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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方下聘仪的五日后,苏府果然如期上门“娶马”。因为京城距离扬州有两天的路程,所以“娶马”的第一站当然不是京城的平乡侯府,而是暂时安歇在平西公二公子姜无计在扬州的府邸。等平乡侯的大队车驾抵达扬州之后,再择日返回京城。
别看快意坊门前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可迎入姜府之后,就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新婚燕尔的甜蜜了。尽管子衿心里清楚,白发红颜不可能像少年夫妻那样蜜里调油,但总不至如此的冷清寂寞。从入住姜府第一天,不但苏白尘人影不见,就连苏青阳也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尽管府里每日锦衣玉食,极尽奢华,生活起居伺候得也殷勤周到,却丝毫无法冲淡她心中日甚一日的空虚。诚然,她明知自己选择的是一条冰冷无情的道路,可毕竟还是刚出闺阁——尽管那早已不能称为闺阁了——的妙龄少女,再怎么隐忍矜持,心中总会有些抑制不住的憧憬与渴望。苏白尘如此举动,实在让她失望了。
就这么熬了几天。某一日的晚间,吃罢晚饭,子衿正闲坐在房间里看书,只听房门响动,有一人走了进来。子衿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是谁。他冷淡自己多日,怎地今天又贸然闯了进来?尽管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不动,子衿的一颗心却不由得七上八下地翻腾起来 。
苏白尘依然一副乡村教馆先生的打扮,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淡泊表情。他轻步踱到子衿近旁,瞥了一眼子衿手中的书本,问道:“看得什么书?”
子衿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回道:“侯爷博览群书,定然一眼便能看出端倪,何须妾身多言。”
苏白尘似乎并未听出话中有异,低头认真看了片刻,低声吟道:
“ 皎洁圆明内外通,
清光似照水晶宫。
只缘一点玷相秽,
不得终宵在掌中。”
吟罢默想片刻,拈须微笑道:“原来是薛洪度(薛涛,字洪度,唐代女诗人___作者)的绝句。”
子衿听到苏白尘吟诗,心中不禁一动。她原是偶然翻到此页,不料上面的诗句竟然和自己当下的境遇暗合。原来他们所吟之诗乃是唐朝才女薛涛“十离诗”之六,名曰“珠离掌”,诗中讲的是明珠微瑕,为主人所弃,暗叹女子遭情人冷落,哀怨难言的心情。
苏白尘饱读诗书,怎会不懂薛涛诗中隐情?他所以冷落子衿,实在自有苦衷,此刻却不便明言。当下故作不知,话锋一转,又问:“子衿,这几日在府里住的还算习惯吗?”
子衿仍是淡淡答道:“多谢侯爷关心。妾身每日里赏花、观鱼、吟诗、作画,以白菊相伴,与锦鲤为友,实在比‘梅妻鹤子’的林和靖(林逋(967一1028),字君复,北宋著名诗人__作者)要惬意多了。”
她一个初涉世事的女子竟愿意身比隐居山林的老夫子林逋,虽是玩笑,闻者也能听出些许苦涩。
苏白尘依然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说道:“姜二公子府上虽然秀丽,毕竟地方局促,住久了也会觉得气闷。不如这样,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放松心境,对你是大有好处的。届时,”他顿了顿,脸上现出一丝神秘,“老夫还有一份礼物送你!你早些歇息吧,攒足精神,明日才有兴致游玩嘛。”说罢,转身离去。他行事一向如此,言语举止丝毫不容他人有商量余地。柳子衿望着被他掩上的房门,愣了一会儿,苦笑着摇摇头,重又低头读起书来。
