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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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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朱么娘想到了雪梅,刚要往外走,外面的门就被一脚踢开了,蒋佑昌抬腿一个窝心脚差点踢到朱么娘身上,幸好朱么娘身边的丫头是个忠的,奋不顾身的挡在了主子面前,那丫头被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到了肚子上,半天没站起来。

    “一个女人家家的,半夜喝醉了回来,在满屋子的撒酒疯,你瞧瞧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蒋佑昌指着朱么娘说道。

    “你去哪儿了?”

    “我看见你没在屋在书房看书了。”蒋佑昌挥了挥手,“都围在屋里干什么?你们奶奶喝醉了糊涂,你们也糊涂了吗?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都滚吧!爷要睡觉!”

    朱么娘被他这么一吓,原本借着酒劲撒出来的十分泼劲儿全都散了,软软的人也倒了,让丫头们扶着上了床。

    蒋佑昌衣服一脱往床上一躺,也很快入了睡。

    除了在外间屋值夜的丫头,原本满满一屋子的人,走了个干干净净,无人理会的姨娘们,自然悄悄的散了,丫头提着灯在前面走,婉娘和仲秋走在后面,刚进姨娘住的跨院的门,就听见雪梅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唱小曲儿的声音。

    仲秋低声笑了起来,“看来今晚她是真得手了,她可真是个有本事有志向的。”

    “她?她被二奶奶打成那样还有胆子……”婉娘吃惊的捂住嘴。

    “反正她已然遭了二奶奶的厌弃,若不使尽浑身解数把二爷的心勾回来,她就真的只有等着死了,这回也是拼死一搏了。”

    “她这是何苦呢。”

    “我上次说了,让你别可怜她,这回她拿自己这个鸡蛋跟二奶奶这块石头碰,你也是只管看戏就是了。”仲秋说道,她说起来是蒋佑昌青梅竹马的通房丫头出身,却是最早被厌弃的那个,可在这院子里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地位。

    朱么娘轻易不找她的麻烦,蒋佑昌虽说没有再进过她的屋,她的吃穿用度却从未曾减过。

    婉娘虽一直有宠,却因为性子懦弱常受朱么娘和雪梅的夹板气,反倒要机灵的仲秋照应。

    婉娘听她这么一说,点了点头,“我昨个儿梦见原来的二奶奶了……”

    仲秋看了她一眼,“都说她被通天观的道士给收了,难不成又入了你的梦?”

    “我只是梦见原来的二奶奶坐在原来的屋里哭,想一想她的祭日快到了,当初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我却连她的一双儿女也帮不了……”

    “她的儿女也是姓蒋的,咱们这些为奴的,有什么本事去管姓蒋的祸害姓蒋的。”仲秋劝了她几句,“你若是实在心里不安,不如去庙里偷偷布施一些银钱,托人烧些纸钱就是了。”

    “嗯。”

    自从进了七月,蒋府就陷入了某种神秘诡异的情形,人人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巡夜的婆子敲的锣声也比往日要响,下人们中间流传着一些诡秘的故事,就算是在白天,被派出去办事的奴婢们,也会特意远远的绕路,避开传说中闹鬼的某个院子。

    主子们开始变得异常的温和,那怕是打个碗碟啊,丢个首饰、器具啊,都不会找下人们的麻烦,更不用说满府里挂着的各种灵符和护身之物了。

    七月里鬼门开。

    做鬼的时候正是“闵四娘”最逍遥自在的时候,如今她做了人,见这些人一番无用的施为,也是觉得好笑。

    蒋吕氏从进了七月就开始吃长斋,对媳妇们也是比往日更温和亲切,“这做人啊,要积德,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这鬼神呢,也是怕贵人的。”蒋吕氏说道,说完之后又做了个拜佛的手势,“老大媳妇,过节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依着太太的吩咐,都备好了。”

    “嗯,七月初六再在京里的各大庙里做几个水陆道场,超渡那些无主的冤魂,让他们早早升仙,莫要流连人间。”

    “是。”

    闵四娘微微一笑,蒋吕氏说得好听,“闵四娘”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蒋吕氏睡觉都不敢闭眼,幸亏从通天观里花了天价买了几道灵符,再加上她阳寿未尽,这才躲过一劫,如今……怕是再多的灵符也要护不了你了。

