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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零章
“刘氏的手艺自然极好, 上次送我的那副百鸟闹庭院图漂亮的紧。”郭络罗氏嘴角带笑,眼神却如刀子一般使劲瞪刘氏。
宝宁听了笑笑, “恩。”
“福晋要是不信,我马上让平儿去拿来。”郭络罗氏说着就要去叫平儿。
宝宁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郭络罗氏, “瞧侧福晋说的,我哪里说了不信。”一句话把郭络罗氏挡回去了。
朱氏佟氏自从进府后,九贝勒就没去过她们房里几次,没多久府里就出事,她们更是低调做人。
佟氏福了福神子,说道,“福晋, 奴婢做了些家乡那边的点心, 不是什么贵重的,就是尝着个新奇罢了,望福晋不嫌弃。”
“恩。”宝宁应了一声,心知这佟氏是来投诚的, 笑了一下, 说道,“钟嬷嬷,还不去接过来。”
钟嬷嬷接过食盒,到宝宁面前的时候,打开了食盒盖,只见里面放着一盘雪白团子样的点心,等宝宁点头后, 就盖上盒盖,拎到一边站着了。
朱氏心中一紧,她和佟氏一起进府,几乎无话不谈,昨天下午她们还在一起选绣花的图样,可是佟氏也没告诉她一句,给福晋准备了东西,狠狠咬了下唇,朱氏眼里带着几分思索。
兆佳氏看着众人的反应,当佟氏送上点心的时候,甚至看了眼朱氏,眼中闪过几分了然,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等人都走后,檀儿给宝宁端上新茶,然后就带着屋里的丫环退下去了。
钟嬷嬷看着檀儿知进退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先瞧着刘庶福晋也是个聪明的,却不想怎么竟做些蠢事。”李嬷嬷拿着刘氏的那些绣件,说道。
“小家子出来的,眼皮子浅的很。”钟嬷嬷想到富察家出事的那段时间,刘氏跟在郭络罗氏后面的样子,语气里带着不屑,“有些本事的人家,都是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
“说的也是这个理儿。”李嬷嬷笑了一下,“对了主子,秋桐前几天见了老奴,那话里的意思都在问,主子什么时候会招她回来。”
“你怎么说?”宝宁挑眉问道。
“老奴说,主子怜她刚刚成亲,让她在家多待段日子。”
“恩。”宝宁应了下。
钟嬷嬷看了眼宝宁的表情,说道,“其实秋桐是个好的,就是她老子娘有些……”
宝宁没说话,她何尝不知秋桐是个好的,可是她那一对父母心太大,若是不压压,万一以后生出别的心思,也不好。
“禀福晋,外人有人送信,说是福晋原来身边大丫环专门派人送来的。”檀儿站在外间,说道。
宝宁脸上一下露出笑容,这信怕是秋桃让人送来的。
钟嬷嬷李嬷嬷一听,心中也是一喜,李嬷嬷赶紧到外面把信拿了进来,递给宝宁。
宝宁拆开了信,“真是秋桃。”秋桃的字宝宁是认得的,只是越看宝宁脸色越差,信狠狠拍在了炕桌上,那修剪漂亮的指甲,都被折断了,“送信的人呢,把他请进来。”
“主子。”钟嬷嬷和李嬷嬷惊呼了一声,李嬷嬷就要去拿修指甲的物件。
“不忙。”宝宁强压着火气,说道。
“主子,可是出什么事情了?”钟嬷嬷心中带着几分不祥,小心翼翼地问道。
宝宁抿了下唇,“秋桃……怕是走了。”
“什么?”钟嬷嬷和李嬷嬷都反应不过来,秋桃可是跟着宝宁从小一起长大的,还从富察家跟来的,钟嬷嬷和李嬷嬷看待秋桃跟自家女儿一样,秋桃对她们两个也都孝顺,秋桃跟着丈夫去外地后,还时不时让人送东西给宝宁和她们两个。
若不是真心疼爱秋桃,她们也舍不得秋桃远嫁。
“那个扬程……”宝宁提到这两个字,带着恨意,“好的很,真是好的很。”连说了两个好样的,算是把人恨到心底了。
送信的人很快被秋桃带上来了,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
“快把人扶起来。”宝宁说道。
“不用扶不用扶,俺就这么跪着。”那中年汉子搓搓手。
宝宁只是看了一眼伺候的丫环,两个丫环赶紧上前,“这位大哥,赶紧起来吧,我们福晋最和善不过了。”
“对的,这位大哥,快起来,也好回福晋的话。”另一名丫环说道。
那中年汉子有些为难,见那两个小姑娘真要上前扶他,赶紧站了起来。
“上大碗茶。”宝宁吩咐道。
因为屋里没碗,檀儿亲自去小厨房拿了一个碗,倒满了茶水,“这位大哥,路上辛苦了,喝完茶去去寒。”那汉子憨憨一笑,端着碗一口气就把茶水喝了。
等人喝了茶,宝宁才问道,“你和这信的主人……”
