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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战金城
阿桂不愧为乾隆朝第一猛将,他非常敏锐地察觉出新教军的弱点。在德坎整顿兵马半月有余后,开始主动出击。
他先是派陈道海与副都统明亮各领五千兵马趁夜绕过井壶的张文庆部,在斋日期偷袭了东南垛的贺麻路乎与孟达峡的田五。
因有位于井壶的张文庆,阻挡了清兵的攻势,故贺麻路乎与田五皆无一点防范之心,放心大胆地领着信徒放下武器作起祷告来,结果却遭来清兵铁骑的大屠杀。
新教军贺部与田部皆受到严重损失,兵员减员高达八成,被杀两处合起约有近万人,贺麻路乎被毙,田五脱逃。
紧接着,阿桂先是故意四战四败,麻痹张文庆的防范戒备之心,而后利用新教军缺粮的劣势,故意派出精兵伪装成运粮队,引张文庆出井壶。
在石兴口,张文庆部被阿桂以重兵团团包围,经过三个时辰的苦战,基本全奸张文庆部的主力,只张文庆及少许亲兵漏网。
从这一战上,阿桂也认识到了新教军那恐怖的战力,完全不怕死,就算是死,也会拖上一个人垫背。
战后统计,清兵死六千八百人,伤两千六百人;新教军张文庆部死五千三百人,无一俘虏。
只要击溃金城关的赛力卖部,清军便可进抵兰州城下,与新教军最后一支部队苏四十三部决一雌雄。
随后发生的金城关血战,却让陈道海不得不佩服新教军中的女性在勇猛上一点都不输于男儿。
五月十六日,阿桂统领着数万清兵,从德坎开拔向金城关方向挺进。中路阿桂,左路海兰察,右路额森特。由于刚打了场大胜战,故清兵的士气极高,行军速度极快。
夹杂在中路大军中的陈道海正兴致勃勃地骑在马上边看着大军的行进边与身边陪伴着的二杨及风云三人说着话。
“时斋兄,你看阿桂大人需要几日才能拿下金城关?”看着如长龙般络绎不绝地前进的队伍,陈道海随口问杨遇春。
此时的大清军不可谓士气不高涨,补给不充足。如果太快便消灭了新教军,则对和珅是个不小的讽刺。相对来说,陈道海更喜欢打击和珅的那种快感。
杨遇春与杨芳在马鞍山上作山大王也有些时日,对甘肃的情形自然比陈道海熟悉得很。杨遇春沉思了片刻,肯定地答道,
“金城关地处甘肃要冲,城高墙厚,三面环水,地势十分险要。
这里即有山水之险,又有交通之便,经水路及陆路,可达甘肃各地,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实属易守难攻之城。
再加上这赛力卖远非贺麻路乎及田五之流可比,辖下兵士更是骁勇异常。此次我大清军将要面临苦战,否则不易过得了金城关这一关。”
杨芳赞同地说道,
“大人,这赛力卖我与其打过几次交道。此女子作风酷似男儿,异常豪爽,且孔武有力,习得一身的好武艺,并特别训练了一批女兵,战力不下于男教徒。对其父马明心更是膜拜万分,乃是新教中的骨干分子。”
陈道海听完二杨的介绍后,倒是很干脆地说道,
“阿桂中堂如何消灭新教军,我等管不着。我的们任务便是查清甘肃赈灾案中的所有官员不法之情。当然,有热闹不妨也看看,大伙儿只在边上旁观就是,勿要动那真格的,免得被误伤了。”
“是,大人。”三人齐声答道。
对于老狐狸阿桂的打算,陈道海心知肚明。即不能重用自己,又不能放纵自己,只好把自己给变相软禁于中军,等与兰州官军会合后再放走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无需太关注战争的进程,只需管好自己的安全,伺机而动。
以陈道海观察,新教军在阿桂来前线统帅之后,局势已由盛转衰。先是贺麻路乎被毙,田五遁走,而后又是张文庆大败而退,只剩赛力卖及苏四十三在苦苦支撑着局面,被朝廷大军荡平已是指日可待。
陈道海骑在马背上开始思虑起该如何收拾这些甘肃的贪官,又该如何使得自己的名声大噪。
只要能成功破获甘肃赈灾大案,则自己便有了可以与和珅相抗衡的实力,众多尚在观望的官员便会倒向自己。一旦自己羽翼丰满,便可在朝廷上与和珅、阿桂鼎足而立。