第二天一早,苏白尘破天荒地陪子衿吃过早饭,二人装束一番,出门开始“散心”。此时的扬州虽已是二月的天气,但春寒料峭,呼呼的北风吹来仍有些刺骨。柳子衿薄施粉黛,穿戴上也尽量简单:一身素白的轻裘,料子是上等的关外雪貂皮精制而成,白色的风帽掩住满头的乌云。柳子衿素来喜欢淡雅,白色是她最爱的颜色。
苏白尘的装束也算平常:他天生不畏寒冷,连皮袄也不着,仅仅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布袍。玄色的腰带上镶嵌着几颗玉石,看似普通,但有见识的人一眼便知,那是关外极为名贵的岫岩玉打造而成。
二人出得门来,早有苏亦方安排的扬州“梭骊”在门口伺候。“梭骊”是扬州特产的交通工具,其实就是一种单驾马车。外观虽然不起眼,但里面铺陈舒适,两人乘坐一点也不嫌局促。车厢外除开驾车的马夫,旁边还可坐一随从。
原来扬州虽是江南名城,但城内的狭窄里弄着实不少,寻常车马不易行驶。偏偏那些酒肆歌场,赌坊勾栏,风味小吃,各种好玩的去处都深藏巷内。外地游人一来不愿步行,二来不谙其中曲折复杂的道路,常常以此为苦。
这“梭骊”设计小巧灵活,掉头转弯极易,最适合在里弄窄巷内行驶。再加上车夫技术精熟,又深谙扬州道路,善于寻找捷径,因此游乐扬州的富人们都喜欢选择这种工具。
说是散心,其实却是柳子衿为导游,带着苏白尘“扬州一日游”。苏白尘虽然贵为侯爵,但来扬州次数不多。柳子衿则是土生土长的扬州女子,因为是快意坊头牌,牙婆看管得不严,而且平日里“会雏儿”的机会不少,所以对扬州各处精彩的地方也算是眼熟能详了。
她一路指引,哪里好玩,哪里好看,哪里好吃,竟让苏白尘游了个不亦乐乎。眼看着日近正午,两人便在有名的斜石桥旁找了家茶馆用饭。
要知扬州人素来闲散,极喜饮茶。他们挂在嘴边的便是“早上皮包水,下午水pi。”早间寻个茶馆坐下,要上两壶香茶,几盘细致点心,几个人围在一起就能够消磨一上午的辰光。然后继续在馆子里用过午饭,便要找个澡堂子泡上几个时辰,顺便歇歇午觉。待到金乌西斜,华灯初上的时候,一群人精精神神,舒舒服服地从澡堂子出来,后面的节目便是饮酒赌钱,寻
欢作乐去了。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扬州中上等的茶馆里都备有可口精致的饭菜,为上午刚刚“水包pi”的客人们解馋。
苏白尘选了一家名为“雨榭春”的茶馆。这里出名的本是临安府三年一产的“后雨前龙井”,因为慕名的客人太多,而且往往耽搁到中午也不愿离开。为了揽客,店家不但在茶水上做足功夫,馔食的供应上也是毫不含糊。店里先后请来苏杭几位名厨主理,菜肴上更是倍下功夫。到得后来,来“雨榭春”的客人十个倒有九个是冲着这里的美味而来的。
子衿熟谙扬州饮食,坐定之后,很熟练地点了几个招牌菜。她事先问过苏白尘的口味,所以点菜方面也有所留心。
不一会儿菜便端了上来。二人正要动筷。忽听背后人声嘈杂,回头看时,却见从上菜的堂口窜出黑乎乎一条人影,正朝着店门口狂奔,几个操着扫帚、擀面杖的汉子尾追出来。其中一人喊道:“该死的杂碎,偷东西偷到爷爷的厨房里来!识相的赶紧站住!”那偷儿哪里肯住脚。他身形瘦长,脚步甚是灵活,在人群中疾步穿梭,离店门越来越近。操擀面杖的汉子眼见他就要逃走,情急之下将手中的家伙“嗖”地扔了出去。只听“啪”地一声正砸在偷儿的后背上,砸得他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后面的汉子们几步追了上来,不由分说急风暴雨般一阵拳脚,打得那人惨呼连连,只管抱着脑袋满地乱滚。
大堂的掌柜眼见打得有些不成话,怕闹出人命,过去拦住几个人道:“行了,把这家伙扔到后街的石桥边上。别在这惊了客人,耽误咱们的生意。”众人这才住手,抬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偷儿往后堂走去。经过子衿等人桌旁的时候,她顺势一瞥,见那人皮黄骨瘦,形容枯槁,细看之下竟有些眼熟,只是他脸上沾满黑泥和血污,一时不好辨认。
此地和子衿小时候住过的柳条弄相隔不远,她心想,或许这人也在柳条弄中居住,以前见过也未可知。
正在沉吟间,旁边一个山东口音的客人大声道:“我说店家,都说江南山好水好人也好。我看你们却着实有些不地道呀!这人不就是在厨房里偷了一点东西吗?犯到着往死里招呼?”
