不同,外貌装束也有着天差地别。即使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也能一眼分辨出来。因为有着这样的差异,此刻坐在茶棚下的那名女子就变的格外扎眼起来。这名女子身形高挑修眉凤眼,一头青丝只简单高束,通身都散发着一股飒爽之气。除却那若隐若现的魔气,怎么看都是一副正常之极的道修模样。然而,任是修为再低的人看过来,也知道此人绝非道修。她的容颜,就是才刚引气入体的孩童也识的。这位,正是放逐渊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圣尊,如今中元大陆无数修士的共同大敌——苏青雪。
此刻的苏青雪正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茶碗,坐在她对面的赤发魔修则对桌上的茶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这位放逐渊的前任主子正饶有兴味的看着沧澜江上一魔两道的对战。
那两名道修中,一名是筑基后期修为年长男子,另一名则是个堪堪筑基的年轻女子。而与他们交手的却是个修为已近魔婴的魔修。这个魔修明明可以轻易结束战局,却偏偏压制着力量,仿佛猫戏鼠儿一般戏耍着对面的两名道修。
赤发魔君看了半响方才收回目光,一扬脖将手中的茶饮干,“亢轸竟真的听了你的话,去修习控制力量。”
苏青雪的眼眸依旧定在茶碗之上,头也不曾抬起,只淡淡的回道:“不只亢轸,赤炎大哥你也要学会控制自身的力量。”
赤炎满不在乎的道:“我可不是亢轸,拿着你的话当神谕。力量本就是越强大越好,何须要辛苦控制。”
苏青雪抬起眼眸,看着赤炎道:“赤炎大哥还是以为我在戏耍亢轸。”
赤炎笑道:“难道不是?”
苏青雪摇了摇头,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赤炎大哥不妨一试,待做到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力量时,就能知道我是否在戏耍你们。”
赤炎不可置否的大笑几声,转向江面喊道:“亢轸,差不多得了。待边睿一到咱们就走吧。”
“不过一群修为低下的残众,边睿竟然拖到现在还没回来。”亢轸一面应和,一面轻描淡写的抬起手,挥出一道黑气击向了那两名道修。
亢轸本以为他这一击,可以一举要了这两人的小命。却不想那年长的男修仿佛等待了许久一般,纵身一跃以自己的身躯挡下了亢轸的一击。同时一脸如释重负的向那年轻女修拍出一道金光。金光大作之下,那女修竟转眼便从江面上消逝了踪影。
亢轸一愣,随即向东南方向急飞数里,双掌向半空一抓。刚刚那消逝了踪影的女修便赫然出现在了他手中。亢轸返回到茶棚前。将那女子往地上一扔,冷冷问道:“这种符箓并非一般散修能用得起,你们是什么人?”
那女子恍若未闻,手脚并用的撑起身往江面上看去,待看清那年长男修已然全无生气的在江水中沉沉浮浮时,她的面上先是呆愕,之后无边无际的悲怒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爹爹”从她的腔子里冲了出来。
亢轸一皱眉头。伸脚将正欲奔向江中的女修踢倒。为了防止她再乱跑。亢轸索性用一只脚牢牢的踩住了她,“回话!”
这名女子似若未闻,只是一味的向着江水中那年长男修的尸身悲喊着。
“好生聒噪。”赤炎不耐道:“不用再问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七大宗门的人。——真是厉害,竟能走到这里。可惜没有什么用,就算让他们都过去,百花门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亢轸听罢。脚上正欲发力将这女修的性命和她发出的吵人声音一起结束。只听苏青雪那清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罢了,放她走。”
对于这一决定。亢轸不能理解。却也听从的抬起了脚,“滚吧。”
那女修并没有立即起身奔到江中,她反而安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年长男修的尸身随着江流缓缓飘远了,才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起身。奋力冲向了距自己十步之遥的苏青雪。
十步的距离,她不过才走出两步便又被亢轸重新踩在了脚下。
“找死!”亢轸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一脸厌恶的看着脚下的女修。待要重新发力将她生生踩死时。四周忽然爆出了几股杀伤力极强的灵力漩涡,同时一股庞大的灵气自东而来。旋风一样的自他面前冲过。顷刻将他掀翻在地。
亢轸很快判断出,这突然出现的道修修为在金丹初期。以他的修为自是难以预先觉察预防,但是苏青雪与赤炎却为何没有阻止?亢轸带着疑问看向了苏青雪与赤炎二人。
赤炎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苏青雪的注意力则不再他这里。她看着面前那忽然多出来的金丹女修,微微笑道:“六妹是不打算打招呼了。”
苏锦歌的眼睛虽一直看着苏青雪,似有万般心绪,却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赤炎抱肩而坐只是闲闲的看着,亢轸亦是静立一旁。其余几名魔修更是没有一个出声的。四周一下只余流水江风的声音。
片刻之后,倒是那年轻的筑基女修最先做出了反应。她似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拼命握紧苏锦歌的裙角哭喊道:“小六、小六!不不,明心师叔。求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爹啊。”
苏锦歌被她这忽然爆发的情绪骇了一跳,“你爹?”