陈道海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现在还是看看这阿桂老头是如何收拾掉赛力卖的。只有金城关攻克,自己才能进入兰州城,才能着手实施惩贪手段,现在想什么都是空想。
清兵在逼进金城关,而金城关的主帅赛力卖也没闲着,她自从收到探子的报告,得知
清兵已经击溃张文庆部后,便开始准备守城战,不断让教徒四处收集硬木、石头、火种、地油。
赛力卖乃是马明心的义女,十岁那年被马明心收养。打小起便听着新教的教义,如论新教中何人最死心踏地跟着马明心,当赛力卖莫属。
虽然是三十好几的大龄妇女,可她为了新教的事业,却迟迟不肯结婚。认为自己已把灵魂献给了真主,已无所谓嫁不嫁人。而大多数的教徒对于这位身强力壮且对教徒关心倍切的赛力卖,也多有敬畏之心。
每到深夜,一回想起父亲马明心,赛力卖那坚如男儿的心便在不断地泣血中。父亲之死完全是清廷偏袒老教造成的,是真主全美了他的圣洁举意,真主回赐了他的念想。
当父亲的太斯达尔(头巾)被兰州官员从兰州城楼上丢下的那一刻起,赛力卖的心便随之死去,心思里只有殉教二字,且能多杀几个清兵也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虽然赛力卖也知道据守金城关,实在是下下策,可她已抱定必死的决心。明知这里就是自己的坟场,也要坚强地守卫下去,直至去真主那与父亲会合。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所发出的能量是极其可怕的。
赛力卖部的教徒都是虔诚的老教徒了,个个信仰道祖。在赛力卖不断的鼓动之下,他们都有了殉教的意念,都在无时无刻地加固城墙,备妥防御兵器,丝毫不顾连日的疲劳。
整场金城防御战是一场以失败为目标的防守战,新教徒们在格斗时都只盼一死而不愿存活。
正因如此,此次金城关攻坚战使得清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五月十八日,阿桂率中军从爪风滩渡过尚渠,进至荷子山扎营。二十一日,阿桂亲督诸军战于金城关下。
二十四日,清军攻一字城墙。一字城墙又叫横城墙,其作用在于阻碍城外敌军运动,同时城内守军又可通过外城墙运动至一字城墙拒敌,与外城墙形成夹角交叉攻击点。金城关的城南、城北各筑有一道一字城墙。
二十六日,清军猛攻镇西门,不克,凉州都司王宗龙阵亡。这日,左路军海兰察及右路额森特也相继率部赶到金城关参战。二十八日,陕西冷川镇总兵音衫特领兵攻打奇生门时遭冷箭毙命。
五月三十日,阿桂又统帅多路大军连续三日狂攻镇西门,东新门、奇生门不止,均告失利。海兰察曾经领兵瞬间攻上东新门城墙,立刻就被新教徒奋不顾身地给打了下去,把缺口封堵上。
十日之内,清兵在金城关下丢弃了大约两千三百具尸体,而新教军方面也折损大致相当。
六月初二起,大雷雨持续四天不断,风大雨猛,清军只能暂时停止对金城关的攻势,新教军获得喘息机会,与清军僵持了起来。教徒们普遍认为这是真主赐雨所致,故本已渐渐走低的士气又重新高涨起来。
陈道海撩开营帐的卷帘,望了望依旧阴沉无比、雨势不停的天空,又走回了帐内。
重新坐在帅椅上的他喝了口亲兵刚泡好的龙井,细细品味了一番后,长长嘘出口气,真是好茶,清新可口,真是不错呀。
自从暴雨不停,严重阻碍了阿桂的攻城大计后,陈道海可开心了。
如果雨能一直下下去那该多好,这些甘肃官员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弥天大谎都能撒得下去,说什么甘肃年年闹旱,已是数年未见一滴雨。
陈道海冷笑了几声后,又拿起放于桌面上的《菜根潭》一书,仔细研读起来。
刚看到‘水至清则无鱼’这句时,杨芳从外闯了进来,雨具尚未除去便向陈道海请安后说道,
“大人,阿桂军门让大人即刻到大帐内叙议军情。”
陈道海眉头皱了皱,都什么天气,还要发兵攻打金城关不成?有什么好叙议军情的,等雨季过了再说不好嘛。
陈道海不大情愿地把屁股从椅子上挪开,站起来后慢腾腾地开始换上官服。边换边问杨芳道,
“时斋兄,诚斋兄对金城关打探得如何了?”