掌柜的陪着笑脸道:“这位客官,您兴许是不熟悉咱这一带的情况。说起来这家伙也算这一片的街坊。咱这小店开张三四十年,不敢说乐善好施,但对待邻里左右还是讲点良心的。平日里就算是蹭点酒饭甚至是顺手牵羊咱也眼开眼闭地算了。但这厮却是可恶至极,他原是个泼皮无赖,与人合伙开着个赌坊,咱这里的乡亲没少受他的坑害。往常在这里白吃白喝自不必说,吃饱喝足还连拿带要。咱这斜石桥的乡亲恨他都恨地透透的。也是老天开眼,上个月这家伙的赌坊里来了高手,半天的功夫就把他的家底弄得干干净净,连老婆孩子都卖了人还债。没奈何,他就在这里做起了破落户,每日来小店吃白食。刚来的时候他还没忘了原先的威风,横得不得了!被伙计收拾过几回之后倒是老实了,可手脚还是不干净。伙计们教训了多次,他却累教不改。这次居然大白天里就下了手,伙计们也是一时气愤,手下得重了些。惊扰各位客官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子衿听在耳里,心下一动。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他!她暗暗吁出一口气,真是天可怜见,这个坏蛋终于受了天谴。如今逼死母亲的仇人二获其一,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可以稍微安心了。
吃罢中饭,又细细品了一盏饭后消食的“碧香螺”,苏白尘拿出个提议:“子衿,听说这离你从小住过的柳条弄不远,左右也是无事,不如去那里看看?”
子衿全身一震,柳条弄是她心中极痛的一道伤口,她实在不愿轻易去触动,因此顿了顿,扶着额头道:“侯爷,今早上东奔西走,我也有些乏了,不如还是回府歇歇吧。”
苏白尘却不为所动:“既来之则游之,我想你也有些时日没有来这里了,不如便去看看吧!”他声音虽然柔和,语气却异常坚决。
子衿眼见拗不过,只得依了他。两人起身上车,乘着梭骊一路行到柳条弄。算起来,自从被卖入快意坊,柳子衿便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她凭窗望去,虽然历经十年沧桑,这里的一切依然如旧,昨日种种好似就在眼前。
苏白尘坚持要下车走走,柳子衿只得跟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弄堂口处,子衿抬眼一望,惊异地发现路口牌坊上的巷名竟然被人修改了。原来上面书写的是“柳条弄”三个隶书,而现在则变成了“五柳巷”三字。她环顾一圈,没错,这里和当年自己住的地方一模一样,怎地现在改了名字?
苏白尘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拈须微笑道:“你再看看下面的题字。”子衿眼力甚好,定睛看去,赫然只见“五柳巷”三字下落着“五旬废叟”的题款。那正是苏白尘的自号。
子衿脸上错愕的神情让苏白尘越发得意:“苏夫人,这五柳巷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产业了。这便是老夫昨晚说过要送给你的礼物。”
“怎么?”
“这一整条巷子已经被我买了下来,包括巷内所有三十一户人家在内,这里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私产。古人云:人生至乐,莫过衣锦还乡。老夫如此,也是聊博佳人一笑。”
子衿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白尘续道:“当然,我买下这巷子也不全是为了夫人,多少还有点私心。这里临近瘦西湖,地处幽静,风景宜人,是养老修身的好去处。我已经命人在这里修了一座院落,后院还有半亩薄地。日后老夫告老还乡,正好在这里种上一垄菊花,学那靖节先生(陶潜,字渊明,号靖节先生,东晋文学家,大诗人____作者)的模样,‘采菊东篱下’,虽然不能‘悠然见南山’,但‘悠然赏湖光’也惬
意非常了。”
子衿冷然道:“老爷真是好雅兴!”她对这里实无半分好感,情绪自然不高。
苏白尘看在眼里,心道:待会儿你就算想不开心都不成了。
他迈步往巷内走去,子衿在后面懒洋洋地随行。时下正值午后,各家都在午睡,巷子里几乎没什么动静,只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蹦蹦跳跳地玩着竹马。
两人正在信步游走之间,忽见前面不远处房门一开,有件物事“咕咚”一声被扔了出来。那东西在地上滚了两滚,碰到墙角边一动也不动了。那扔东西的人家骂骂咧咧地道:“贼杀才,有活计不好好干,偷鸡摸狗倒是比谁都机灵。今日且给你留个教训,下次再犯,打得你找不到狗头。”听他说话的口气,那被扔出来的竟是一个活人。
子衿心中不忍,便要走过去看看,却被苏白尘将她拉住,摇手示意别动。正在此时,那几个正在玩竹马的孩子呼啦啦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小胖子拍手道:“好呀,又有的玩了。”他先用脚踢踢那人,那人呻吟一声,似乎醒转了过来。接着,小胖子又从怀中掏出个白面馍馍,揪下一块,在那人鼻子下嗅嗅,然后嗖一声扔出老远。那人喉咙里嘶吼一声,立时连滚带爬地向碎馍奔去。待他刚刚捡起馍块,小胖子又揪下一块,嗖一声扔向另一个地方。那人虽然虚弱,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道,呼呼地又向那边奔去。几个孩子拍手欢呼,纷纷各自揪下一块,四面八方地乱扔。那人忙不迭地东奔地跑,虽然累得呼呼带喘,却一步也不肯停歇,看样子是饿极了。
子衿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劝止,猛见那人手里攥着几块碎馍朝自己这边走来。子衿看他眉眼依稀有些熟悉,那张歪到后脑勺的阔嘴更是让人过目不忘,定睛细瞧,心中顿时一凛。原来他便是当年诱劝父亲堕落,还逼死母亲的黑胖子。如今他早已瘦成了一副骨架,一身破烂单衣短不及膝,似乎头脑也不太清楚,一边呵呵傻笑,一边含糊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她正瞧的出神,只听身后有人冷笑道:“嘿嘿,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家伙落到如此田地,也是罪有应得!”
