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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悠然一怔,血液瞬间好似逆流,直冲向脑海,倘若现在有灯光的话,定已经或红或白的脸色让人惊叹不已,她的脑子空白,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去回答的楚瑾瑜这个问题,隐隐约约只冒出四个字,“怎、怎么可能?”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怎么可能……”接下来沉默了会儿,什么话也没说,拉开门便走了出去。此时此刻,怡红院的大厅内应当是漆黑一片了,所以他的离开亦是没有人注意到的,也或许他根本无需走门口,她记得他是有武功的……步悠然兀自失神地想着。……虽然以为不接受那些昂贵的药材便能相安无事,但却没想过亦是会有人知道,亦是会有风声走漏,亦是会……招来敌人。李万金坐在雅间内,双瞳如似喷火一般地瞪着步悠然。步悠然不紧不慢地为他斟满了茶水,虽然她并不将李万金视为友,但仅是单方面,她并不知道李万金当她是什么,但至少应当比她看得要重。“你和他认识?”他质问道。步悠然亦自斟了一杯,捧于手心,抬眉,“你说的认识算怎样?是见面打招呼的,还是说……可以谈心论理想的?”李万金拍了下桌面,“我不想和你玩什么文字游戏,你只管告诉我,你是不是背地里早就和他认识了?”步悠然低头浅笑,径自喝了口茶,“这茶这么香,不尝有点浪费了……”“步悠然!”他怒吼。步悠然敛笑,“你是谁?”她再次抬首,语气明显要比刚刚重了些,“你凭什么这么问我?”李万金眉头皱起,双目紧盯着步悠然那平淡无奇的面颊,似愈发看不懂,“为何我以前没发现你这样一面?”“哪样?背惠怒邻,弃信忘义?”步悠然扬声,眼皮一抬,“说到弃信忘义,我自是比不过你们男人,追求一个女人可以奋不顾身,当一旦得手却又可以做到弃之如敝履的狠绝!况且,我本身又未做什么背信弃义之事。”“你……在为宋亦玲不平?你认识她?”他诧异问道。“不认识。”步悠然回答得干脆利索。“那你是因为东漓?”李万金看步悠然没有应声,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东漓与我原本就是你情我愿,在这种地方,你让我如何去做?”步悠然望着窗外,没有回声。“好了,咱先不说这个,撇开东漓,撇开乱七八糟的感情,你和楚瑾瑜到底什么关系?”他似很着急地起身,绕到步悠然的眼前。步悠然转眸看他,一脸忧容,看起来还有几分的憔悴,他亦不过才十几岁,可是看上去却好似已经三十多,只怕他现在所担忧的不仅仅是仕途,还有他的财富,他后半生的享乐生活将被洗劫一空。他的确是该担忧,毕竟他以前得罪的人是楚瑾瑜。步悠然放下茶杯,难得的郑重望着李万金,“并无关系。”“怎么可能?倘若没关系,他为何要送你那么贵重的药材?我、我记得以前在怡红院看见过他一次,是不是那次认识的?”“不是。”步悠然答得淡定,站起身,走至窗前。
“那不是的话,又是哪次?是更早?”李万金急步跟来。
“你不觉得此时此刻来追问我这些有些可笑?”歩悠然扭头回望着他,“倘若你知道我和楚瑾瑜的关系又如何?能影响你多少呢?你若还有一点理智的话,有一丝丝男人担当,应当想着怎样去护住内眷,为李大人分忧,而不是过来找我这个外人,更不应当出现在这里。你认为呢?”
被歩悠然如此反问,李万金沉默了,他站在歩悠然的旁边,手臂无力地下垂,手指一点点地蜷缩,直到攥成一个拳头,使劲地将指甲深陷……
“李公子,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了……”歩悠然的话语毫不留情面,可看到他还这般幼稚地站在这里,心理一股无名怒火。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的知己,看来是我错了。”李万金转身,向外走。
歩悠然环胸看着窗外,隐约听到脚步声挪近,没有转身,“东漓,你会怪我吗?”
东漓站在她的身后,声音异样,“我有什么可怪的呢?他与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是你情我愿而已。”她自嘲道。
“你看外面的街景多么祥和。”
东漓又向前挪了两步,探头,眼底的阴霾可却没有随着街面上的繁华热闹而变得晴朗。
“歩姑娘,我这个人脑子没你聪明,不明白你的话中深意。”
“你看京城这么祥和,朝廷却动荡不安,其实每个人的人心都是惴惴不安的,却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不觉得有些太累?”
东漓咬唇,蹙紧眉头,“这还不是因为新上任的左相?你的烟馆,还有咱们怡红院,还有……李公子,都是因为他!”
歩悠然面无表情,“纵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来统一。”
“统一?”东漓敏感地听到了这个字眼儿,“什、什么意思?你是指他会……”她不敢说后面的两个字。
歩悠然摇头轻笑,“我怎么可能预知,但是我所指的统一是左相和右相。”
东漓震惊,“那、那李大人……岂不是要?”