杨芳答道,
“大人,我遇春大哥尚未回营,想来这几日必有消息传回,大人尽可放心。”
“嗯。”陈道海头点点,也就不再问话。
原来,陈道海把杨遇春派了出去,在金城关周围打探终南捷径,以便能出奇不意地攻上金城关,以夺取大功一件。
金城关应阻挡不了阿桂前进的步伐,沦陷只是时间的问题。新教军再怎么抵抗也是徒劳无益。莫如由自己立此大功,日后也好有个说辞替新教徒众减罪。
陈道海倒还
未忘自己乃是新教的新任掌教,如果新教徒都死光光,那自己可不是个光杆司令。无论如何也得替新教留些种,预备着好给自己日后在陕甘一带留条退路。
当陈道海赶到阿桂的中军帐内时,帐内早已坐满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余位的统兵将领,他们个个都正襟坐着,聆听阿桂的训话。
见陈道海也赶来了,阿桂那颇为严肃的脸也难得挤出些笑容来,对陈道海说道,
“陈大人,你总算赶过来了。”
“下官来迟,真是不好意思了。”因为折腾了几下,故陈道海迟到了。知道这阿桂治军历来严格,陈道海也不敢吭声。
阿桂似乎看上去精神不是太高涨,可不是嘛,数万兵马,围攻一个金城关达十日之久,居然连外城都未能攻克,现在更是被接踵而至的大雨阻断了攻势。
看了看在座的将领,阿桂那张老脸甚为严肃地说道,
“在座诸位都深受皇恩多年,现在却居然连个金城关都无法攻克。兰州近在咫尺却不能施以援手,我实在替诸位惭愧呀。”
嘿嘿,激将法呀,对我可没多大用,陈道海藏于后排将领的身后心不在焉地听着。
对于目前的形式,陈道海一方面想尽快消灭新教军,给和珅个颜色瞧瞧;另一方面又不舍得让新教军这么快被杀得鸡犬不留,好歹自己也答应过马明心接任这个新教,起码也得替新教留个种,继续传承下去,纠结啊!
“皇上知晓我军因滂坨大雨而迟滞攻势受阻于金城关下后,龙颜大怒,军机处八百里加急转来皇上的御旨,严命我军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七日之内拿下金城关,打通通往兰州的路线,否则在座各位副将以上之人均要以失职之罪交部议严加论处。”阿桂在不断解释着这道旨意的严重性。
看来乾隆也有些急了,这雨还真是下得是时候,陈道海不住地暗讨着。
“海兰察,从明日起,你引八千兵马冒雨进攻镇西门;额森特,你率八千兵马攻击东新门;明亮,你率八千兵马攻击奇生门;陈道海,你率五千兵马攻击日阳门。所有诸位皆于明日正午时分向金城关发动总攻击,力求在四日内拿下金城关。”
“扎。”诸将大声地应道。这些人里只陈道海一个愣在当场,为何也有自己的份?攻城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不小心遭冷箭暗算,那可是把命都搭了进去。
“大帅,我。。。”陈道海想推脱掉这差事。阿桂早就看穿了陈道海的内心,直接封堵住他的口说道,
“陈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理应为朝廷效力。现正处于战事紧张阶段,你更要站出来为国分忧。皇上对你的军事才华可是赞不绝口呀,你定能立下这一头等战功的,就不要再推脱了,速回去准备准备。”阿桂讲完便甩袖示意散会,不再搭理陈道海。
被老狐狸摆了一道的陈道海,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帐内二杨及风云早就等在里头。
见着杨遇春的陈道海,眼睛一亮,救星可回来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时斋兄,怎样了,探查出什么名堂没有?”
“小人幸不辱命,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快说快说。”陈道海追问着。毕竟如果真能寻到个突破口,那也不妨假戏真做,夺个头功也不错。
杨遇春照着置于案桌上的地形图指划道,
“大人,您看这里。”
杨遇春的手点在日阳门的标志上。
“据附近的老人讲,这日阳门曾在前明崇祯时期被流寇破坏过一次。”
“哦?”陈道海顿时来了兴趣。
“我趁夜到日阳门附近转了一圈,按老人所说仔细探查了一番。真是天佑我大清也。”
“怎样,发现什么了?”
“在日阳门城墙下居然有个密道通往内城。我从密道出来,已经到了原金城关守备府内,也就是现在的新教军总部。为免打草惊蛇,我立刻便顺原路退回。”
陈道海托着下巴想着,
居然有密道?真是大可利用一番。如果新教军注意力全集中于城外的兵马上,那时从密道杀入,定可收那奇兵之效,破城足足有余。怎么看自己也算是个福将呀!这仕途也不应差到哪去,可能日后封侯拜相都不成问题。
想到痛快处,陈道海不由偷笑出声。弄得二杨及风云都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看到手下这几人一脸惊愕状,陈道海赶紧半掩饰地说道,
“诸位,既然天佑我大清,我想明日这四门齐攻绝对能攻得下金城关外城,我等速作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