    “太太,这眼看就要过节了,媳妇琢磨着不如再请涤尘道长来一趟,把咱们这个宅子走一遍……您看……”林慈恩想了想,还是把心里想说的事跟蒋吕氏说了,她总觉得“陈雨霖”并未走远。

    “嗯,就要到中元节了,这府里孩子多,眼睛干净,让上人过来看一看也是成的。”蒋吕氏说道。

    闵四娘心里却打了个突,涤尘要来了……

    原本像是涤尘这样身份的上人,就算是皇亲贵胄要去请,也要看圣上那边有没有空闲,蒋至先在官场纵横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圣上的信任,他亲自挑明了到圣上那边一说,天昭帝欣然答应,派了涤尘到蒋家去“净宅”。

    又是蒋佑明,带着涤尘满府的转,这次倒是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只是往来的丫头仆妇见了他,都是快速施了一礼,低头避开。

    涤尘瞧见这些肃穆规矩,只是笑了笑,随意的指点了几处风水,又画了几十道灵符,帖在各个主要的院子,在路过“陈雨霖”原来的院子时,停下了脚步。

    “那冤魂虽已经被我收了,这怨气却还在,这样的院子又不住人,最是爱招孤魂野鬼。”

    蒋佑明一愣,“那可如何是好,还请上人指点。”

    “这院子不能空着,空着就容易招鬼,不如重新打扫出来,找些八字硬的下人住着,也免得再生事端。”

    蒋佑明想想他说的也是实情,这院子空着确实是不成,可这院子在内宅里,若是找男子住着,多有不便,若是女子居住……这满府里就算是有八字硬的下人,可谁敢居住呢?

    “上人,您这个法子,说起来倒是不难,只是这宅子地处内宅,男子居住多有不便,若是女子居住……”

    涤尘摇了摇头,“女子属阴,就算是八字极硬的命格,怕也是住不得的。”

    “还请上人指点……”

    “如此也只有封院了,只是封院之后,这院子里无论有什么动静,贵府的人都不要开院门,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多谢上人指点。”蒋佑明听明白涤尘的话了,他也只能把这个院子封了,让院子里的东西出不来。

    两个人正说着呢,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大爷,太太说了,想要请上人替她和奶奶们卜几卦,问问吉凶。”

    “胡闹,上人本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净宅的,怎么能……”

    涤尘不以为意的笑了,“既是贵府的太太有请,那贫道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说啊,这位涤尘道长,长得跟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相仿,十六岁时就因善解经善背经得了圣上的喜欢,他又炼得一手的好丹药,如今是圣上的一等得意人。”秦玉珠是这府里消息最灵通的,提起涤尘道长,自然是有一套故事要说。

    “这位道长我见过,确实长得不错,笛子吹得也好,家祖母仙逝时,正是他带着人做得道场。”薛静安说道,“只是太过年轻了一些。”

    “是个年轻有为的。”原本听着媳妇们说话的蒋吕氏忽然插口,“我原也以为他只是凭着皮相好嘴又甜这才讨了圣上的喜欢,不过听老大说,是有些真本事的。”

    闵四娘站在蒋吕氏的身后,听着周围的人小声的议论着涤尘,心里想着自己第一次见涤尘时应该是多大,她只知道父亲收留了一个男孩,府里还有人传言说那男孩是父亲的外室子,后来男孩就离开了陈家……

    眉目俊秀的涤尘进到正屋时,躲在帘子后的太太、奶奶们暗地里的赞叹声凝成了一声不小的叹息,如此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却是身披道袍,脚踩麻鞋的方外之人,怎么能不让人感叹呢。

    “给各位太太、奶奶请安。”涤尘是有品级的,只是略摆了一下拂尘做请安状,太太奶奶里也只有蒋吕氏和蒋林氏品级比他高。

    “我们这些人闲来无事想要批一批命,倒是有劳仙长了。”

    涤尘面露为难之色,“太太、奶奶们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找贫道过来说说话也是可的,若是算命……”

    “道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蒋吕氏一听涤尘推脱,反倒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贫道的师傅曾对贫道说过,这生辰八字命数相关,旁人拿来请我们这些方外之人卜算与以命相托一般,所谓天机不可泄漏,法不传六耳,贫道卜卦算命从来都是辟一静室,只余贫道与卜卦之人,若是太太想要批命也就罢了,太太年高德勋本是长辈,若是满府的奶奶都要批命,恕贫道……”

    “原来如此。”蒋吕氏点了点头,“这府里的奶奶都有贴身的丫头,丫头们和少奶奶们,从不分彼此,道长若为避嫌,就让我这些媳妇,一人只带一个丫头,卜卦算命如何?”

