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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已经没有了任何巧计可以逃避, 也没有旁门左道可以再用, 他便只能靠着自己去抵挡接下来的真雷之劫。
他近乎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了,然而叶齐明白,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 便只有这仿佛亘古长存, 不灭不散的雷霆存在。
而在这雷霆久久的劈斩中久了, 他的意识甚至都有些模糊了,仿佛这雷光已经不是什么可能伤害到他的东西了。
雷光开始如同日光一般久久温暖地融化着他,叶齐此时甚至有种只要他放弃抵挡, 甚至可以毫无知觉地融进这雷霆之中, 化为这雷霆一部分。
或许在不久之后, 他的这分意识也能自然而然地融进, 然后变成壮阔恢宏的天地意识的一部分,甚至也能代掌这天地之间的生杀法权, 就如同它曾经这般对自己一样,将这些手段再轻而易举地用到这方天穹之下, 所有的生灵身上。
所以,这是蛊惑吗?
哪怕在已经有了面临死亡的预感, 叶齐仍是忍不住微勾着唇角,自嘲地想道。
他的意识朦胧而轻飘飘的,如同在海浪中颠簸一般,无数巨浪挟持着他猛然砸下,而在这巨浪覆盖而汹涌裹挟着他不能资助地飘荡在那无限的海域中时,身体上的一层层枷锁仿佛被层层解开, 最后显现出内里虚弱而空荡的感觉来。
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之中,叶齐甚至已经怀疑自己的肉身已经被这雷霆损坏殆尽,而他此时感觉轻飘飘的,便是他已经消散开的意识。
他开始忘记很多东西,就如同意识要剥离出这具身体,要丢弃开很多没有必要,沉重的东西,方能继续离开一般。
他坚持了很久很久,却如同狼狈得身处于深海之中的一个气泡,不能反抗地在无尽的排斥和晃荡之中不由自主地要飞上海面来。
终于,他不能控制地放下了一层东西。
叶齐感觉自己的记忆开始模糊,他开始忘记了前世的很多细节,忘记了他在入叶府前所过的一切。
然后,便是第二层。
他开始忘记自己在叶府中遇到的一些应该算得上是有趣而珍贵的人,开始忘记自己为何会面临如今这个境地。
然后便是第三层。
叶齐开始忘记了自己此时应该要做的一切。
应该要抵抗吗?可是如果不抵抗的话,感觉会很轻松。
然而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在焦急地呼唤着他不可以,在焦急地告诉他不要丢下它第三次。
叶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记得,似乎有一个似乎很珍贵的人,或者什么在等着他。
然而他的意识有些僵住,因为他开始有些记不得它是谁了。
不过,为什么是它呢?
对啊,为什么是它,而不是他或者她呢?
而它的名字叫什么?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残忍地丢下它两次,可丢下第三次的话,也还是太过分了吧。
他犹豫着,纵使已经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算得上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然而还是挣扎着,与那道要将自己吸引走的引力对抗着。
至少,不想要丢下它第三次了。
心中似乎有哪里在闷痛着,不断传来已经模糊不清的叫喊,似乎还夹杂着哭声在其中。
他大概是想要做什么的,比如说抱住或者安抚,安抚……
等等,他要安抚谁?
他在哪里?
这道光漫长得似乎没有终点,而他似乎一直在上升或者在翻滚着,似乎永远都望不见终点在何处。
而几乎不受控制的,仿佛每升上一层,便有一层多余的仿佛覆在体外的东西散开,然后消散于虚空之中。
到了最后,他说不出是不是睁开了眼,只能“望”得见周围是久久不绝的一片白光。
然后在这无尽的天穹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对他轻如鸿毛的意识极为吸引着一般,要将他吸取进那无限的天穹之间。
可他怎么感觉自己在这天穹之上——
看到了一双眼?
然而便连这个想法都应该是不能被这天地间容许的一般,在即将望到那双眼的那一刻,他薄弱得似乎已经再经受不了一层拆分的意识竟模糊得觉得。
那双眼真熟悉,熟悉得就像——
他见过这双眼的主人。
而且不仅仅是见过,还应该是要比见过,还要深得多的关系。
可是,这双眼的主人,怎么可能在天上呢?
又怎么可能用这种冰冷而无求无欲的眼神望着他呢?
