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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其实与唐太宗李世民的身世很像。
他们同样是开国皇帝的次子,同样是少年统帅,同样挥师一统中原,同样在夺嫡的腥风血雨中取得皇位。登基之后,同样对高丽进行征战,同样平定西域诸国。
不过如果真要拿他来和李世民相比,在历史上,两个人的声名不啻于天上地下,因为这个人,是杨广。
提到杨广,似乎所有人印象里都有个昏庸无道的隋炀帝。为了看琼花而开凿运河,最后导致了隋朝的覆灭。记得当年春去也,锦帆不见西归。无数野史外传曾经描绘过那场奢华的巡视,仿佛整个大运河都是用金钱与美女堆出来的难填欲壑。
稍微留意历史的人,对这样的说法都不过一哂。因为杨广开凿运河的主要目的还是为解决南粮北运问题,而不是为了看琼花。历史从来由成功者书写,在盛唐繁华的辉映之下,短暂的隋朝如同昙花,一现即谢。何况作为隋朝最后一任皇帝,在另一个强大的封建王朝崛起之时,对他的描述与看法,更带着某种轻蔑的不屑一顾。
言情小说从来是适合坏男人的,因为好男人注定背负的责任太多,到了感情面前,也许他只有百分之一可以留给你了。
诚然,杨广并不是个好男人。
虽然他的感情史看上去非常简单。由于他的母亲独孤皇后厌恶妾室及妾室所出的女子,终其一生,杨广也只有一后一嫔一贵人。对于一个皇帝而言,三个女人委实不能算多。在杨广被历数的劣迹中,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他调戏了父亲的妃嫔宣华夫人,野史中关于这段的描写充满了臆想与暗示,甚至有华丽丽的细节。宣华夫人如何面红耳赤,花钿不整,隋文帝如何追问,宣华夫人终于说了四个字:“太子无礼。”
这四个字奠定了杨广的骂名,无论如何,调戏自己的庶母,在中国传统道德范畴中肯定是令人不齿的。
何况在隋文帝死后,杨广继位之后,他又马上送了一枚同心结给宣华夫人。这一下子,更坐实了他的罪名。
可是若细心地去追究此事,就会发现宣华夫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宣华夫人是陈后主的侄女,隋灭陈后,她被送入了后宫。独孤皇后死后,宣华夫人开始得到隋文帝的宠幸。在隋文帝病重的时候,突然有天宣华夫人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他面前,向他哭诉自己被太子杨广调戏——无论怎么看,这一幕多少都带着些阴谋的气息。
首先是,如果杨广真的对宣华夫人有非分之想,他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等待隋文帝死去。对于一个多年浸淫于宫廷的人而言,对一段注定不伦的感情,这点耐性肯定会有的。就算是他急不可待地等不到隋文帝死,他也完全可以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而且可以以整个陈氏家族的身家性命威胁宣华夫人。要知道那时隋文帝已经病入膏肓,而杨广摄政已久,已经基本把握了朝政。
而从宣华夫人这方来看,如果杨广真的对她有意,对她而言符合正常逻辑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她力拒杨广,此事不谐;二就是忍气吞声甚至顺水推舟,毕竟他是帝国未来的最高权力者。
如果真的是她力拒杨广,身为太子的杨广肯定要考虑后果,最佳的手段是立刻想办法将这个女人从父亲身边除掉,灭口也好,报复也好,总之绝不能冒着自己的丑事有泄露的可能的风险,此时的杨广绝对有能力做到这点。所以如果真的是他调戏了宣华夫人,他不会让宣华夫人有机会衣冠不整地去向隋文帝哭诉。
每次读到野史上关于宣华夫人这段,我怎么看这都是老掉牙的美人计栽赃——在此几百年前,貂蝉已经在吕布和董卓之间用过了。两者的区别是,貂蝉的美人计生效了,而宣华夫人的美人计失败了。隋文帝有没有听信她的话不可而知,但杨广顺利继位了,从这点来看,她是彻底失败了。
据说杨广继位后,宣华夫人宫中的宫女都十分惊恐,担心杨广对宣华夫人进行报复。谁知道杨广竟然差人送了枚同心结来,故事到了这里简直成了恶搞剧——你诬陷我对你有意,那么,请君入瓮。
不知道宣华夫人彼时是出于何种原因而要那么做,但估计她一定痛悔自己做过的事。对杨广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他的报复会让你哭笑不得。
从小言的角度来看,杨广简直具备言情小说男主的标准配置,他是名副其实的文武全才:从“文”上来说,他写的诗比唐太宗李世民要强太多;从“武”而言,他的赫赫战功也丝毫不逊于李世民。而且他开凿运河,平定西域,开创科举制度……简直是封建时代的一个重大改革者。上次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一个帖子,提出杨广其实是现代人穿越到古代的,这个帖子很搞笑,但非常有趣,因为杨广的某些思想,相对于那个时代来说太超前了,包括开凿运河。如果这是在当时生产力水平允许的情况下,马上就会成为造福万代的福利工程——可事实上因为当时生产力水平低下,又一味追求工程进度,使得无数民夫死在了运河工地上。这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也是典型的思想太超前了,结果导致国力透支。
再次将圈子兜回小言八卦,如果杨广是男主,那么谁是这部言情小说中的女主呢?
难道真的是那位宣华夫人?
不,小言的主题是唯美而浪漫,我拒绝如此想像。
那么会是那一后一嫔一贵人中的一个吗?她们是他有正当名分的妻与妾,与他生子,与他偕老,在漫漫深宫消磨自己的青春与岁月。亲情或许是有的,爱情却不见得。
或谢是他还年少轻狂的时候,母亲身边的那个侍儿,如花笑靥,给了还是晋王的他最温柔的照拂和最温暖的笑颜。于是一颦一笑,记在心底深处,却因为母亲的严厉以及其最鄙薄妾媵的态度,不敢,不允,也不能。
忽然有一日,身为太子的哥哥讨了这侍女去,他匆匆赶到殿门外,却已经是室迩人遐。夕阳照进寂寂的屋子里,她的菱花镜还搁在桌子上,孤零零似蒙上了一层灰。
不过顷刻,便即如此。
也许又过了不久,听到宫人闲谈,这侍女因为不见容于太子的宠妾,一病不起。
他终究没有去看她,却只能徘徊在深夜,仰望楼头的那弯残月。
许多年后,他终于成为帝王,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他曾经喜欢过这么一个女子,淡雅而天真。
直到听说到琼花,那天下无双的洁白,他忽然就想起来,她的脸那样皎洁,那样美丽。
后来再也不见了。
纵有天下,又有何用?
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上重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玉,下重内侍处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装饰无异。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共用挽船士八万余人,其挽漾彩以上者九千余人,谓之殿脚,皆以锦彩为袍……
《资治通鉴》中曾不遗余力地描述了他的奢华,可是这样的堆金泼玉,只怕也填不满心中的寂寞。
这一场繁华,又是做给谁看?
或者更深露重,梦醒衾寒,会忆起很多年前,母后唤着“琼华”,她便轻轻巧巧,莲步姗姗,从屏后出来,或是侍奉点心,或是捧一盏香茶。
那日他替母后抄书,她在殿内替他燃着香,并没有旁人在,他望住她。
而她只是对他笑。
那时她也不过十五六岁,单衫杏子红,双鬟鸦雏色。
是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那时候他一直想,自己总能想出法子,将来可以长相厮守。
他一直喜欢她的名字,琼华。
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咀噍芝英兮叽琼华。
那样美,那样好。
至死,却一直再也见不到了。
从此玉树铅作烟萝。
2009.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