    “太太这般肯切,贫道要再推脱未免失礼于人。”涤尘弯腰施礼,眼睛略微的一扫,与闵四娘对视一眼,两人都快速移开了目光。

    “你到底为什么来的?”闵四娘只带了银玲,对着与自己隔了一个屏风的涤尘说道,她现在越来越搞不懂涤尘了。

    “想看看你在蒋家怎么样。”

    “还能如何,做我应当做的事就是了。”

    “我有一件大礼相赠。”

    “什么大礼?”

    “当年你那一儿一女死后,奶娘被打了一顿逐出蒋府,全家远远的搬离了……”

    “你找到他们了?”这是闵四娘的一块心病。

    涤尘隔着屏风冷冷一笑,“那奶娘不知道从哪里赚得的银子,在离京八十里处的一个小村子买了地,盖了房,我去时她还有一个小丫头伺侯着,我问她当年的事,她受刑不过总算是招了,她说是有人给了她银子,让她不要管你的一双儿女的。”

    “是谁?”

    涤尘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递给闵四娘,闵四娘看见那字,就是一愣,“我与她素无冤仇……”竟然不是朱么娘……也不是雪梅,而是她……

    “她是太太的人。”涤尘说道,“否则那奶娘哪还会有命在。”

    “蒋吕氏!”闵四娘一拍桌子,“虎毒不食子啊!”

    “所谓隔层肚皮隔层山,她对蒋佑昌期望甚大,怎么会让蒋佑昌留下流着陈氏血脉的嫡长子和嫡长女呢?”当初“陈雨霖”不是被休,而是自尽,嫡妻的名份还在,她留下的儿女就是嫡长子和嫡长女。

    闵四娘此时此刻恨不得立刻拿把刀杀了蒋吕氏,什么慢慢的复仇,让蒋家一家死绝,全都顾不得了。

    “四娘,仇深似海也要从长计议。”涤尘说道,“让蒋吕氏现在就死,太便宜她了。”

    便宜……闵四娘眼中怒火还是难熄。

    “六奶奶,如果蒋吕氏现在就死了,她怕是要堂堂皇皇的发丧,体体面面的入祖坟,受蒋家万氏香火……”银玲最是知道闵四娘的心思,“六奶奶,陈太太是怎么死的?”

    “我母亲上吊而亡,被一圈芦席圈了,扔到乱葬岗……”闵四娘咬着牙说道,“我懂了。”

    “那奶娘自我走后,生了搅肠痧,肠穿肚烂而死,未满百日其夫便将妾室扶正,一双儿女无人照管,受尽折磨……”

    “好,好,好。”闵四娘连说了三个好字。

    蒋家的奶奶们批完命,脸上挂着的都是暖昧不明的笑,只有朱么娘一副心有疑虑的样子,秦玉珠拉了拉她的袖子,“那道长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命里本是有子的,只是因有小人作祟这才让那孩儿不敢投胎。”

    “小人?”

    “还不是那帮子贱货。”朱么娘搅了搅帕子,她现在是有志难伸,有一身的本事却碍着蒋佑昌不敢发作。

    “二嫂怎么糊涂了,如今二嫂是身边没有能帮着出谋划策的人,我虽和二嫂好,可总不能多管大伯子房头里的事,二嫂不如回家求一求公主,她年高德勋见识广,身边总有几个精明的,收拾那些小人……岂不是易出反掌?”

    朱么娘一听秦玉珠的话,顿觉醍醐灌顶一般,她一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单打独斗,身边的丫头虽忠心,却没有一个能给她出谋划策的,秦玉珠真的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朱么娘心里琢磨着回去该怎么说,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留下守院子的心腹丫头银莲就把她拉到一旁,偷偷的说了几句话:“二奶奶,二爷那晚上确实是在雪姨娘屋里,那动静大得很,只不过人人都怕了二爷才没跟奶奶说。”

    朱么娘差点把银牙咬碎,“还有呢?”

    “雪姨娘的小日子已经过了五、六天了……”

    “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