就在下一刻,他终于丧失了所有意识。
虚空之中,仿佛有什么浩渺到他甚至难以想象的存在在隔着浩瀚空间对话着,然而那一切,转瞬之间似乎离得他非常遥远,而关于那双眼的记忆,彻底得封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
“他掌握了孕育雷力的方法,便已经算是渡过雷劫了。”
身处在混沌之中的男子没有开口,但瞬息之间,他的神念便彻底抵达到这方天地之间。
“可是雷劫还没有停。”
“为什么?”
这不是平等意义上的询问,这是男子居高而下发出的命令般的口吻。
这方天地的意识不安地涌动着,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高高在上而让它万分惶恐的气息,然而它没有想到这位强大的生灵竟会因为一个弱小的,哪怕在它眼中也是随时可以捏死的人类动手。
面对这类强大到极点的人物,便连称呼他的性命和族类仿佛都是极大的侮辱一般,这方凡界碎片天地的意识终于恭敬地说出了公认的称呼来代替粗略的名称。
——“禀告神君。”
然而终究是无数天地生灵汇集起来的意识,在这千万年间,它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而哪怕这骄傲让它有随时陨落的可能,它也不得不因着这骄傲在那人面前开口。
然而它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开口而已了。
——“因为我即将消逝。”
这已经算是最严谨不过的回答了。
这方凡界意识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个人类可能对它的威胁,方才会丝毫不顾忌地动手。
然而如果这句话是一处飞升之人不断的天地意识“说”的话,这番话的可信度或许会更大些。
然而这方凡界,已经万年都没有人能够飞升上灵界了。
换句话来说,这便已经不能算是它判定一个人类可能会对它造成威胁,而是这方天地判断所有飞升到灵界的人物都会对它造成威胁了。
然而这话很巧妙,因为以男子的层次,完全不会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无数凡界中的一界,到底会有多少人飞升到灵界这件事。
而天地意识察觉到了威胁,对威胁动手,便是再常见不过的一件事情。
然而这方凡界意识还是料错了,它料错了自己在那位神君眼中的地位。
男子如同神圣般近乎无情无欲的面上没有显露出一点惊容,就如同一方天地在他面前崩裂或者消散是一件无足轻重,甚至比不上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小事一般。
确实,在男子的角度看来,他的想法,便应该是这天地间再天经地义,也再无可指摘的道理。
因为没有人有实力能够指摘他,连这凡界意识也不能。
所以他说的话,落到这凡界面前,便是再至高无上的大道。
而在他的沉眠和苏醒之间,便会有无数凡界撞碎泯灭。
所以无论是这一小方凡界,还是无数凡界。只要他愿意,他都能够自己动手做到这一点。
然而,他苏醒了。
在这无论是一个凡人死去,还是一个世界消逝,都在他眼里是同样一份无足轻重的小事的时候,苏醒了。
这便说明了,自己命途中未测飘渺的关于“未来”的一条线,被这凡人牵动了。
所以这凡人,和他的命途在未来会产生不算小的联系。
而这联系如果是微小的,是不可能牵动他苏醒的。
所以他醒来了,所以他来到了此处。
而无论他来与不来,这个凡人都是不会死去的。
因为命途几乎可以说是一定的,除了那飘渺虚无的存在,命途是不会轻易变更的。
所以哪怕他在此处杀了这个凡人,这个凡人在天地间残留的一丝气息,都可能在他的命途之上对他造成极为可怕而深重的影响。
而无论是这方天地,还是他自己,都是不可能完全将一个人的气息完全消弭。
就如同他可以轻易泯灭这处凡界,却不能让这命途长河上,再无这凡界的一处痕迹一般。
而若是消散得不完全,到了他都难以掌握的地步,那么他命途之上不能把握的程度便会大到超乎他的设想。
所以这个凡人,还是让他顺其自然地活在这里,更能够被他掌控住。
然而这一切,男子自然是不会对天地解释的。
不仅是因为这一步关系着他是否能踏上那登临无限的命途大道,更深层的一个原因是——他已经数万年都没有开口解释了。
所以比起解释,还是直接把这方天地意识在这里直接掐死,要干脆得多。
对于他这个层次,一力已经不是可以破万道这么简单了,他甚至可以只凭自己的意志合拢创造出一个凡界,哪怕并不如天然的凡界那么完善。
然而在某种程度上,拥有可以创造万物力量的他,已经可以算是所有生灵眼中的神明了。
然而此时,男子平静如万年不化的心中还是浮现出了一层阴翳。
因为他,还是站在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