“那位夫人心善得很,她救了俺媳妇和儿子,都是俺没本事,俺媳妇怀着孩子还要去做活,就晕了,就是那位夫人救了他们。”中年汉子一下子就把事情说了出来,“前段日子,那夫人身边的人找到俺家,让俺帮她送信,俺媳妇当天就给俺收拾了东西,烙了大饼,让俺来了,俺一路有车搭车,没车就走,离俺那儿真远,这也不好找,要不是有一户农家听说俺找九福晋,让俺搭驴车给俺送到门口,俺都找不到。”
“那户人家呢?”宝宁问道,“我也要谢谢那家人。”
“他们去卖菜了。”中年男人说道。
宝宁看了眼檀儿,檀儿就福了福出去了,福晋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她给那户人家谢礼。
“我知道了。”宝宁心知这个人也不知道内情。
“主子,老奴带这位大兄弟下去用些饭,再安排他先住在府里,您看?”李嬷嬷问道。
“恩。”
“俺马上走,俺媳妇儿子还在家等俺呢。”那中年汉子赶紧说道。
“你休息两日,我会派人送你回去。”宝宁听了中年汉子的话,笑着说道。
李嬷嬷帮口道,“绝对比你自己走快。”
“那好。”中年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和那位夫人一样都是好心肠。”
等人下去了,宝宁有些疲惫的挥手,屋里除了钟嬷嬷,其她人都退了下去,宝宁拿着信,眼圈一红,“可怜的秋桃……那男人怎么能这么对我的秋桃……”
“主子。”钟嬷嬷心中也不好受,“说不得秋桃没事,正等着主子去救她呢。”
宝宁虽知这是钟嬷嬷安慰自己,可还放不下那一丝希望,“爷回来了吗?”
“老奴这就去看看。”钟嬷嬷赶紧说道。
其实秋桃那封信上并没有写什么,只是写着,求宝宁照看自己那一双儿女,来生再报答宝宁一类的话。
宝宁心知秋桃的脾性,若是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这么求来,甚至连卖身契都送来了。
怕是秋桃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而丈夫不会善待自己的孩子,才会如此的。
宝宁没有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给秋桃选的夫婿竟会这么对待秋桃,宝宁甚至不敢想象,秋桃嫁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宝宁忽然觉得心口发疼,眼前一黑就不知人事了。
等宝宁醒来,就见到九贝勒守在她身边,钟嬷嬷和李嬷嬷正在抹泪,“福晋醒了,倒茶来。”
檀儿赶紧倒了杯温茶,见九贝勒伸手,就递到九贝勒手上,九贝勒扶起宝宁,把茶亲自喂给宝宁,“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怎么还这么糊涂。”
宝宁疑惑地看向九贝勒。
九贝勒把空了的杯子放到檀儿的手上,轻轻捏了捏宝宁的手腕,“你又要当额娘了。”
那些丫环也是有眼色的,都跪下说道,“恭喜贝勒爷,恭喜福晋。”
宝宁这下明白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爷。”
“你们都下去领赏。”九贝勒开口道,“给福晋准备些吃食。”
“是。”钟嬷嬷和李嬷嬷带着丫环都退下了。
九贝勒才开口道,“你那个大丫环的事情,爷已经知道了。”
宝宁靠到九贝勒怀里,“爷,秋桃……是和妾身一起长大的。”只是一句话,就道出了所有的情分。
“爷已经派人去查了,顺便把她的儿女接来,也算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分,爷府里养得起人。”九贝勒其实也生气,秋桃嫁的是谁,嫁的是他九贝勒的人,那扬程的前程还是九贝勒托人走的门路,他敢如此对待自己福晋身边的人,可见那扬程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放宽心,太医说了,你有身子切忌大喜大悲,这多亏了你底子好,要不孩子就危险了。”九贝勒想到太医的话,叮嘱道。
“是妾身糊涂了。”宝宁摸着肚子。
宝宁虽知这个时候应该开心些,可是也不知是有身子的原因还是因秋桃的事情触动太大,眉宇间总是多了些清愁。
弘,乐婉和弘相三个孩子只要一有时间就陪在宝宁身边,不求别的只求逗宝宁开心。
宝宁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平日里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没人的时候,经常自己掉泪。
九贝勒心疼的,只能把所有怒气放在了扬程身上,只等去的人回来,好好收拾了扬程。
敦郡王知道宝宁又有身子的事情,更加惦记上富察家的姑娘了,特别是安佳氏养出来的,“九哥,你让九嫂的额娘再养个姑娘到身边吧,最好岁数和我儿子配得上。”
九贝勒哼了一声。
八贝勒比敦郡王敏锐不少,“九弟,可是什么事情?”