“我爹他在江中,求您救救他,救救他。”
苏锦歌向沧澜江看去,但见江水平阔并无那位张领事的踪影。倒是赤炎好心解释道:“早已死透了,不必费力。还是先回你姐姐的话吧。”
“明心师叔,求你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救救我爹,求你救救他。”那年轻的筑基女修放开手,后退两步,对着苏锦歌拼命的磕起头来。她仿佛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叩头上,额头与地上碎石相触,竟生生的发出“砰砰”的闷响。不消两三下,额头便已见血。
“张美人你给我起来!”
张美人恍若未闻,只一味的叩头哀求。苏锦歌怒极,上前猛地拉起她,“冷静!”
张美人滞了滞,不再发出言语。她握紧了双手,眼眶中的泪大颗大颗的垂下,紧咬的唇隐隐渗出血珠。
“朋友?”苏青雪那独有的清冷嗓音响起。她没有加前缀,苏锦歌却也知道她是在问自己。
“恰恰相反,不是朋友反而还有旧怨。”
“那你何必搭上自己来救她。”
“我不想救她,一点也不想。只不过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对于这个答案,苏青雪毫不意外,“若今日异位而处,她可不一定会救你。”
“她会不会救我,那是她的事情。我今日救不救她,那是我的事情。”
苏青雪抬手为自己续上了一碗茶,“你这不是救人,是送死。——以你的能力,还做到不悄无声息的闯进我布下的包围圈。你从东而来,那只有一个可能,——你先前便在百花门中。我派去的人逾时不至,你又这般姿态的行来,那么......。”
听她说到此处,苏锦歌大大方方承认道:“没错,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一旁的亢轸再也沉不住气,向苏锦歌逼近了一步。
对于苏青雪的判断,赤炎向来不疑。他倒不紧张那些魔将的生死,只是道:“凭这小丫头片子一人之力还做不到,必是还有其他道修进来。我亲自去查探一下。”
“不必去了。我这六妹可并不是等闲之辈。”苏青雪站起身,走到苏锦歌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可有对你不住?”
“未曾。”
“那你为何要与我作对?”
苏锦歌道:“你是魔界圣尊,而我是一名道修。”
苏青雪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意外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什么?”
在苏锦歌的印象中,苏青雪面上的神情一向是淡淡的。还从未见过她面上有这般情绪生动的表情。这让苏锦歌停滞了片刻方才认真回答道:“你与我立场不同。”
苏青雪面上的好笑更浓了几分,“我未曾对你不住,又何来的立场不同?你莫不是也觉得道修就是对的,魔、妖就是错的?”未等苏锦歌搭话,苏青雪又道:“魔、道、妖,最终要去的都是一处。只是方法不同罢了,却偏偏要分出个正邪。对于妖修来说,奴役甚至残杀他们一族的道修岂非比之魔之与人更加的不堪,更加的不容于世。”
“物竞天择,人猎杀动物,动物捕食比它更弱的物种,本都是自然规律。人没有错、妖没有错、魔也没有错。大家各有各的立场。”苏锦歌顿了顿,又道:“四姐姐你是人族。”
“那又如何?人也罢,魔也罢,我都是还是我并没有什么不同。”苏青雪又向苏锦歌靠近了几步,“我只为自己而活,而不是那些可笑的规则。这样便是错了吗?”
“在我眼中,四姐姐是对是错对于四姐姐来说又有何分别?我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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