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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璟亲自去买了十几条小金鱼,又到花店买了一大束红玫瑰,红到发紫,是西原最爱的极致艳丽。回到家后西原还没有回来,容璟没有多想,毕竟西原昨晚说会原谅他,中午通话的时候他们聊得也很融洽。
容璟亲自下厨给西原做晚饭。
西原从“佳期入梦”出来没有回家,谢以潆的消息还没来,她就先回了趟西家。
西家的老宅近逾百年,只是这几年没落了。陈伯在花园里打理荒草,看见西原回来,激动地无以言表,无视西原的推辞就赶紧去张罗晚饭了。西原无奈。
青瓦深苔的宅邸,有种故里旧梦的归属感,院子里种满了她最喜欢的灌木木槿,一种矢志不渝的花。西原坐在院子里的青石凳上,孩提时代,她也曾爬墙戴花,笑语欢连。百年青砖被磨地油亮,长长的女墙围住了那段旧日年岁,可终究是没能围护住她长大后的时光。西原想,如果一开始她就住在这座院子里,安安稳稳悄无声息地长大,再悄无声息地老去,那该有多好。
六月里的天气,荫蔽满院,西原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西原一回头,一个老人正从楼上下来,西原叫了声:“姆妈奶奶。”
姆妈老了,过了年就七十三了。
姆妈过来将一条丝巾围在西原脖子上,西原笑着说六月里的天气,哪有这么小心。
姆妈不会说话,瞪了西原一眼两手比划着手语。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西原能读懂姆妈的每一个手语。
人老了,一行一动都颤颤巍巍,姆妈摸着西原的消瘦的下巴,满眼爱意。
“姆妈奶奶,奶奶好吗?还没有醒吗?”
姆妈摇摇头,指了指阁楼。
西原抬头望着二楼窗棂紧闭的阁楼,从外看去,如同一方裹着绸缎的红木盒子,里头锁着发黄发旧的故事和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的奶奶就沉睡在上面,过了年就两年了。
“姆妈,我想上去看看奶奶。”
姆妈一听就不开心,抓住西原的手有些生气比划着。
西原无奈地看着固执的姆妈,她的奶奶昏迷了两年,自从从医院回来,西原只见过两次奶奶,姆妈很迷信,总说老人身上的病气和阴气太盛,对她的身体不好,从不轻易让她上阁楼。
“好了,姆妈不气,我不上去了。”西原不迷信,可姆妈的反应过于激烈,她觉地很奇怪,每提及上阁楼,姆妈总会生气到近乎失控。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西原说:“姆妈,我要和容璟分开。”
出乎意料,姆妈却没有别的反应。
西原看着姆妈的手语,点头道:“嗯,我确定。”
西原是姆妈看着长大的,她清楚这个孩子有多么决绝倔强,想到了什么,姆妈气愤地打了几句手势。
西原摇摇头,淡道:“没有,他对我很好,也没有对不起我。”
他爱你。西原没有看见姆妈作这个手语时眼里的恨意与厌恶。
西原抚摸着姆妈粗糙的手,手背上布满了岁月碾过的车辙印迹,西原望着悠远的枯树枝桠,平静地道:“如果我没有嫁给他,他会更爱我,可是现在,未必还有爱。姆妈你知道吗,生活给爱掺杂了太多东西,虚与委蛇,强颜迎合。容璟说过,他的爱,早晚有一天会被我磨掉。其实这两年,我看得出很多时候容璟其实并不快乐,我也想试着去爱他,可是——”西原不由住了声息。
“与其痛苦束缚,不如笑泯放逐。于我,于他,都好。”
姆妈摸了摸西原的脸,我们的西原长大了,容璟会同意离婚吗?