九贝勒沉默了一下,才把事情说了,“富察氏睡梦中都会流泪,太医也说了这样下去对她身子和孩子都不好。”
“那扬程……”八贝勒皱眉,“是不是改投了别人家?”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
九贝勒被一提醒,也意识到,他当时只顾着自己福晋又有身子的事情高兴了,竟没想到这一层。
“我让人去查查。”九贝勒咬牙。
“九哥,你是不是觉得对九嫂愧疚?”敦郡王看着九贝勒的脸色问道。
“胡说什么。”九贝勒恼羞成怒了。
敦郡王撇撇嘴,“九嫂把感情这么深的陪嫁丫环嫁给你的人,谁知道这么个下场,你若不是觉得愧疚,怎么会如此样子。”
九贝勒脸一红,瞪着敦郡王。
“其实不用内疚,九嫂不会怪你的。”敦郡王拍了拍九贝勒的肩膀,劝慰道。
八贝勒忍笑,也没反驳敦郡王的话,其实他也有这种感觉,只是给九贝勒面子没说出来而已。
“其实不若把富察夫人请去。”八贝勒想了一下提议道。
“这个注意好,说不定九嫂见了额娘,心情会好不少。”敦郡王也在一旁开口道。
九贝勒点了下头,也不等回府,直接叫小林子进来,“你去富察家,请老夫人上府里一趟,陪福晋说说话。”
“奴才这就去。”小林子麻利的出去。
安佳氏知道宝宁有孕的事情,心中大喜,就连马齐也眉开眼笑,胡子一翘一翘的,“那腌的梅子多拿几坛子去。”
“知道的。”安佳氏笑了一下,问道,“爷你说,如珍的事情,要不要问下?”
马齐想了一下,“先不用问了,怕是圣意难测。”毕竟富察家的官职都复起了,应该不会为难富察家了才是,如珍留牌却没指婚……马齐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女儿有着身子,别让她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还是老爷想的周全。”安佳氏笑道。
“贝勒爷专门派了身边的人请你去,怕是女儿有什么事,你仔细着点,有事回来与我商量。”马齐叮嘱道。
“是,妾身明白。”
等安佳氏去的时候,心中感叹自家老爷果真猜得准儿,宝宁有着身子,却还瘦了一圈,心疼的安佳氏只想把女儿抱到怀里,好好护着,“这是怎么了?可是东西不合口味?想吃什么给额娘说,额娘去给你找来。”
因为屋里没有外人,宝宁靠在安佳氏怀里,“额娘。”只叫了一声,就开始落泪,不愿说话。
李嬷嬷把事情说了一遍,安佳氏轻拍着宝宁的后背,“我的女儿,你可是在怪自己?”
此话一出,宝宁泪落的更多了。
安佳氏知道自己猜对了,“你给秋桃选的夫婿没有选错,只是秋桃命不好,遇上了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额娘,秋桃本想嫁管事,留在女儿身边的。”宝宁其实一直在自责这个,“若真依了秋桃,秋桃是不是就不会……”
钟嬷嬷和李嬷嬷一听,心中也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结在哪里。
“宝宁,这事儿真要论起来,怪的应该是富察家,是你阿玛,若是富察家不是都被夺了官,再给那扬程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的。”安佳氏低声说道,“怕是扬程自从出去后,就动了别的心思,等富察家被夺官后,下了决心改投了门第,才对秋桃不好的,可是你阿玛叔叔们复起了,他狗急跳墙,才下了决心逼死秋桃。”
“额娘。”宝宁也是一点就透,明白了里面的圈圈套套。
“我的女儿,你放心,秋桃不会白白受苦。”其实安佳氏心中明白,怕是秋桃已经没了,只是没在宝宁面前说而已,“这是明晃晃打我们富察家的脸面,别说你阿玛他们已经复起,就算没复起,也不是这个一个奴才秧子欺负的了的。”
像是富察家这种大家族,最重的就是脸面,而扬程做的,简直是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若是忍气吞声了,那他们家还怎么做人,要外面的人怎么看。
扬程这一下不仅得罪了九贝勒,还得罪了富察家和富察家身后的弯弯绕绕,要知道他们这些大家族之间,或多或少都是有关系的,不一定谁家娶了另一家的女儿,谁家嫁了另一家的儿子。
“女儿明白。”宝宁低声说道。
“秋桃的那两个孩子,若是看着是个好的,就养在府上,若是……就送回富察家。”安佳氏想了一下吩咐道。
“知道了。”
“贝勒爷担心你,专门让人叫我来。”安佳氏轻点了一下宝宁,“额娘的宝宁苦尽甘来了。”
经过安佳氏的一番话,宝宁比以前好了不少,甚至主动和九贝勒说起了这些事。
九贝勒心中高兴了不少,“爷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谢谢爷。”宝宁笑了起来,“这几天叫爷担心了。”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对了,前几日爷带回来的点心不知是哪家铺子的。”宝宁想到那微微带点酸味的糕点。
“怎么了,想吃了?”九贝勒挑眉。
宝宁脸一红,应了一声,“恩。”
“那爷明天再给你带点回来。”九贝勒笑道。
“好。”宝宁笑盈盈地应了下来。
第二日九贝勒就带回来了宝宁想吃的糕点。
小林子也收到了秋桃的消息,那派去查事的人虽没回来,却专门送了信。
秋桃果真没了,而秋桃的女儿,也不知所踪。
那人一边探查秋桃女儿的消息,一边等着九贝勒的吩咐。
九贝勒得了信儿,气的砸了书房的古董瓶子,“这事先瞒着福晋。”
“是。”