苏柳二人回头看时,却是一位老汉,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油壶,看来是刚打油回来。
苏白尘饶有兴趣地问道:“老人家,你认识这个疯汉?”
“哼,咱这弄堂里谁不认识这个坏种!这家伙叫鲍余,原是斜石桥有名的无赖。十几年前和另一个叫傅干的合伙开了个赌坊,从此咱们这些街坊就开始受祸害了。稍微有点积蓄的人家都被他们连哄带骗地拉去耍钱,而且一耍起来便没日没夜。俗话说十赌九输呀,靠赌博哪能够发财呀,倾家荡产倒是家常便饭。别的不说,有个姓柳的一家子就被他们折腾得惨不忍睹。本来人家小日子过得红火火的,可自从男人迷上耍钱,家里就开始走背运了。赌到最后,不但家当赔个精光,男也疯了,女人抹了脖子,剩下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最后也没了下落。听说,是被人牙子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嗨!”说到这,他长叹一声,“真是造孽呀!”
苏白尘瞥了子衿一眼,见她雪白的面庞此刻已经涨得通红,美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他故作不知,继续问道:“哦,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呵呵,想来真像老天爷安排的一样。三个月前,他们的赌场里来了个年轻人,貌不惊人,可出手阔绰,一晚上的进出账都在五千两银子上下。刚开始,他是输多赢少,光是五天下来,姓鲍的两个人就足足赢了他四万两银子。后来那年轻人急眼了,一下子拿出十万两银子要和姓鲍的两个赌身家。二人看他是个毛头小子,势单力孤,手艺又潮,就满口答应下来。想不到这年轻人立时便转了运,和姓鲍的二人只赌了两个时辰,整整一座赌坊就输给人家了,还倒欠人家五万银子。这下二人急了,拿刀动枪的要和那个年轻的拼命。料不到那年轻人早有防备,身边还藏着七八个好手。那些人上前把两个家伙打个半死,顺带着将这个害人的赌坊也砸了个七零八落。两个家伙不甘心,第二天就去衙门里找熟人打点,准备查清楚年轻人的来历,好把输的钱抢回来。没想到衙门不但不管,还倒打了两个人一百板子,说他们聚众赌博,早有民愤,限期让他们关掉赌坊,不得滋事。
过不了几天,那个年轻人就带人上门来要债。傅干眼见跑不脱,干脆变卖了家产,又黑着良心把老婆孩子卖给人牙子才算还了赌债。鲍余却是舍不得产业,结果让人把他家里搬了个精光。他的老婆和搬东西的动手,一时失手,剪刀插在胸口见了阎王。鲍余被要债的逼得红了眼,拿把菜刀和他们拼命,结果不但没伤了人家,还误把自己七岁的女儿给砍死了。再往后,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仿佛是为了响应老汉的介绍,正朝这边走来的疯汉鲍余停住脚步,捧起手中的碎馍,咧嘴笑着:“银子,银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柳子衿不错眼珠地瞪视着面前的疯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此时此刻她本应充溢着复仇的快感,可那个胸口插着剪刀的女人和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孩一直在她眼前晃动,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报复吗?但转念间,她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无论如何,她大仇已报,从此心中再无任何牵挂了。只是,为她报仇雪恨的人究竟是谁呢?她转头看着苏白尘,心中似有所悟。
却听苏白尘自顾自地道:“当真是老天有眼,看来今日这趟柳条弄真是不虚此行!”
果然是他!看来从头至尾,包括今日在雨榭春里痛打瘦子傅干,柳条弄内戏耍黑胖子鲍余,都是他精心安排好的,这才是他要馈赠给自己的礼物。此人为自己可算是煞费苦心,且心机之深,手段之辣,也的确让自己大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