西原笃定道:“不会。”因为得不到,所以拼命想要,既然费尽心思得到了,哪怕不喜欢也要攥紧。她于容璟,就是这样。
姆妈的目光忽然射向了西原的肚子。
西原心头一跳,故作镇静伸手抚开姆妈眉间的忧虑,佯装道:“姆妈您想什么呢,姆妈放心,这件事我会和容璟好好谈。”
“姆妈,这个银镯子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为什么您说只有我找到了这个银镯子的秘密,奶奶才会醒来?”西原露出晧腕上的镯子,岔开了话题。
姆妈愣神地看着西原腕上的银镯子,红了眼。
西原想要褪下来,却被姆妈挡住了。
姆妈说,只有西原才是镯子的主人。
西原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不仅是姆妈,她的奶奶也是,有时候会坐在阁楼的太阳下,四下里尘埃静浮,奶奶会看着这个镯子默默流泪。银镯子奶奶从不离身,直到两年前昏迷不醒。从医院接回奶奶,姆妈就褪从奶奶手上下镯子,交给她,并告诉她,只有她亲自找到镯子的故事,她的奶奶就会醒来。
吾爱西原,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西原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去揭开一切,西原捂住微微发疼的胸膛,有种陌生又熟悉的疼痛感在她的身体里疯狂滋长。
“您第一次告诉我这个银镯子能唤醒奶奶时我不相信,就是到现在我依然不相信。我却想去寻找去查证,不是因为迷信,而是因为我想让奶奶醒来,哪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我都愿意为了奶奶试一试。”西原将镯子掩于袖下,有些疑惑:“我对这个镯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喜爱感,那股气息会侵蚀我的每寸肌肤,很神奇,姆妈,您说是不是因为它是奶奶戴了一辈子镯子,我感受到的是奶奶的熟悉感和喜爱感?”
听完这番话,姆妈既惊又喜地攥紧西原的手,非常欣喜地点头。
西原却觉得姆妈的回答在敷衍自己,姆妈总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陈伯干活的效率很高,转眼就准备好了饭,过来叫西原和姆妈。
西原以有要紧事为借口推托,她现在的身体不允许多留,姆妈很精明,孕吐时肯定能看出她怀孕。还有四天,等她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就回家陪家人。
西原没吃饭就走了,陈伯很失落,姆妈倒是没有多作挽留
目送着西原离开,偌大的院子里又恢复了了无生气的死寂,风吹过,也成了一种悠远古旧的回响,犹如腮红眼媚的戏子捏着嗓子,一个人的唱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直到没了西原的影子,姆妈才关了门,落了锁。
方才生动的脸色也成了老僧入定般的青色,然后顺着木楼梯上了窗棂紧闭的阁楼。
西原没有回家,和谢以潆通完电话后直接去了“醉生梦死”。
淳于瑾萱开的酒吧,颓唐萎靡的名字,里面一片灯红酒绿。
酒保认识西原,一个时尚个性的男生,非主流衣着,见西原进来,踩着滑板鞋溜到西原身边,杂耍般地调出一杯酒后绅士地鞠躬后递给了西原。青蓝色的火舌焰焰,西原笑着拒绝,指了指里面。
想来是西原第一次拒绝他的酒,男生讪笑挠挠头,不管周围的嘲弄哄笑,挡开别人的卖弄骚扰,将西原护着引到了最里面的包厢。
西原推开门,一包厢的人正在嗨歌。见有美女进来,男人们吹着口哨。音箱嘈杂震耳,烟熏酒气缭绕,五色霓虹潆绕,西原一眼就看到了七歪八扭躺在男人怀里的淳于瑾萱。
西原谢绝了一路的送酒男人,过去拉起只穿着吊带热裤的淳于瑾萱。
半醉的淳于瑾萱睁开眼,迷蒙地看着眼前,认出了西原,瑾萱笑嘻嘻地端起一杯酒递到西原嘴边,一手搂着西原的腰,胳膊肘蹭着西原的胸,醉醺醺喊道:“西西你来了啊,来来来,一起嗨。”
西原接过酒,顺着淳于瑾萱的头浇了下去,问道:“清醒了吗?”
酒流过鼻唇,闭住了呼吸,淳于瑾萱猛地呛了一口。
“操.他.妈的!哪来的婊.子敢砸场子,老子上了你!”一个不认识西原的男人开口就骂。
几人骚动,有干架的趋势,整个场面瞬间哄哄闹闹。
呛出眼泪的淳于瑾萱第一反应就是接过西原手上的空酒杯,劈头盖脸朝开骂的男人砸了过去,骂道:“你妈才是婊.子!上你妈去!”
醉醺醺的男人捂着头蹲在地上。
酒顺着头发滴,淳于瑾萱没地撒气,冲着还愣在那里的人喊道:“都给老娘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