歩悠然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手扶向东漓的两肩,表情凝重,“东漓,这些话我不该讲,但是你助我不少,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些,以现任左相的能力,他早晚会统一,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可你看到了李万金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一个风吹草动,他就急着爬过去,倘若我没有猜错,李大人撑不过一年,所以,你的心要收好,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托付。”
“我……我并不是因为他、他是李大人的儿子……”东漓声音颤抖。
“我明白,”歩悠然拍抚,“纵使是在感情上,他亦不是一个良人……”
东漓闭上眼,以前还有一丝丝的期许,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做正室,哪怕是偏房也好,只要他爱她,她就会等,等着他来接她……她不想承认他的无情,不想承认自己所付出的男人是个不敢担当的人……
……
事实证明,歩悠然说得一年还是有些长了。
短短三个月内,右相这个职位消失了,朝廷内多了一个‘摄政王’,以皇帝年幼为由,摄政王辅政,太后垂帘,从此更没有人再敢私下里议论曾经的左相,就连原来国家有姓‘楚’的亦都私下改了别姓,生怕叫出这一个字来会惹出祸端。
那些阿谀谄媚的小人鸡犬升天,一层一层地仗着朝廷内有人,哪怕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儿,便亦在京城及地方狐假虎威地逍遥。
小皇帝的形势用一个‘惨不忍睹’来形容亦不为过,曾经至少还有可以亲信的大臣,而现在一个个皆背叛,转于摄政王门前,而太后那边,虽说是垂帘听政,可却做不了主,亦不如从前那般说话再有份量,在自己的宫内亦是处处谨慎小心,唯一信任的仅有赵祯一人。
怡红院的生意渐渐又红火了起来,曾经的那些‘老人儿’一去不复,如今都换成了新面孔,刘万娘忙得不可开交,因为要一一熟悉记住每一个人的身份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关键还要搞清楚他们之间繁琐的关系。
忙了一整日下来,人已如半瘫,她叫来了歩悠然,“你好命儿啊,我听晴丫头说,你在屋里看了一整日的书?”
歩悠然端着茶杯,“交际之事,妈妈一人就可以搞定,我相信您。”
“少给我贫嘴。”刘万娘怒瞪了一眼,她刚要翻身,又是一阵哀呼,“唉,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以前就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晚上还继续算账,现在……”她摆了摆手,“你明日起可不许再偷懒了,好好给我打起精神来干活儿。”
歩悠然放下茶杯,走至床边,俯身为刘万娘按摩了起来。
“就你这手艺,每按一次,愈发想一次。”刘万娘忍不住咋舌,突然三角眼瞳一亮,扭头,“唉?你说要不给咱们怡红院的姑娘们都转行,改为按摩吧?”
歩悠然情不自禁地啼笑,“妈妈是想累死她们吗?”
“那还是算了。”刘万娘将下巴向枕头上一耷,“这日子可真是难熬,虽然这生意看着挺红火,但是每一个来的客人都不是好惹的,不知道谁就是哪个朝廷大臣的关系户,”她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一番朝廷折腾,跟改朝换代没什么两样,唉?对了,这个月乾知府女儿要办生日,以前知道一些你的事情,所以想要请你过去给布置布置,如何?”
“妈妈是收了多少银子?”歩悠然手劲突然加大。
刘万娘瞅了一眼门外,扭头对着歩悠然比划了一根手指,“五千两,到时候你七我三,怎么样?”
歩悠然扬眉,“听起来不错,那乾知府可是新上任的?”
“据说原来在地方,现在调来京城,可谓是连升几级,他的靠山是朝廷顺天府尹王珩大人。”
“顺天府尹?很得宠?”
“你呀,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顺天府尹王大人可是受重视得很,比翰林院掌院权利还大,你说呢?”刘万娘反问。
步悠然轻笑,站直身,将袖子甩下,“这些官位我是不太清楚。”
“那可不行,这将来你若接手咱们怡红院就得要知道这些,眼前我打通关系,你在后面躲清闲都没关系,以后可是要当家作主,这样下去怎么成?”刘万娘坐起身,数落道,“少看没用书籍,你又不考取功名,女人啊,只要懂得闭月羞花就好。”
相处久了,步悠然已然了解刘万娘脾性,一旦开始,便不知停歇,亦或许进入了更年期,她走向门口,敷衍道,“好,我知道了。”
刘万娘看步悠然欲逃走,扬声叫道,“哎?乾知府那事你可别忘了啊?”
……
七日后,外面空气夹带着水一般地闷热。
步悠然收拾妥当,正欲向门外马车,正巧与刘万娘迎个正面。
“您怎么回来了?”步悠然惊诧,“不是去城郊办事的吗?”
刘万娘眉心蹙拢,扯着步悠然手臂二话不说就向楼上走,掩上房门。
步悠然看刘万娘这般隐秘,心底没来由地担忧,“到底怎么了?”
“宫内出大事了!”
步悠然一笑,“还能有什么事比取消左右相大?”
“你还笑得出来?”刘万娘嗔怪,“宫内一宿死了四个人,两个是宫女,一个是皇上御医,关键是另一个,据说是皇上的生母萧太后。”
“皇上生母?”步悠然恍然,“所以说现在的皇太后并非是皇上亲娘,难怪……”
“萧太后年纪轻轻,十三岁就入了宫,十六有了皇上,现在不过才二十五岁,听说长得倾国倾城,可惜了,现在都猜测是因为摄政王要娶彦华郡主的事情闹的。”刘万娘喟叹。
步悠然心底一沉,“彦、彦华?萧太后?”
“这你还不明白?算了,说那么多也没用!你也正好别去乾知府那里了,估摸着那生日宴也办不成,搞不好举国上下都要禁止娱乐活动。”刘万娘愁心说道,两手臂向腿面上一拍,“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